甫一入水, 刺骨的寒意就向着田宓袭来。
好在只几秒的功夫,她的身体就适应了海水的温度。
田宓不敢多做耽搁,双腿一个摆动, 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几米之外,脑中也在快速的分析着。
按时间计算,娄路回入水时间在一分钟左右, 以他的身体素质,人应当还余有意识。
怕只怕失温与憋气,还有救援绳子失效引起的恐慌,全部揉合在了一起, 饶是再坚强不过的战士, 寻不到逃生的出口,内心也会崩溃...
只要想到文中娄路回在不甘、窒息与恐怖中绝望长眠, 田宓的心口就堵的慌。
她无视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 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在不算清晰的水里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完全不知道男人在哪个位置的田宓,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一个一个方向去寻找。
没有!
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
就在她内心快要绝望, 怀疑娄路回是不是已经沉下去的时候,前方总算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
突来的惊喜, 叫快要被失望淹没的田宓心脏都紧缩了一下,然后,她的行动快过脑子,整个人猛的朝着那边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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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 娄路回下水没多久就发现绳子断了。
他本可以回头, 但那小孩的身影就在离自己几米外的地方挣扎, 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他的信仰没有办法叫他放任不管。
所以,只迟疑了一秒,他便朝着人游了过去。
常驻海岛,哪怕不是海军,娄路回往日也有刻意训练自己的闭气与游泳技巧,每年冬泳更是从不落下。
按照他的预算,他是可以寻到回去的方向的。
然而,救援中本就存在着各种未知的危险。
他不是专业救援人员,也低估了人类求生的意志,才10岁大的孩子,在抓到救命稻草的时候,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力气更是大到了惊人的地步。
好一番折腾,将小男孩制服后,他就感觉到了心口憋闷的钝痛。
失温的各种症状更是接踵而来,情况很不乐观。
更糟心的是,因为刚才那一番折腾,他完全不记得冰窟窿的位置了。
唯一的逃生出口寻不到,窒息与四肢的快速僵硬,更降低了存活的希望。
怕吗?自然是怕的。
除了害怕,更多的还有不舍,不舍家人朋友,更不舍那个娇气甜软的小姑娘,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跟她生活一辈子。
所以,不能放弃,他硬挺着最后一口气,抬手在冰面上摸索,奢望好运的寻到出口。
当然,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
很快的,娄路回觉得脑袋越来越迟钝,浑身的血液也像是结了冰,甚至连心口的滞闷感也快要感觉不到了...
可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划破水流,快速的像自己靠近。
然后,还不待娄路回怀疑是不是自己死前的最后幻想时,整个人便被一股温热包裹住。
再然后,他混沌僵硬的大脑,基本没有了太多的记忆,只隐约记得,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女孩儿从看不到生机的冰冷水底送了出去。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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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了,上来了!”
“真上来了!”
“快!快救人!脱大衣!”
“不行,还要搓揉他们的身体!”
“...”
破水而出的瞬间,不管是系安全绳准备下潜的周建设,还是费力凿冰,试图再砸出几个冰窟窿的战士们,亦或是已经绝望,哭的瘫软在冰面上的女人们,全部激动的涌了过来。
反应最快的周建设与几名战士已经将露出水面,面色青紫,趴在冰面上疯狂咳嗽的娄路回拽了上来。
拉拽的时候,所有人只觉得非常重,等将人拽上去后,大家才发现,娄路回的手上自始至终都拽着小孩的衣领。
哪怕这会儿已经安全了,也没松开,仿佛那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小孩面色青紫,已然失去了意识,见状,众人心里一沉,不敢耽搁,立马脱了小孩的外套,将人抱到一边急救。
其余人则分成三波,一波在娄路回这边,更多的人则围着窟窿,拉拽田宓。
此刻的娄路回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低温与缺氧让他的反应与感知都变得迟钝,他不知道战友们正在努力的帮他回温,更不知道有个女人抱着他嚎啕大哭,只是遵循本能的费力朝后看,口中无声重复着“甜甜...咳咳...甜甜...”两个字。
这时候,田宓也在姐夫与战士们的帮忙下,爬了上来。
甫一上岸,她本来还温热的身体立马失温,冻的她浑身哆嗦、牙齿打颤。
但因为心里记挂着娄路回的情况,她顾不上更多,迅速裹紧不知是谁递过来的大衣,完全没有注意到战士们尊敬的眼神。
田宓快步来到娄路回身边,蹲下身子,俯身抱住了他,带着哭音呢喃:“我在呢,没事...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却先哭了起来。
只有田宓知道,这话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真的从死神手中将他拉了回来。真好...呜呜...真好啊。
狼狈不堪的两人亲昵的抱在了一起,却没有人会去管大庭广众之下合不合时宜,这是劫后余生的发泄,包括他们这些人...想大叫,想大笑,用最肆意的那种方式。
大家都平安,真的太好了!
田雨踉跄的扑到了妹妹的背上,抱着她放声大哭,边哭边抱,还时不时的锤打妹妹几下:“你疯了...你不要命了,死丫头...你吓死我了...呜呜...你吓死我了...”
田宓本就哭成了狗,这会儿听到姐姐虽为抱怨,实则心疼的话语,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围观的众人也是鼻酸的冒眼泪,有些小战士更是用袖子擦起了眼角。
倒是陈刚几个镇得住场面的,迅速安排开来:“...送人回家,先回家去炕上暖着,小刘,你去医院请医生来家里检查...”
待全部安排妥当后,陈刚才弯腰扶起妻子,一边帮她擦拭泪水,一边温声安慰:“小雨,不哭了,大家都好好的呢,你先回去,二妹跟老娄都需要热水,还有干净衣服、姜茶...你得振作起来...”
“对!对!对!瞧我...我...我得赶紧回去。”听了丈夫的提醒,田雨立马回神,抬起冻红了的双手,大力的搓了搓脸颊,转身就往家里跑,看的陈刚紧张不已,就怕她脚下打滑摔倒。
等所有人全部离开,陈刚才黑下脸,裹着暴虐的怒意,快步去了旅长办公室。
有些家属,简直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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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区大多的军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一群战士抬着人,呼啦啦冲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了出来,跟在后面,七嘴八舌的追问什么情况。
其中被问的最多的人,就是田雨。
但她这会儿没空搭理,只顾开门迎几人进屋。
房子的空间有限,所以大部分战士都留在了外面,只有周建设跟娄路回的勤务兵抬着人进屋。
等进屋后才发现,慌不择路下,将娄路回抬错了地方。
这会儿再往单身宿舍送显然不太现实,尤其躺在人家女孩床上的男人,即使昏迷过去,也依旧死命抓着女孩儿的手,一刻也不愿放松。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任由人住在田宓的房间吧,还没领证,但已经打了结婚报告,算是过了明路,似乎也算半个夫妻了...
所以,到底要咋弄?
就在几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没了章程时,一道弱弱的女声响了起来:“都是一家人,父母乐意,组织批准,所以...要...要不,先...先躺下暖...暖暖身体再...再说?”
说到最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地道,声音弱的如蚊蝇。
田雨这才发现,家里还进来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瞧着比自己要大上几岁,发型凌乱,眼睛红肿,却依旧很是漂亮。
“请问...这位同志是?”
闻言,方才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女人,立马亲切的拉住了田雨的手,笑容热情:“亲家姐姐,你好,你好!我是娄路回那小子的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