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女与一众伺候的侍女全部退了下去, 虞秋挨着云珩围炉坐下,小心地揽着裙角,对另外两个道:“坐下来吧。”
云琼云璃不敢坐, 卑躬屈膝地站立在一边, 相互捣了对方几下,稍年长些的云琼不得已先开口:“我躺久了,腿麻,想站会儿。”
云璃紧随其后, “我站久了坐不下去,再站会儿。”
虞秋揉了下鼻尖,不为难他俩了。
别人围炉煮酒就一个炭炉,云琼备了两个,酒水咕噜咕噜, 清香溢满画舫。味道很好,但是云琼准备的酒水,除了他自己没人愿意饮下。
云珩这次来就是为了确认云琼那臭毛病改掉了没有,朝着炭炉上的酒水抬了下巴, 云琼手一抬就去提酒爵。
酒水沸腾声那么响,瞎子都知道铜铸的酒爵能有多烫手。虞秋看得胆颤, 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道:“用东西垫着!”
云琼偷摸瞧了云珩一眼, 见他脸上没有不快,赶紧拿起一旁的帕子, 垫着打开了酒爵盖子。
热气蒸腾而出,水雾稍散后, 虞秋倾身看去, 云琼赶紧主动承认:“一个是给云璃准备的清酒, 一个是我自己喝的药酒,对,就是民间很常见的那种蛇酒……”
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的虞秋立即坐回原处,不敢再往酒水里看了。
“民间很多这种药酒的,真的,还有泡着蝎子的。我没弄别的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养,这是在药铺里买的。”云琼声音诚挚,解释完,含着热泪期盼地望着云珩,无声地祈求他高抬贵手。
云珩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他备好的佳肴,云琼赶忙继续道:“大多数都是普通膳食,就、就是有一道蛇羹,一道蚕蛹,一道蜈蚣……”
越说越心虚,云珩还没发表看法,立在一侧的云璃已经小声骂骂咧咧起来。
这几道菜是怪异了点儿,但民间不是没有,也的确可以用作药材。云珩没与他计较,吩咐侍卫换上新的清酒,道:“坐。”
云琼松了口气,扯着云璃乖乖坐下。两人脊梁挺直,双手并排搁在膝上,坐姿是前所未有的端正。
气氛缓和,画舫悠悠划至湖水中央。里面暖炉温酒,外面落雪簌簌,雪花或飘到水面瞬间融入清冽湖水中,或翩然落在枯荷上。
虞秋托腮望着水中覆着新雪的枯荷,依稀记起第一回在湖畔看见云珩的景象。
那时候她真的差点吓死了。虞秋嘴角一垂,侧目看向云珩。
云珩正好给她倒了杯酒递过来,“有点烫,隔着袖子在手里暖着。”
虞秋按他说的接过来捧着,听他给两个弟弟训话。
“小年后先去礼部仔细查阅近几年与外邦来往的文书记载,三个月后去鸿胪寺,中间我抽时间会考校你,但凡出了一丝差错……”云珩轻点了下桌面,云琼面如死灰。
鸿胪寺主要负责接待来使与出使外邦的政事,前者还好,终归是在京城,他一个皇子,身边少不了人,可以保证性命无忧。后者可是进入别人的地盘。
云琼好歹年长几岁,知道些朝政上的事。边关常受邻邦侵扰,万一哪日云珩真的将他派了出去,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
“皇嫂……”云琼憋着眼泪向虞秋求助。
虞秋想的简单,压根没往出使外邦上面想,觉得这是好事,以长嫂的身份劝解他道:“你堂堂皇子,是该做些正事的,要听话,不能给你皇兄丢脸。”
云琼排第四,比虞秋还大上两岁,听着这哄骗小孩的语气,他是欲言又止。
犹豫的时间里,云珩瞥向云璃,云璃忙道:“皇兄,我年纪还小,要不我再多读几年书吧?”
“年纪小,所以要多学点,往后上半月去羽林军习武,下半月在府中读书。”云珩不急不缓地说着不容拒绝的话,“读书的先生你自己在翰林学士中找,习武,就跟着秦将军吧。”
秦将军铁面无私,才不管什么王孙贵族,落到他手里,都是往死了操练。
而且,这也算是半入军中了,军中脏乱,云璃能不能忍下不说,更严重的是,万一日后起了战事,他这个皇子极有可能会被送去出征或者监军,以鼓舞士气。
军中大将都是云珩的人,他要是想云璃死,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不满意?”云珩问。
“满意、满意。”云璃收回往虞秋身上飘的眼神,憋屈地答复出违心的话。
四人中,只有虞秋是真心实意的感到欣慰,她满怀期待,觉得这样下来,皇室藏在血脉中的古怪品性或许就能断在这一代了。
暖气融融的画舫中,虞秋饮了口手中的温酒,看着这兄友弟恭的温馨场面,暖意流遍全身。云珩含笑又给她斟了一小杯,温柔体贴。
而另外两人,身躯尚在舱中,魂魄却好似穿过舱板,直坠黝黑冰河,身心俱寒。
冬日暮色沉得快,酒水过半,画舫就靠了岸。
虞秋小酌了几杯,稍有醉意,两颊潮红,眼中湿润。云珩夺下她手中酒盏,将剩下一半饮尽,咽下时,耳尖一动,捕捉到一道难听的干呕声。
他掀眼朝声源处看去,被这亲密行为恶心到的云璃汗毛倏然炸开,将作呕的嘴闭紧,用尽全力把未尽的呕声吞咽了回去。
一声脆响,云珩手中杯盏重重放下,道:“六弟年纪小,精力旺盛,不若再……”
话说一半,肩上一沉,是虞秋依了上来。她双眼迷离,仰着的脸上带着傻气的笑。
云珩略沉默,在教训云璃与照顾浅醉的虞秋之间,不需要犹豫,就选了后者。
他将虞秋揽入怀中,指了指挂在一侧的斗篷,云琼慌手慌脚地去取,两手捧着恭敬地递给他。
把虞秋裹严实了,云珩道:“今日就先这样,别被我发现你们两个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云璃逃过一劫,与云琼惶急地应着,目送他横抱着虞秋出了船舱。
恭谨地看着二人上了岸,入了马车,马车驶远渐变成一个黑点,云琼脸一黑,扭头骂道:“你有病啊,带他过来干什么?现在好了,封地不用想,还给自己找了麻烦事!”
云璃死人一样瘫倒在摇椅上,目光涣散,“难道是我愿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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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一共就醉过两回,一回是将军府云珩有意安排的,那次她把自己的底掀给了云珩,第二回就是这次,被云珩哄骗着说了许多好听的、肉麻的话。
听的人满意,说的人一觉睡醒,丁点儿记忆也没有了。
虞秋懒洋洋地在寝榻上翻了个身,望见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烛火静静的燃着。她回忆了下,隐隐记起自己是喝醉了,再看身上,已经换了寝衣,干净整洁,是被服侍着清洗过了。
谁给她洗的不言而喻。虞秋下巴羞赧地在寝被上蹭了蹭,继续躺着不动。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模糊听见云珩与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安排正事。
云珩进来时虞秋提前闭上眼假寐,他没察觉,轻抚虞秋的面颊,见她没反应,俯身给她渡了两口温水,然后站在榻边宽衣。
虞秋悄悄睁眼,看见云珩褪下外衣,解开了束腰玉带,一层层衣裳褪下,最后就剩单薄的里衣。他继续脱,露出了结实的肩背,背上留着数道错杂的抓痕。
虞秋脸一烫,赶紧合上眼眸。
她在心里算着时间,睁开条眼缝,看见云珩已经换上了寝衣,身上痕迹都被遮住,才好意思继续偷看。
衣裳都换好了,该到床上来了吧?
虞秋假装翻身,朝外侧挪动了一下,侵占了云珩的位置,只给他留下窄窄的边角,完全不够他一个大男人睡的。
然而云珩听见响动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立即上榻。
虞秋眯着眼看见他从暗匣中摸出了个荷包,然后不知从哪又弄出来个东西,碧青颜色一闪而过,看着像是个玉佩。虞秋觉得有点眼熟,但是没能看清楚。
接着云珩在榻边坐下,仔细端详起手中两样东西。
虞秋被他宽阔的肩膀挡着看不见,手搭在胸前等了会儿,悄悄把左脚从寝被下探了出来。
云珩依旧没动静,虞秋抿了抿嘴巴,脚尖对准云珩的手臂,闭上眼,小腿一抬蹬了上去。
她没睁眼,不过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一脚正好踢在云珩胳膊肘上。
朦胧中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虞秋保持镇定,呼吸平稳,假装仍在沉睡。
“阿秋?”云珩喊了她一声。
虞秋不理会,接着眼前稍暗,好像有道呼吸音落在她鼻尖上,她觉得是云珩贴过来查探她是不是在装睡了,于是呼吸放得更浅。
稍待片刻,眼前阴影还没散去,虞秋就憋得有点难受了。
她不确定眼前的阴影是云珩仍在近距离观察她,还是她因为心虚自己幻想出来的。
静静等了会儿,就在虞秋要憋不住张口喘气的时候,腰上突地被人揉了一把,她惊呼一声缩起了身子,然后对上了云珩近在咫尺的双眸。
虞秋拼命压着嘴角,自以为从容自若道:“我睡觉呢,你动我做什么?能不能体贴一点?”
“我还不体贴?我抱你回来喂你醒酒茶,给你沐浴擦洗,你都做什么了?”云珩看着她红通通的脸,挑眉道,“让你喊一声情哥哥,哄了半天,你喊了句大色鬼。都成亲了,我做什么不行,能算得上是色鬼?”
虞秋平躺着回忆了下,一点儿记忆也没有,厚脸皮道:“我不记得就是没有。”
云珩呵呵一笑,道:“那再来一次,我帮你记起来。”
说着他掀开寝被来搂抱虞秋,虞秋嬉笑着翻身躲避,可恨被他健硕的身躯扣压住了,被迫躺在榻上,只剩下两手两脚徒劳地扑腾着。
“想起来了,记得了!”酒后的虞秋有点懒散,不想重新沐浴一次了,见势不妙,气喘吁吁地求饶。
“不感谢我,还故意拿脚踢我?”
云珩把她两手也控制住了,虞秋就像一幅画展开在榻上。她眼神飘忽几下,从善如流道:“感谢你。”
“怎么感谢?”
“嗯……”虞秋拖长嗓音,湿漉漉的眸子从云珩眼睛落到他嘴唇上,再下滑到他滚动着的喉结,最后落进他半敞的寝衣里。
云珩将她视线的游走路线看得一清二楚,身上难以自控的热了起来。
“用你最喜欢的感谢你……”虞秋羞涩,推了推云珩,云珩顺着她的力气微微抬起上半身。
两人的呼吸都因为这句话重了起来。
“用你最喜欢的……”虞秋抬起眼,眼角湿红,双唇噏动,道,“……你最喜欢的——猪!脚!”
她在“猪脚”二字上加重强调,最后一个字落下,大笑着屈膝,左脚使劲挤进两人中,用脚底心去推云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