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力交瘁地回到府中, 虞秋刚坐下,云琅就欢天喜地跑来了,“皇嫂, 见着云璃了吗?收到我送的东西, 他是不是高兴坏了……”
前脚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了云珩,云琅话音卡住, 干笑道:“我不是要陷害皇嫂,是云璃看见蜘蛛一定会气得发疯, 到时候皇兄你就能说云璃不敬皇嫂,用这借口罚他, 正好能给皇嫂立威风, 一举两得啊,我这是好意……哈哈,你们聊, 我去看书了。”
云琅来的快, 跑得更快,一溜烟人就没了。
云珩道:“多好的给你这太子妃立威的机会,就这么错过, 后悔了没?”
“你打的也是这主意?”对于云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虞秋脑仁子嗡嗡的,“你做皇兄的,明知道云琅不怀好意,不加以阻拦, 还顺水推舟想要陷害六殿下?”
“为什么要拦?”云珩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主意是云琅的, 遏制不住冲动的是云璃, 你我是被利用的,就算事后清算也拖累不到我们。退一步来说,但凡云璃对他过分的洁症能加以克制,就不会惹出事端。”
理是这个理,可虞秋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嘴笨说不过云珩,吭哧了会儿没能辩驳回去。
云珩见她精神劲被云琅的坏心思搅乱,不再惦记花猫的事情了,总算是放宽了心。怕他一走,虞秋又想起来,云珩沉思了下,伸手朝虞秋脸上摸去。
虞秋惊得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碰一下头发也要被打?”
虞秋就知道他色心不改,压着不忿道:“没成亲前,不能做不合礼法的事。”
云珩哼笑一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这是在催婚?行,我回去就把成亲提上日程。”
“我不是……”虞秋脸上泛起红晕,咬着牙想不出别的反驳的话来。
皇室子弟在外装的人模人样,内里没有一个正常的,云璃云琅是这样的,这个云珩也是,好色、手段狠……
虞秋脑子一顿,想起许伯骞的死,接着,白日里见到的那只猫重回脑海。
她往深处想了一想,记起在她未将猫儿放在膝上时,云珩就已经开口阻拦。
他早就知道那只猫多半是有问题的。
“他是否有什么怪异之处……”萧太尉的叮嘱回荡在虞秋脑中,她后心一凉,口齿不清道:“你不要胡说……”
虞秋心慌意乱地回忆起云珩身上种种事端,他指责云璃不会遮掩才会被人抓到把柄,那就是说他很会遮掩了。
他自己也说过的,为了能继承大统很小就开始伪装。
胡思乱想了许多,越想脑子越乱,虞秋决心把话问清楚,假使那只猫是云珩虐杀的,那她宁愿再一次死的不明不白也要悔婚,还要将这事告知萧太尉。
梦中夺权与杀人始终是梦,是权势争夺的梦,对或不对虞秋不清楚,但有一点很确定,就是那并未实施。
可用那样残忍的手法虐杀动物就不一样了,今日能这样对一只猫儿,他日就能这么对待弱小孩童与妇孺,她可不敢嫁一个这样的人。
虞秋紧揪着手指,呼吸转急,慎重开口:“今日那只猫……可是出自殿下之手?”
云珩怕她做了噩梦,正打算晚上燃了引梦香来逗她一下,闻言脸上的笑刹那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抬眸凝视着虞秋,眼中温柔一点点褪去,逐渐被寒霜覆盖,道:“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待我的。”
平缓的语调传入虞秋耳中,被她听出刺骨寒意,虞秋心一慌,急忙道:“不是,我是害怕……”
萧太尉与萧青凝都怀疑云珩喜欢她,她一直不信,但万一有那么一点可能是真的,被喜欢的人这样怀疑,他该有多难过啊。
虞秋后悔自己没有根据地唐突开口,惶急地走近他,无措道:“我不是这样想的,是我笨,许多事情我弄不清楚就会胡思乱想,总是想错想歪。你告诉我不是你好不好?你说了我就信……”
云珩道:“不是我。”
虞秋一怔,赶紧道:“不是你就好啦,是我想多了,对不起你,我与你赔礼……”
云珩目光冷漠,不带任何感情地扫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一丝留恋。
他哪回离开时都没有这样绝决过,虞秋知道这回是真的伤了他的心,慌慌张张追上去,“殿下!”
云珩步子大,她要小跑才能追到,追到了也拦不住,云珩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了她。
虞秋急得快要掉眼泪了,直接拉住了云珩的手,云珩停下了,不等她欢喜,扣住她手腕将她扯开。
“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虞秋看出来了,云珩是真的生气了。这不怪他,要是她被这样冤枉,也是会生气的。
虞秋干脆张开手臂搂住了他,哀声道:“是我错了,要不你骂我好了,不要这样冷脸……”
“松开。”云珩语调疏冷,犹如深秋风霜。
“不松……”虞秋的手臂被强硬掰开,云珩道:“再动手,我就喊侍卫了。”
虞秋脸色一白,被他甩开在一旁,看着他越走越远,虞秋眼眶一红,嗡声道:“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与我说清楚,对我又是要亲近,又是在耍弄。我想不明白开口问你,你还要怪我,我又没有不相信你!”
云珩驻足,停顿片刻,转身回来,脸上带了笑,温声道:“我怎么会怪你?我这是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回去解决。”
这话不知怎么的,让虞秋有点委屈,眼眶一红,泪珠滚落了下来。
云珩呼吸一滞,心火噗嗤被浇灭了一大片,原地僵硬了会儿,他慢吞吞走回虞秋身边,语气寡淡,问:“能不能给你擦眼泪?”
虞秋扁着嘴“嗯”了一声,接着听见云珩冷嗤了一声,她隔着泪雾去看云珩的表情,什么异常都没看出来。
脸颊被人捧起,虞秋顺从地仰头,闭上了眼。
这是云珩头一回得了允许,能光明正大地触碰她,给她拭去泪水的动作很温柔,可不知为何,一见她这可怜样,心底被冤枉的怒火重新燃了起来。
“你这样子都被丫鬟下人看在眼中了,回头传了出去,可不要怪我。”
被他一提醒,虞秋转了下脸,看见廊柱与假山后有丫鬟探头探脑,她一阵羞赧想往后退,被云珩往前半步扳住下巴,重新将脸扭了回来。
“没擦干净呢。”他拇指在虞秋眼下擦了数下,将那湿润尽数抹去,松开手,道,“行了。”
虞秋犯了错,两手垂着,头也低低的,不敢再提那只猫的事,小声问:“你回去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云珩漫不经心道:“心情不好,找人出出气。”
虞秋脚趾头羞耻地动了动,红着脸问:“是因为我才不好的吗?”
“算你有自知之明。”
虞秋听得一阵羞愧,果然是这样的,在提那只猫之前云珩心情还是很好的,现在被冤枉了,他也只对自己生了一小会儿的气,就反过来哄人了。连发脾气都是对着别人的。
或许萧太尉与萧青凝说的对,他的确是喜欢自己的。
不然做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虞秋把自己弄得红了脸,她知道余延宗是一直喜欢她的,可那种喜欢让她心头压抑,很不舒服。
云珩明里暗里多次戏耍她,可又总是哄她开心,威胁着要为难她的事,实际上一件也没有做成。
就是他那所谓的色心,也仅有一个苗头就被按住了……除了那次亲吻……那是云珩的梦,实际触碰中他没有真的强迫自己。
勉强也能算是发乎情止乎礼了吧……
她游思妄想时,云珩看出她走了神,打量着她吓红了的眼眶,心中怒气实在难消,往她脸上掐了一下,寒声道:“数月前,孤被一个女鬼缠上了,忍了她这么久,如今耐心耗尽,是时候将她诛灭了。”
“什么女鬼?”虞秋从来没听他提过,梦中的神仙姐姐也没听过,这会儿好奇,也是想顺着他的话关心他,好让他心情好点。
结果云珩的话一出口,差点再一次把虞秋吓哭。
“一个利用诡术入梦,装神弄鬼的女鬼,自称神仙姐姐,实际上满口胡言,没有一件事说对的。”云珩看着虞秋愕然的表情,语气更加凉薄,“我好心陪她玩,她倒是好,没心没肺,记吃不记打,太子妃你说,我该不该与她算账?”
虞秋慌神,“哪、哪有什么诡术啊,反正我只梦见过神仙和菩萨,没有见过女鬼的……”
“神仙姐姐”明明帮了云珩许多,怎么转眼就被他遗忘了,虞秋巴巴地提醒他,“你仔细想想,你可是太子,鬼怪哪里敢接近你?说不定那是真神仙呢,你再想想她是不是帮过你很多事,别、别冲动得罪了神仙……”
“阿秋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还是说你也梦见过这个所谓的神仙?”
虞秋一个头两个大,以前她要借神仙姐姐来保住自己,现在云珩好像是喜欢上她了,她又要反过来用自己来保住神仙姐姐。
这算什么事嘛!
云珩的逼问让她来不及细想,匆匆点头,“是呢,梦见过一个神仙姐姐,带着帷帽,时常为我解惑。”
“那是假的,阿秋可不能被人诓骗。”
“是真的,她说的事情都变成了真的!”
云珩盯着她,低声逼问道:“假的,她曾说过孤四月会有血光之灾,现在都已经五月过半了,孤连刺杀都未曾遇到过,血光之灾在哪儿呢?”
虞秋呆住,她把这事忘记了。
是啊,前世侍女明明说过云珩在四月受过伤的,怎么就没了?
寂静片刻,虞秋结巴道:“可能是她、她掐算时出了偏差,神仙也是会、会出错的嘛。”
云珩嘴角缓慢扬起,凉凉道:“也就是说,孤的确有血光之灾,只是时间的问题。”
虞秋忐忑:“是吧……太子要多、多多当心……”
云珩目光阴鸷,他决定再给虞秋一个机会,看她是不是当真对他没有丝毫情谊。
他道:“那孤且再等等,万一近日真的有了血光之灾,就证明神仙姐姐的确是真正的神仙,孤再考虑是否放弃诛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