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四品官员家中有娇宠着的年岁浅、符合身长的杏眼姑娘,递上来的名册只有五人了。
其中一个是云珩见过的,确定不是梦中人,还有三个毫无印象,只有虞秋的名字让他眯起眼眸,他想起湖畔初见时虞秋的反应。
她依在萧青凝身上,衣袂轻扬,眸中含泪,楚楚可怜。
不是与梦中人对不上,而是没法比较,不论是身长还是眼眸。
或许,当日她并非因云珀的羞辱而哭。
“余怀岸祖籍静海,祖上三代皆是商户,有一妻两妾,一双子女均是正妻明氏所出,另有一干女儿是昔日同窗的户部侍郎虞行束独女虞秋,来往较密的除了虞行束,还有詹事司直白齐林与上牧监丞……”
云珩指尖点着虞秋二字,待侍卫将余家相关信息报完,问:“余延宗与虞秋关系如何?”
侍卫如实道了,而后补充:“太尉府的萧氏姐弟似乎与余氏兄妹不对付……”将昨日虞秋失约,萧青凝愤然离去的事告知,侍卫道,“今晨虞家小姐差人递信去萧府再次被拒……”
云珩支额静思片刻,嘴角一弯,道:“这倒是有趣。”
已经不用查了,所有线索的交叉点,始终只有虞秋一人。
但仍有一个疑点,若梦中人是虞秋,她为何要将青梅竹马的余延宗揭露出来?
左伶夷等人已看了半晌,疑惑问:“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云珩道:“钓鱼。”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
“把几个月前军饷意外的事捅出来,往余怀岸身上推。”既然信了梦中人的话,那就一定要做出些什么,不然怎么让她信任。
余延宗那边也得使些绊子。
却也不能太狠,干脆地将人除去了,哪还有钓着她的饵?
云珩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然后与幕僚商量起正事,再晚些时候又去了趟公仪将军府。
深闺娇女不好接近,他要确定对方目的与身后主谋,需要一个近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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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推门进来,虞秋一惊,急忙将桌案上写了一半的东西遮住。
“小姐,去送信的人被赶回来了。”
“为什么啊?”虞秋不解,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先前她给萧青凝送信,就算不来,也能收到回话,从没这样过。更何况,她这次是以教萧青凝做云片糕为借口的。
丫鬟道:“小厮才说了是给他们家大小姐的信,就被赶出来了,萧府下人说他们家小姐不接陌生人的信。”
小厮还是先前的小厮,她这边没变,那就是萧青凝那边出了事,难道被她家里人发现,不许她与自己来往了?
虞秋歪头苦思了会儿,发现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没法与萧青凝约见了。那可是太尉府,守卫森严,她是怎么都进不去的。
不过还好,云珩这边很顺利,只要让云珩信了自己,保住了自己与爹爹,与萧府重归于好的事可以慢慢来。
虞秋说服自己,让丫鬟掩门出去,一个人继续奋笔疾书。
她觉得萧青凝说的对,想不通那就一遍遍读,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嘛。她给葛齐、余延宗、云珩等人都编了小册子,重要的事一一记下,反复琢磨,就不信还能吃亏!
虞秋将写好的小册子藏进床头,听见外面有动静,揉着酸胀的手腕出去,见丫鬟拿着张帖子。
“公仪将军府送来的。”
“将军府?”虞秋心中一紧,没敢接帖子。
云珩是去年被封太子的,同年,生母公仪颖被封皇后,公仪将军府也就是云珩外祖家。
虞行束是户部正四品文官,与武将没有一点关系,将军府怎么会给自己家下帖子?
只要打开帖子就能知道的事,虞秋却不敢接。
“小姐,好像是将军府的老夫人要过寿了,送帖子的人喜气洋洋,说老夫人喜欢热闹,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了。”
丫鬟一句话把虞秋解救出来,她心回到肚子里,终于有勇气接帖子。打开一看,果真如丫鬟所说,是公仪老夫人七十大寿的帖子。
公仪老夫人出身名门,自己是一品诰命夫人,丈夫儿子均是战功赫赫的名将,唯一的女儿当了皇后,亲外孙是当朝太子,这身份地位整个皇城找不出第二个。
然而将军府行事低调,鲜少有宴请,虞秋还是头一回收到他们府上的帖子。
前世有这场寿宴吗?虞秋记不清了,她临死前遭遇太多,这些琐碎事情早已遗忘。
但无论如何,虞秋都是不准备去的。
一是她原本就不喜欢赴宴,以前有余夫人这个干娘带着偶尔会去一两次,现在她不愿与余家扯上关系,自然是不能去的。
二是公仪老夫人寿辰,云珩定是去的。万一与他撞见,那简直是要虞秋的命!
虞秋做了决定,但心里还是有一点迟疑的,这场合,萧青凝定是去的,倒是能有机会与她见面约个别的联络法子。
太冒险了,万一不巧碰见云珩呢?说不准还会被余延宗缠上……
虞秋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将帖子抛在了一边。
虞行束是一向由着虞秋的,晚些时候回来了,道:“那就说身子不适去不了,回头爹让人备好贺礼送去就行。”
这事敲定,他又语重心长道:“身子好了该出去玩就出去玩,姑娘家闷久了就没了鲜活劲,去找萧青凝说说话也成啊……”
他的话正好提醒了虞秋,虞秋叹气道:“她不愿意见我,大概是被老太尉知晓,不准她出门了吧。”
“不应当啊,今早我还在殿前碰见了太尉,和往常一样无视了我。若是知晓你与萧青凝来往,他该对我横眉冷眼才对。”
虞行束习以为常,说得很是自然,虞秋摸了摸耳朵,觉得爹爹有点可怜。
她好多年没见过萧老太尉了,偶然碰见也是赶紧躲开,所以还没遭过老太尉的冷眼。说起来也幸亏老太尉有风骨,不屑用强权打压虞行束,不然他哪能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
“那兴许是她爹娘发现了吧。”
虞行束是不愿虞秋遭人冷脸的,不让见就不见了吧,他道:“那你就与丫鬟们出去玩,买首饰放纸鸢……”
虞秋嘴上“嗯嗯”应着,其实根本就没想出去,因为出门就得带上葛齐。
她本以为第二日余家就该来人问她是否去公仪老夫人的寿宴了,结果一直等了两日才有小厮来问。
虞行束与她说了,她才知晓,是余怀岸在军饷上犯了错,公仪将军与兵部尚书大怒。虽不至于陷入牢狱,但罚俸贬职是一定的了。
一定是云珩做的,他真的信了自己!
虞秋又惊又喜,赶紧绷住脸不让自己露破绽,然后让人去慰问余蔓秀。
丫鬟回来后道:“蔓秀小姐还好,就是余大公子不太好……”
“他怎么了?”
“小姐你先别急,没什么事,就是……”丫鬟吞吞吐吐,“就是书院学生蹴鞠时,不慎被人砸断了腿……”
虞秋一点儿也不急,让丫鬟出去后,背靠房门按住咚咚直跳的心口。
云珩真的信了!
她正惊喜着,拒去公仪老夫人寿宴的事传到了云珩耳中。
公仪将军府显赫世家,多少人想攀上关系,收到帖子,几乎所有人都忙不迭地应邀,唯有虞秋拒绝了。
五个有嫌疑的姑娘里,也只有虞秋拒绝。是真的病了,还是心虚不敢来?
云珩暂时让“神仙姐姐”放松了两日,待云珀离了京,他才重新将这事捡起,这寿宴有一半是为“神仙姐姐”准备的,她必须到。
他正想该如何下手,侍卫来道:“殿下,萧家小姐要出府了。”
萧青凝出府,等了她好几日的虞秋怕是也要跟出去,机会这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