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实习期的三个月, 季思情并不是每天都只到部门里打个卡,没任务就能开溜去干副业跑腿,该接受的专业训练其实她也一样没少。
例如针对体能的强化训练(虽然这种体能训练对于异化者来说其实和做广播体操的难度差不多)和器械操作训练, 例如上安姐的国内异常事件案例解析课,又例如,每周三天以远程联网的方式听公安大学那边安排的教授讲的刑侦讲座。
毕竟七部的外勤也是要出现场、也是要参与案件调查的, 不可能一点儿刑侦常识没有。
就比如现在这情形, 季思情就能通过她学习过的刑侦内容理清楚是怎么回事……
与一般人认知涉及女性的侵害案件不同, 大部分的针对女性的侵害案件, 其实发生在熟人之间, 加害者通常与受害者是熟人, 双方之间可能是亲戚、邻居、同事、朋友、上下级关系乃至是夫妻。
如果是在陌生人之间发生的侵害, 那么……受害人往往也没有贴着“传统认知”里认为的衣着暴露、举止风O骚、言行不雅等标签, 相反——陌生人之间发生的性O侵害案件, 受害人通常是人群中相对普通、不显眼、看上去好欺负好拿捏的文静女性。
原因很简单,对陌生人意图不轨的加害者, 在犯案时也是会“趋利避害”、衡量得失、担心受害人激烈反抗导致“翻车”的, 他们会下意识避开衣着个性大胆、看着就很不好惹、在人群中相对显眼的女性, 把黑手伸向在加害者看来更加容易得手的、不显眼的目标。
“奇装异服”的盛装LO娘、亚文化潮妹、哥特暗黑系妹子出入夜店, 被心怀不轨的猥琐男骚扰的概率要远远低于只做普通装扮甚至是有些土气的女生。
艾娴在搭乘地铁时并不是“营业状态”时那副个性张扬的妆容和打扮,而是一副好欺负的学生妹外表, 又不谨慎到在公开场合直说自己要去无人偏僻处且没有男性朋友陪同,这个男人就心生了歹念, 甚至敢在大白天里尾随而来。
季思情深深地看了那个男人的背影一眼, 轻手轻脚从树上下来, 跟了上去。
确实会有不少男性会对认识或不认识的女性产生不礼貌的幻想, 但绝大部分人并不会付诸实际, 因为正常人都是会考虑得失、顾虑后果的,为一时冲动就甘愿赔上人生的脑残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正常人再怎么心猿意马,也会晓得收敛行为。
如果一个人在明确认知到一旦实施行动就得承担严重法律后果的情况下,还敢在大白天里尾随两名女性进入荒郊,那么这个人必然已经做好了事后灭口的准备——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的底线已经低到能做出杀人预期的程度。
正常人是不可能上来就能拥有实施侵害后能够毫无顾虑地杀人灭口的可怕心理承受能力的,换言之,这个人极大概率已经有过侵害过女性,且不止一次的前科在。
敢于对女性伸出咸猪手的性O骚扰者,一定有过对女性言语调戏而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的“成功”经历打底;敢于直接侵害女性的犯罪者,一定有过对女性动手动脚占便宜而没有被惩罚的“成功”经验助长其嚣张气焰。
人的底线,从来都是在一步步、一次次的纵容下拉低的,不管哪方面的底线都如是。
这么一个已经堕落到能够做出杀人选项的凶徒,季思情可绝不会放过——这种人的危害性一点儿也不比对人类并不友善的智慧高能体低。
绿植蔓长的山谷内视野不太高,虽然不至于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但要是不站在高处,还真难以看到略远一些的人影。
幸好季思情个头还行,哪怕有绿植遮挡,也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头顶。
一前一后深入山谷几十米后,前方小路拐弯处尽头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季思情看到那个男人蹲了下去,似乎是藏进了茅草丛中;数秒后,她又看到那个男人蹲下去的地方,接近半人多高的茅草顶端在轻微晃动。
显然,那男人似乎打算借着绿植隐蔽,悄悄接近在小路那头直播的艾娴。
季思情略略弯腰,盯着茅草丛晃动的方向,轻手轻脚地靠过去。
只要抓到现行把这男的扔进去,季思情就能提醒刘队他们查这个人的背景,甭管是没暴露过的累犯也好、刑满释放后再犯也好,这家伙没个十年八年别想从牢里出来。
捕蝉的螳螂,和紧随而来的黄雀,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小路拐弯处附近。
距离拉近到二十米内,从拐弯处尽头传来的人声更清晰了,潜伏在最后面的季思情清楚地听到正在做直播的艾娴欢快的声音:“观众老爷们觉得呢?这里虽然有点儿吓人,但是不是也很有氛围感、很出片,很适合打卡拍照?”
“不过要是真的来打卡的话得注意一下天气哦,下雨的话过来的路不太好走呢~”
季思情看到前面不远处茅草丛晃动的频率略微加快,甚至能听到那男人心急之下发出了细碎的脚步声,眼神愈冷——那男的在能够听清艾娴捏着嗓子发出的甜美声音后似乎激动起来了,都快控制不住了。
正准备跟紧一些、在这男人发作的瞬间立即将其拿下,季思情又听到艾娴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姐,你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太方便呢,最近的超市都要走十几分钟呢,买菜的话还要搭公交车去城区菜场买吧?”
季思情脚步一顿,愕然望向小路拐弯处。
不多久,那边又传来一个声音:“并无不便,此地清幽,正适合栖身。”
这声音也是出自女人之口,嗓音温婉,语气中仿佛带着笑意。
季思情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把声音来自谁?!
她之前明明把这个山谷转悠了一圈的,根本没有看到有人居住啊?!
季思情这边瞠目结舌,小路尽头拐弯处又传来艾娴欢快的嬉笑声:“哇,小姐姐说话真的好有气质哦,好像那种古装正剧里走出来的古人耶~”
“小姐姐你穿的汉服也好细节好好看啊,是哪家店出的新款吗?”
“不过是妾……我自行缝制的粗衣,见笑了。”那温婉的声音笑盈盈地回道。
“哇好厉害,小姐姐还是手作娘!”艾娴大呼小叫。
多出来的女声让季思情这个黄雀头皮发麻,她前头那个螳螂,大约也发现了不对,茅草丛顶端的轻微晃动缓缓平息。
还是那句话,不管是多么嚣张张狂、肆无忌惮的加害者,都会计较犯罪成本问题、都会担心遭遇反抗、偷鸡不成蚀把米;原以为要对付的只是两个小女生,却没想到多出了第三人,这个男人心生警觉,抑制住犯罪冲动,潜伏了下来。
他不动,季思情也不动;二者搁着十来米距离潜伏在小路侧面的灌木草丛中,各自警惕地盯着自个儿的观察目标。
又过了一会儿,艾娴和那道陌生女声一问一答的声音渐渐靠近,伴随着艾娴的厚底老爹鞋踩着砂石小路路面的声音,三道人影从小路拐弯处转了过来。
艾娴的小伙伴依然敬业地举着架在稳定自拍杆上的手机跟在最后面,出镜的艾娴和一位身量比她还矮些、约莫只有一米五八左右的清瘦女子一左一右走在前头。
半蹲在草丛里的季思情,透过草叶缝隙看到这名女子,哪怕她心知对方绝逼不是正常人,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如果说“丽质天成”这个词儿要找“形象代言人”,那么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大约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穿着一身极其简谱素净的宋制对襟窄袖衫襦,窄窄的衣身掐出苗条腰线,明明个儿不高,身材比例却非常好;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不着脂粉,眉眼却明艳动人,那双眼睛简直像是会说话一般,只是轻轻转动目光便能让人神魂失守。
艾娴这个性格开朗自信的小网红在这神秘女子面前都变成了舔狗,一口一个小姐姐地围着这个女子转。
季思情都看呆了,那个潜伏在草丛里的男人眼睛也看直了。
走动间如弱柳扶风、一颦一笑皆能让人心神荡漾的神秘女子,与绕着她转的舔狗艾娴,走到距离潜伏男子约八米左右的沙土小路上。
神秘女子忽然停下脚步,对落后她半步的艾娴道:“艾小姐,可要去我家里坐坐?”
“好啊好啊,方便吗?”艾娴惊喜地双手捧心。
“自然是方便的。”神秘女子微微一笑,朝来路道,“我家在那头,要去的话得回头走。”
“好的好的,要去要去!”这笑容的杀伤力直接把艾娴的小心脏击穿,她连正事都不管了,立即回头冲镜头满脸痴汉笑地炫耀道:“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哦,你们的艾宝要去小姐姐家里做客啦,大家明天见啦!”
“今天的直播会在稍后出剪辑版,观众老爷们记得捧场点赞哦~爱你们,么么哒~!”
艾娴的小伙伴收起自拍杆、取下手机的瞬间,早就迫不及待的男人,从路边跳了出来。
这人手里拎着块大约是在这附近捡的、比人的手掌还大些的石头,大步奔出草丛,二话不说直奔正调头往回走的三名女子。
艾娴的小伙伴正收起自拍杆,又落到了后头,而这男人的袭击目标,竟然也……正是她!
三名女子中艾娴个头最高,但她为了直播上镜把体重减得很轻,哪怕她能拎着几十斤重的行李走上十几分钟气都不喘汗都不出,看起来也非常柔弱;比艾娴略矮一些的神秘女子体格也非常纤瘦,最矮的小伙伴反倒是三人之中看起来最有力气的一个,手臂比她们两个都粗。
这男人要一次性收拾三个女人,理所当然把看起来最有力气反抗的小伙伴选做首要袭击目标。
现实中的侵害,与一些脑残小说中YY的强制爱完全不是一回事——什么因强制而生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加害者在动手前最优先考虑的是受害者会反抗的问题,所以在实质侵害发生之前,最先发生的一定是暴力!
以暴力手段制服受害者、让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是加害者一定会去做的事,被打得鼻青脸肿肋骨断裂甚至是被暴力殴打到死亡,在这种情况下谈什么强制爱,是比奴隶同情奴隶主还荒诞的事儿。
荒郊野外,有凶神恶煞的男人提着石头冲你奔过来,这样的情形显然超过了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年轻女孩的认知,艾娴的小伙伴惊愕地看着对方,甚至忘记了要逃跑。
男人奔近五米之内,小伙伴都几乎能听见这男人发出的粗重呼吸声了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发出尖叫:“妈——!!”
听到脚步声后回头的艾娴也被这恐怖的场景吓到,尖叫声和直面威胁的小伙伴同时响起。
提前让她们俩往回走的神秘女子,微微皱眉。
也在此时……又一人从路边跳了出来,后发先至、几步就追上了已经离三名女子很近的男人,一手揪住这男人的后衣领子,往回一带,把全力往前冲的男人拉得一个趔趄、脖子都被勒出明显勒痕来。
紧接着,艾娴和她的小伙伴发出的尖叫声还没停歇,这人又将男人整个儿拎了起来,正面朝下,粗暴地惯到砂石小路上。
“妈——呀?!”艾娴和她的小伙伴还是叫完了这声尖叫,脸上的惊恐变成震惊。
后面跳出来的这个人留着短发,身材高大,穿着也并不女性化,但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女性特征,那张脸看上去和她们应该差不多年纪。
而就是这么个看着也很年轻、很普通的女孩,单手揪着那个想要袭击她们的男人就跟拎着条死狗似的,一点儿不费力地、一下下地往地上摔,还每次都让这男人正面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