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短暂的茫然之后, 商鹿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也想起了上一次在这所学校里与甜甜圈的见面。
甜甜圈让她给朋友签to签没有说名字,而是让她画了一个月亮。
那个月亮代表的应该就是摘月亮。
周边, 应援,也就是说摘月亮不仅是她的粉丝, 还应该是她的粉丝群体里负责管理的那批人。
商鹿见过自己很多粉丝,每次粉丝们来应援的时候她都会努力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与ID,但是花钱最猛却又从没来她面前认领过ID的神秘粉丝倒是有一个,名叫不喜欢太阳。
不喜欢太阳。
摘月亮。
答案很明显了。
摘月亮大脑一片空白,她张嘴就想解释:“这是个……”
意外还没来得及说出。
商鹿就看着她,道:“不喜欢太阳。”
摘月亮:“?!”
她怎么知道的?
程宝娇在一旁看着, 倒是没明白这三个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感是怎么回事, 便直接问道:“鹿鹿, 你们认识?”
商鹿也没太解释,只是回答:“嗯,算是朋友。”
程宝娇点头表示明白, 只道:“那你们先聊,我去开车,在楼下等你。”
“好。”商鹿应下之后, 程宝娇很快离开, 教室内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摘月亮很尴尬。
她回忆起了高中暗恋期,在喜欢的男生面前装冷酷结果当场被拿出了她写的情书。
商鹿倒是意外,盯着摘月亮越来越红的脸, 只问道:“要合照吗?”
摘月亮一愣,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举着手机和商鹿拍完了合照。
对于商鹿来说, 甜甜圈从姜亦宁琳的CP粉转为她的粉丝就已经够让她意外了, 没想到摘月亮居然也是她的粉丝。
而且“不喜欢太阳”这个ID她眼熟的很早,甚至可以说摘月亮应该更早就粉她了。
商鹿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啊?”
摘月亮脱口而出:“漂亮!”
甜甜圈来作证摘月亮说的是真的:“她给我安利你的时候说的是既漂亮又漂亮还漂亮!”
商鹿:“……?”
真是她这辈子听过最真诚又专一的夸赞。
商鹿没忍住笑出声,摘月亮的脸更红了。
因为工作和家世,摘月亮也出席过不少晚会认识不少明星,可唯独站在商鹿面前,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直到商鹿离开,她才缓缓憋出来了一句:“其实我还是你的妈粉!”
呜呜呜,真的好可爱,说话也软软的,笑起来超级温柔,她的可爱女鹅!
甜甜圈则是单手拖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会道:“那我是CP粉。”
摘月亮:“?”
摘月亮用疑惑的表情看着甜甜圈:“你又嗑什么了?”
“我本来有点嗑商鹿和许则,鬼马少女X内敛忠犬,后来又嗑上她和欧易,幸运锦鲤和迷信狗狗,但是现在我发现了一对更好嗑的。”甜甜圈非常严肃地说:“商鹿和林颜颜,我要加入她们俩CP群。”
虽然商鹿说那是他男朋友有女装癖,但她又不是傻子,当时就看出来对方没有喉结了。
今天她最开始问“女朋友”商鹿也没否认,上次那个时间能和商鹿一起出现的人?那只可能是林颜颜!
虽然甜甜圈知道她们只是开玩笑的,但不妨碍友情向嗑生嗑死!
摘月亮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嗑CP?”
甜甜圈严肃回答:“追星不嗑CP,乐趣少一半。”
摘月亮:“……”
唯粉感到无语。
*
另一边。
商鹿和程宝娇去了附近的一个餐厅,两个人要了一个包间。
在等菜的时间,程宝娇就帮商鹿看起了剧本,很快便道:“剧本是好剧本,但是不适合你。”
商鹿放下手中捧着的杯子,认真看着程宝娇。
“虽然说是女大学生创业史加入扶贫元素,但是角色的设定其实更重点的部分放在了后期,而这段剧情里她们都过了三十岁。”程宝娇低头翻着剧本,道:“你的人生与阅历和这两个角色不够相符,如果你想演就下定决心尽力做到最好,去看去了解这些人的生活……不过时间上也来不及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虽然这是韩成的剧组,但它并不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如果演不到让自己满意,真的不如去演一些偶像剧。”
程宝娇说着又看向了商鹿,道:“你还没有到急着转型的年纪,很美好的青春,可以多演一些符合这个年纪的角色,它们都是你的积累,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程宝娇说的这些,其实也是商鹿心中所想。
这个剧本与角色和她本身的适配度太低,所以商鹿这几天在家里试演的时候都有违和感,但是又因为这样的制作班底是每一个演员都梦寐以求的,所以她一直在犹豫。
而如今程宝娇这话,也让商鹿彻底下定了决心。
路是一步步走的,没必要着急。
如今错过的,等到她足够优秀的那一天,都会得到的。
*
所以最后商鹿还是礼貌回复了余琪那边,表示自己不合适这个剧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而当天晚上,宋泽谦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商鹿原本正在练着瑜伽,听见手机铃响起看见来电提示人上写着“宋泽谦”的名字时候很意外。
这似乎是宋泽谦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哦不……甚至是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他们加上好友后除了因为小米的事情聊过两句,完全没发过任何消息。
于是商鹿立刻接通了电话,问道:“宋导?”
“嗯。”那边应了一声,接下来是宋泽谦一向开门见山的风格,非常直接问道:“你拒绝韩成的新剧了?”
“是的。”商鹿回答,然后不太理解:“你怎么知道?”
“他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因为这事郁闷的多喝了好几杯酒,说从人生路就想定你出演,没想到你拒绝了。”宋泽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评价道:“不过拒绝了也好,那两个角色都不适合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那么信任,你充其量演演刚毕业那几场戏。”
虽然商鹿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宋泽谦这么直接说出来,她嘴上还是不服输道:“宋导这么瞧不起我?”
宋泽谦则是回她:“我已经很瞧得起你了,起码我认可你能演好最开始那几场。”
商鹿:“……”
算了,正常人不会选择和宋泽谦吵架,赢了生气,输了更生气。
于是商鹿直接问道:“那宋导这通电话有何贵干?不会是专门来嘲讽我的吧。”
宋泽谦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这里有个剧本,有个很合适你的角色,要不要试试看?”
说完,宋泽谦又刻意补充了一句:“话说在前面,我只是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
商鹿反应了一会,随即也笑着道:“行啊,不过话也说在前面,如果剧本不行或者角色不合适,我能舍得拒绝韩成导演,也能拒绝宋导您。”
宋泽谦轻笑了一声,却极度笃定道:“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剧本的。”
商鹿“哦”了一声,态度也没太大变化,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当然,商鹿的淡定是装的。
电话挂断那一刻,她就拍了拍自己的脸。
有点痛,不是做梦。
她才刚拒绝完韩成的剧组,还有点可惜可能短时间内接触不到那么好的制作班底了,结果宋泽谦就主动找上门来?她居然这么抢手的吗?
虽然宋泽谦说的只是给她一个试镜的机会,但只要是她喜欢的剧本和角色,无论多么难,她都一定会做到最好。
而很快,商鹿就收到了宋泽谦发过来的剧本。
伴随着一条信息。
【细节还没完全改好,故事走向不会变】
商鹿点开了剧本,印入眼帘的便是标题,《恶》。
她往下翻看着。
很快便意识到了宋泽谦说的没错,她确实喜欢这个剧本。
剧本以前两年某件在网上引起极大舆论发酵的现实事件为原型,稍作改动后进行创作。
讲述了在某贫穷落后的偏远村庄,女婴在很多家庭出生即被溺死,他们一边嫌弃不是带把儿的无法传承香火,一边却又因为女性的稀缺贫穷的家庭无法娶妻生子而感到烦恼。
也因此,在这样的一个村庄里,“买妻”“换/妻”甚至“兄弟共妻”的事件层出不穷。
但是没有人认为这是错的,因为家家户户几乎都靠这样的方式延续香火。
人贩集团也在这里看见了商机,村子实在过于偏远,距离最近的镇步行也要几个小时,被卖到这里的女人即使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因为山路环绕分不清东西南北几乎没有可能逃出。
可以说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并不是因为美好,而是因为它几乎与世隔绝。
所以因此,有无数的女人被从城镇拐卖至此,按照她们的长相以及身材是否“好生养”进行明码标价。
村子挺大的,每隔那么几户人家便有一个“妻子”“儿媳”“母亲”是被卖到这里来的。
她们最开始抵抗想要逃跑,有的被打断了腿,有的被用铁锁绑在装着柴火的杂物间里,总归家家户户都有对付这种女人的秘方。
而《恶》的故事就发生在其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里。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个多年的光棍,姓王,攒了半辈子的积蓄用来买妻,因为运气好买到了一批女人里最漂亮的那一个,听说她还是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所以额外加了两百块钱。
在多年的时间里,女人为他陆续生下了五个孩子。
可能也有更多,反正最后只活下来了那么五个,她的身体就彻底坏了,无法再继续生育,被常年用铁链捆在房间的床上。
真正的故事却要从二十年后说起。
和山村完全不同的外面的世界,五个孩子已经全部长大成人。
或许是因为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长女早已考入了大学,在毕业后迅速在城市里扎稳脚跟,成为了人人羡慕的上市公司的精英白领。
而她高中期间读书全部免费还能赚回奖学金给父亲当酒钱,便让他高兴的不得了。
长女在大学后更是做了无数兼职,把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寄回去。
因为她赚了足够的钱,在这种畸形的环境里,居然让她的父亲意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也改变了弟弟妹妹们的命运。
这个家庭的长子沉默寡言,却和姐姐一样有读书的天赋,成为了top2学府医学系的博士生。
次女与这个家庭最格格不入,她长相漂亮外向开朗,从小便被村子里无数人家盯上,想早点定了她给自己儿子做媳妇。
她学习也不行,却因为一张脸足够出众,幸运到在当服务员的过程中遇到星探,从此踏入娱乐圈。
虽然也不算大红大紫,但也具有一定知名度,却又偏偏吃了没文化的亏,在经纪合同上被公司做了手脚,只能拿到很小一部分的分成。
但是这笔钱也是普通打工人这辈子根本赚不到的,足够了。
至于次子和幺女,他们是一对异卵龙凤胎。
哥哥性格顽劣,从小便是村里的小霸王,妹妹则是完全相反的懦弱至极。
两个人一同在城里的“贵族高中”上学,哥哥嫌弃妹妹性格软弱,妹妹又害怕哥哥招惹是非,所以两个人干脆装作互不相识。
兄妹俩都是艺术生,一个擅长体育,一个擅长绘画,都是省考的佼佼者,只要高考过线就可以双一流大学随便挑。
这是五个从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人,但是他们却来自这样一个相同的家庭。
村里其它人也羡慕老王,居然买到了基因那么好的媳妇,生出来的都是聪明孩子,后半辈子可都是要享福的了。
在这年的六月,次弟和幺妹一同参加了高考,在高考结束后却又得知了母亲病逝的消息。
当他们赶回家之后,看见的却是母亲因投河自杀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可身上那些伤口却证明了她死前是受尽了凌虐。
但是五个孩子,除了幺女哭泣以外,其它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长姐向来冷静,而长子沉默寡言,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事情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情,至于次女,她则是安抚着妹妹的情绪。
次子是这个家里最混蛋的存在,作为异卵龙凤胎,但是他却似乎继承了更多父亲的恶劣基因,除了对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还算稍微照顾一些,对于其它人似乎是全然不在意。
就连母亲的死他也没有体现出一些悲伤,反而向长姐,着急询问他接下来大学每个月可以拿到多少生活费。
很快,母亲的葬礼按照计划举办。
一切似乎没什么太大异样,直到三天的葬礼结束,正准备离去的宾客们却发现了老王的尸体躺在了家门口。
他被挖下一双眼睛,割断了生殖器官,浑身被捅十八刀,早已经断了气。
警方立刻展开调查,也惊讶地发现了在这样一个看似普通至极的农村家庭里,居然有五个那么优秀的孩子。
经过警方的一番调查,老王死亡的嫌疑人锁定在了这五个孩子之间。
接下来便是电影《罗生门》式的叙述方式,并没有站在上帝视角,而是通过一条条不同视角的故事线叙述,在不断探索的过程中却又让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当每一次真相似乎要水落石出,就总会有新的证据出现扭转局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因为五个人全都在撒谎。
就连次子,他的恶与愚蠢也不过是伪装,让父亲在这个家里更信任他这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儿子,这样才能尽可能帮助母亲与妹妹减少毒打。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通过他们的叙述,接连带出的却是一段段在这样畸形的家庭里成长产生的童年阴影与伤害。
最后一幕。
回忆里的画面,孩子们在离开村子去外面的世界之前都会一一教育着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们要保护好妈妈。
最后,是一把刀的特写。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用每一根手指触碰这把刀,最后五指一起将它握住。
商鹿将剧本合上。
这是永远也无法揭露的真相。
这同样是已经揭露的真相。
这五根手指,代表的分别是五个孩子,而最后握住这把刀的却是一整只手。
无论动手致父亲死亡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这都是五个孩子在母亲死亡之后实在忍无可忍,合作完成的一场谋杀。
审判或许还会继续,但故事却到此为止。
毕竟再往后写,观众们想看的就不是能过审了,停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结局,开放式留有希望。
宋泽谦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她喜欢的剧本。
商鹿也突然间明白了,在农村那天晚上宋泽谦和她说的话,他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在创作这部电影了。
商鹿看完这些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直接给宋泽谦回了消息。
【我接了】
宋泽谦也没睡,而是秒回。
【好大口气】
商鹿也同样回复他。
【我会让你选择我的】
宋泽谦:【拭目以待】
商鹿:【所以我演哪个角色?】
宋泽谦:【……次女或幺女都可以,但我觉得你更适合后者】
商鹿也知道,但她有一个顾虑。
【幺女人设和我之前演的角色会不会有点接近】
宋泽谦则回复她。
【放心,完全不同。如果最后选中你,我会带你亲眼去看看那样的孩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虽然是一部群像剧,但是主叙述视角还是在幺女的身上,相对来说这个角色也是串联起这一整部剧的主线,戏份也是最重的。
宋泽谦给商鹿一个星期的时间做准备,然后再试镜。
商鹿喜欢这个剧本里的任何一个角色,很快便熟读剧本,开始全心全意练习表演。
*
与此同时,商家。
青年坐在堆着杂货的黑暗屋子里,闭着眼睛紧抿着唇。
事情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因为他没有成功带商鹿回家,父亲震怒,一如既往要拿棍子打他。
而这一次,商慕却伸手握住了那要从空中落下的棍子,他似有几分迷茫问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永远是妹妹做了让你不满意的事情,可受到责罚的却是我。”
“问这种无聊的废话做什么?要怪就怪你这张脸和你的母亲毫无相似之处。”商父回答这话时神色冷漠,有几分厌恶看着自己的儿子:“作为哥哥教育妹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妹妹犯错你受到一点惩罚也是应该的,这才能让你更好的记住教训。”
商父说着,就要再次举起棍子。
可是商慕依旧没有松开手,他眼底神色复杂,似鼓足了毕生勇气,声音坚定问道:“可是妹妹真的有错吗?我又有错吗?”
商父被他这种反抗对举动气得猛烈咳嗽起来,单手支撑在桌面上,弯着腰,似要把肺都快咳出来了。
商慕还是站起身,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双手递了过去。
商父接过手帕捂住了口鼻,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商慕垂下眸子,他看见了那张手帕中沾染的鲜血。
父亲的身体这几年愈发不好,可却又对此严格保密,不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包括他这个亲生儿子。
此刻,商父冷笑着看着商慕:“我是你们的父亲,我说你们有错,还轮到你质疑不成?既然你为替妹妹挨打感到不甘,好啊,那我不打你了,你就和你妹妹一样去那间屋子里待着吧,这样你应该总就觉得公平了吧。”
所以他就同样被关进了这间屋子。
只有一扇窗户,可窗户却已经被木板封死。
屋内的灯被刻意拆除,整个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他是一个成年人,只在这里待了五天,就觉得情绪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
看不见日夜,只能靠一日三餐来判断时间流逝。
他突然想到了商鹿。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关在这样的一个房间,该是多么的孤独无助。
她应该在那段时间哭过很多次吧,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安慰她。
那一个星期,她到底该有多么难熬。
怪不得之后她性子似乎乖巧了许多,却又矛盾地变得比以前更喜欢说话,甚至到他觉得吵的地步。
她每一次怯生生地喊他哥哥,费尽心思找那些他看来无聊至极的话题。
是因为在这里太孤独了吗?才会在出去之后愈发想和人沟通,迫切希望得到外界的回应。
可他呢?
他从来没有给过她想要的回应,一次也没有。
商鹿参加的综艺他最近也都看了。
“我以前也挺喜欢看蚂蚁的。”
“因为小时候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很无聊,就只能去找蚂蚁说话啦。”
这两句话已然快变成了他的梦魇。
商慕又想起了上一次见面。
她说她是有点恨他的,可最后又还是和他说了没关系。
他很清楚,那不是原谅,是算了。
原来这里的每一天都这么难熬啊,并不像他小时候认为的那样只是待在一个房间里就好了。
他曾经羡慕的,也同样是另一种刑罚。
只是他遭受的是身体上的疼痛,而她经历的是心理上的摧残。
他能做点什么呢?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知道一个秘密。
父亲之所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他和母亲有一个承诺。
母亲死前说过:“你要等到最少五十岁才能来见我,我在怀上这个孩子前有给你准备一封信,要到很多年后才会寄给你,你要等到那封信。”
父亲含泪点头答应。
可是商慕知道,那封信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母亲想给父亲一个活下去的念想。
而距离父亲五十岁的生日,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他会让父亲收到那封信的。
*
两天后。
清晨,在看见迟宴给自己前一天半夜发的朋友圈点了赞之后,商鹿便去敲响了迟宴的家门。
迟宴看起来也是熬了个大夜,头发难得乱糟糟的,被压得翘起,嘴里叼着个牙刷,微眯着眼看她,问道:“……你家还是我家?”
商鹿习惯性回答:“我家。”
然后她就看着迟宴去洗手间吐了牙膏泡沫便走向了自己家,拿冷水洗了把脸之后,便习惯性伸手去拿围裙,问道:“吃什么?”
商鹿:“……”
不,她真的不是来喊迟宴做早餐的。
尤其是在迟宴一副还没睡醒的表情下,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压榨员工的无良资本家。
于是商鹿立刻从房间里抱出了一堆面包牛奶放在桌子上,挥手示意迟宴过来。
当迟宴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就看见商鹿已经把一罐打开的牛奶放在了他面前,又站起来弯着腰把一小袋面包已经拆开递到了他嘴边,一副殷勤的样子。
迟宴倒是不习惯于商鹿这副刻意讨好他的样子,没有去接面包,而是直接伸出食指点在她鼻头上将她脑袋往后抵了些,道:“可以了啊,有事说事。”
商鹿的心思被他一眼看穿,虽然她也没想过隐藏,便嘟囔道:“还好我这鼻子没动过,不然你就完蛋了。”
商鹿想到了上次打扑克的时候,叶陆给林颜颜鼻子贴贴纸的时候按了一下,把林颜颜气得追着他狂骂:“你再用力点就等着给我出修复钱吧!”
听见商鹿这么说,迟宴却也还是不松手,甚至故意把她的鼻头往上推了些:“是吗?那得做个猪鼻子看看。”
商鹿坐在了椅子上,这次轮到迟宴半弯着腰看着她了。
商鹿故意对着迟宴咧了咧牙,道:“不放开我就咬你了啊。”
迟宴漫不经心回应道:“我好怕啊。”
商鹿便抬头假装要咬迟宴的手,而迟宴正好要收回他的手,食指便往下落。
当她的牙尖居然意外抵在迟宴的食指关节处时,两个人同时愣住。
温暖的口腔包裹着冰冷的手指,她的舌无意与指腹碰撞,让这诡异的暧昧感在一瞬间到达顶峰。
商鹿反应过来,自然是立刻松了口,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迟宴应了一声,看起来倒不是很在意这个插曲的模样,他将食指举起仔细看了看商鹿留下的牙印,夸赞道:“你牙口倒是挺好。”
说完,他便弯腰,伸手在商鹿脸上掐了一把,笑眯眯道:“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就勉强原谅你了。”
他使的力气并不大,但是商鹿的脸部肌肤实在是过于娇嫩,这么轻轻一掐便留下了些红印。
她的注意力被分散,忍不住吐槽道:“那你掐我干什么?哪有人一边说着原谅一边报复的?小心眼!”
迟宴非常理所当然回答:“擦手。”
商鹿:“……”
她居然没法反驳。
然后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迟宴,说:“擦手。”
迟宴没接,只是问道:“行了,说吧,这一大早的到底有什么事?”
商鹿这才想起正事,很严肃问他:“你今天有空吗?”
迟宴思考了那么两秒,在确定之后回答:“上午都闲着。”
听见迟宴肯定的答案,商鹿便迫不及待从茶几上拿来了自己的剧本,问道:“那你可以陪我对一下戏吗?”
“可以,但为什么是我?”迟宴似乎并不太理解,然后问道:“我不是专业的演员,你为什么不去找……许则。”
被问到这个问题,商鹿想了想还是很诚实回答:“我觉得你的性格似乎和这个角色有一点点相似。”
商鹿饰演的角色是幺女,她的哥哥就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倒是让商鹿想到了从前高中的迟宴。
听见商鹿这么说,迟宴也来了兴趣,朝她伸手要剧本。
接过剧本之后,他翻看了几页,便直接道:“可以,来吧。”
商鹿则是又连拆了两个面包递给迟宴,道:“不急,我们还是先吃完早饭吧。”
商鹿说着,又给自己拆了一瓶牛奶,正想要喝的时候却被迟宴握住了手腕。
“等会,热一下。”迟宴说着便拿起那瓶牛奶像厨房走去。
商鹿微愣。
腹部隐隐的疼痛,在提醒着她生理期的到来。
她痛经向来严重,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止痛药吃了,此刻倒感觉还好。
不过……迟宴怎么会知道?
商鹿觉得奇怪,面对亲近的人她向来不是藏得住话的性子,便忍不住直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生理期?”
迟宴有些别扭地回答道:“高中时候我给你买过几次止痛药。”
商鹿:“!?”
有这事?
等等,她好像想起来了。
青春期月经来的并不准时,有时候她没有来得及随身携带止痛药,学校医务室开药又会和家里联系,她便干脆忍着。
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在去倒了热水回来看见抽屉里摆着需要的止痛药,以及……便利店买的红糖水。
那个时候她没什么朋友,还以为是什么好心的女同学偷偷给她的,却没想到居然是迟宴。
商鹿觉得奇怪:“你是以什么理由从医务室开到的止痛药?”
迟宴坦然回答:“腿上裹个绷带,假装骨折去医务室对着医生演戏。”
商鹿:“……”
牛的,迟宴这演技后来不进娱乐圈倒也是损失。
但商鹿还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搞没搞错啊大小姐。”迟宴将热牛奶放在了商鹿面前,有些不太敢看她眼睛,语气尽量理直气壮回答:“我当时可是个手下有一群小弟的中二少年,校霸你懂不懂?做这种事很不符合人设的好吗?”
商鹿被他这话逗笑,道:“迟少爷还在这给自己立人设呢?确实,当时高中也不知道多少女生暗恋你。”
对于商鹿这句话,迟宴很想问她:那你呢?
但这是一个没有太大意义的问题。
于是迟宴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道:“赶紧吃饭吧,吃完陪你对戏。”
“好。”商鹿应了一声,然后剥了个橘子,剥到一半便嫌皮实在太硬废指甲,便又递给了迟宴,让他剥完一人一半。
饭后。
迟宴陪她对着剧本,男人轻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慵懒念着台词,倒是格外好听。
“在乎那个家做什么,那种地方根本就不是家。”
“有什么好哭的,那个男人已经走了。”
“行了,把眼泪擦干,要沾湿你的宝贝画作可别找我赔偿啊,我生活费都花完了。”
商鹿也尽力演着这个角色,她懦弱垂着脑袋,十分犹豫地劝着哥哥:“可是我们不能不回去,否则他会打我们,也会打妈妈的。”
“他不过是个老畜生罢了,别害怕他。”迟宴起身,却并没有按照剧本里写的那样直接拥抱商鹿,只是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他会死的,一定会。”
眼前是被手掌挡住的一片黑。
然后便是一个非常轻的拥抱。
记忆回到了高中的某年夏天,迟宴第一次来阻止她继续等待姜亦。
当时天已经黑了,学校门口突然出现了一只恶犬。
而保安亭没有人,学校的大门已经关上。
那时候她想逃跑,却又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在那只野狗逼近,她吓得想哭却又不敢跑的时候,迟宴出现了。
他也是这样,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非常别扭地轻拍了拍她肩膀做安抚。
“畜牲而已,怕什么?真麻烦……别哭了,抓住我的袖子,送你回家。”
“他不过是个老畜生罢了,别害怕他。他会死的,一定会。”
一真一假,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剧本。
可两道声音却似乎在这一刻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