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明亮, 夜空澄澈,摇曳的树影映着相拥的两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 容见终于抬手勾住了明野的肩膀, 他微微张开了唇,吻得很深,连回应都是这么慢半拍。
热的呼吸喷在容见的脸上, 他闭上了眼。
就这么吻了很久, 久到容见都有些晕晕乎乎,如果不是明野揽住了他的腰, 容见连站都站不稳。
分开的时候, 容见的嘴唇很红,沾有潮湿的水泽, 即使自己看不到, 却能感觉到热,他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努力想要遮掩那些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明野依旧扶着他,另一只胳膊揽着容见的后背, 手搭在肩膀上, 似乎有很强烈的占有欲。
他轻声说:“殿下有点笨, 连接吻都不会。”
一直没有呼吸,才会感到晕眩。
容见缓缓地眨了眨眼, 移开视线, 明明吻都吻了, 也没有后悔, 却还是不敢对视, 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他沉默了片刻, 承认自己的笨拙:“我不像你那么聪明, 第一次就很会。”
明野笑了笑,竟煞有其事道:“那殿下是有点笨。”
容见:“?”
明野半垂着眼,遮住了更深的笑意,用手托住了容见的下巴,不许他低头:“这么可爱,不给多看两眼么?”
容见拿他没有办法:“……给。”
如果是在现代,他大概今夜难眠,要给匿名表白墙投稿了。
内容如下——彼此都是初恋,但男朋友真的很聪明很会恋爱怎么办!主要是显得自己的段位真的很低。
在古代好像难以定义一段单纯的恋爱关系,不是陌生人,就是私相授受,或者成婚。但在容见心中,他们是恋爱关系,明野是他的男朋友。
幸好深秋的气温很低,两个人在外面待了太久。虽然明野挡住了大多数的风,但容见还是觉得冷。
明野说送他回房间。
两个人慢慢往回走,容见似乎还沉浸在将醒未醒,一个很真实的美梦里。
但即使他做过最好的梦,也比不上现在。
容见失神地想,可能是他没有经验,WWw.52gGd21格格党m对恋爱中的种种止于幻想,所以白日梦也不能超过想象。
明野是存在他面前的人。
容见忘不了接吻时的感觉,仿佛与明野触碰之处的感知无限放大。
好像也不是很激烈,一个吻而已,却让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容见有片刻的走神,就听明野叫他:“殿下。”
他停下脚步,偏过头,明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不是说再也不以身犯险了吗?”
容见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话似乎是秋后算账的意思。
……怎么才表了白,接了吻,还不能放过自己。
容见头皮发麻,想要逃避这样一对一的私人审判。
又埋怨这条路怎么这么长,让明野还有审问自己的时间。
本来他在明野这里就讨不到好处,现在还犯了大错。上一次还是在宫中的时候,容见刻意支开明野,不小心被北疆人掳走,明野找到自己,然后做了什么来着……
在当时那样的情形下,是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却是过于超过尺度了。不知为何,容见清楚地记得当初发生的事,那样一场似乎没有暧昧,近乎于绅士的身体检查。
明野低着头,等待容见的回答。目光落在容见的嘴唇上,那里非常柔软,而他又过于用力,留下很明显的、接吻后的痕迹。
他的视线不加遮掩,容见不太好意思,抬起手,想要遮住嘴唇。
明野握住了容见的手腕,不许他挡。
怎么这样,容见莫名地想,可他还是没办法对这个人生气。
僵持了这么一小会儿,容见不着边际地想了很多。
在知道明野手臂上存在没有愈合的伤口时,他那么感同身受,更何况明野身在边疆,猝不及防下得知自己去往寒山城和亲。
明野会怎么想呢?
容见的心忽然被什么刺痛,他说:“对不起。”
明野的手一顿,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容见接下来的话。
容见有初次恋爱的羞怯,他仰着头,眼里盛满了爱意与依赖,看着眼前的明野,语调很慢,一点一点剖白自己的心:“我相信你,太过依赖你,总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
他的睫毛颤了颤,这次没有逃避,两人对视间对视道:“真的很喜欢。但……感谢你在这个世界保护我。”
看起来那么纯真,又那么多情,全都献给了明野。
明野的神色平静,他伸出手,指腹摩挲着容见的眼角,很轻地抚摸绯红的眼尾,以及残留的些微眼泪。
动作很轻,没有强制的意味,更像是安抚,与上一次不同。
容见怔了怔,好像是逃过一劫,但逃没逃过都无所谓。
片刻后,明野终于开口,他没有拒绝容见的感谢,“嗯”了一声:“所以殿下要更慎重地对待自己。”
“你真的很珍贵。”
别的也没说太多,好像为容见做的都是很寻常的事,是不需要特意讲出来的。他也不是厌恶做这些与利益无关的事,甚至知道容见永远无法丢掉善良的心,此刻提起只是希望容见更珍惜自己一些,仅此而已。
他们继续沿着路往前走,周围安静极了,只有双生铃摇晃发出的声响。
“有点吵。”
如果是一时半刻还好,总是这么叮叮当当,实在有些扰人。自己脚腕上的那只很难立刻拿下来,让明野将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摘下却很简单。
宁愿这么吵着。
明野提供了很简便的方法:“握住手就不吵了。”
“……嗯。”
小地方的驿站不会建的很大,走到后院时,容见才恍然惊觉这条路原来很短。
短到这么一小会儿就可以走完。
容见觉得自己真的很矛盾,刚才嫌路太长,现在又觉得太短。
不远处就是容见的房间,灵颂站在门前,手中提着灯笼,应当是正在等待容见回来。
明野没有刻意提前松手,因为不想被人看到,但现在还是放开了,低声道:“回去吧。”
这么短暂的别离也会不舍。
灵颂已经迎上来了,容见走到她身边,一步一步往前走,推开门之前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明野站在原处望着自己。
容见朝他挥了挥手。
门合上了。
灵颂将灯笼放在一边,点起屋子里的蜡烛。
她一贯小心警惕,这一路上无论什么,吃食衣物都不敢假手于人,生怕有恶人对容见下手,从来都是寸步不离。
今日黄昏到达驿馆后,长公主睡在马车里,似乎很疲倦了,令人不忍打扰。大将军让他们先去收拾,自己等在长公主身边。
灵颂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对于明野,她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连明野都有异心,抑或是有什么事连他都护不住容见,自己也别无他法了。
所以和四福一起将屋子收拾干净后,很安心地等待容见回来。
现在房间里没什么不妥当的,灵颂将茶水搁在炉子上,一回头,看到容见托着腮,在烛火边怔怔地出神。
她走近了一些,方才在外面,又走在廊下,看不太清楚,此时却看到容见脱了口脂,略微肿起的嘴唇。
是一眼就能发现的异样。
灵颂愣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您……”
容见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灵颂摇了摇头。虽然世人总是讲究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否则就不该有任何亲密举动,就算同处一室也该避讳。但她觉得没什么。
公主喜欢就行了。
大将军也是唯一可保护公主的人。
可真是天作之合。
不过,灵颂想了想,还是道:“殿下明日出门,还是带着扇子吧。”
此时此刻,被亲晕了头,大脑有些缺氧,并未恢复智商的容见还未察觉到灵颂话中真正的含义,他疑惑道:“已经不和亲,怎么还要用扇子遮面?”
灵颂只好不那么隐晦地说:“殿下现在的模样,外人看到,总是不太好。”
容见呆了呆,明白灵颂的意思。
接过吻的痕迹有那么明显吗?
难怪当初宿舍里的舍长恋爱后,和女朋友牵个手在学校里闲逛,被他们几个发现后局促成那样。
容见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也不是不能告诉亲近的人,但第一次恋爱好像不太擅长处理这些。
昏黄的灯光下,容见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发烫,他克制道:“本宫知道了。”
*
明野率领亲卫到来,告知和亲队伍,寒山城的危机已除,不必真的再去和亲,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
毕竟队伍中的人几乎都是容见的人,长公主的生死安危牵动着他们的性命前程。
他们不会愿意长公主出事。
但也有例外。
此次和亲队伍中,负责护卫的一是章三川为首的锦衣卫,另一边是校尉夏德文手下的禁卫军。
明野不推荐容见用自己手下的那些锦衣卫,一是他在锦衣卫里待得时间太短,只是为了过渡,并未留心收服那些人;二就是孙东在的品行不堪,愿意在他手中当差的人德性不会太好。
所以时至今日,在宫中行走的锦衣卫中,容见还是最信任章三川。
而夏德文虽不是容见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校尉一职,也是仰赖长公主的赏识。
两人的前途几乎都和容见绑在一起,轻易不可能背叛。
而有些人却不一定。
西边的厢房中,灯火映在窗纸上,也照亮了两个人影。
指挥佥事袁白坐在桌案旁,身旁站着方才进来的属下段哲。
袁白跟随章三川多年,两年前还是锦衣卫经历,因在长公主被掳一案中,于客栈中找到了失踪一日的长公主,擢升为了指挥佥事,依旧为章三川效力。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章三川很得长公主赏识,长公主登基后,指挥使的位置非章三川莫属,自己也可当上同知。
可却出了寒山城之事。朝中之人,没有人不知道,一旦长公主离开上京和亲,之前拥护他的文臣武将,必然会被皇帝血腥清洗一番。
谁要为了一个长公主搭上自己的命?
袁白不愿意,所以他选择了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