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和许泽南两个人领完结婚证, 在办不办婚礼这件事情上发生了一点儿小小的分歧。
奚言认为,他们都这个年纪了,孩子们也都幼儿园毕业了, 好像举办婚礼也就没有那个必要。
他给的求婚仪式已足够盛大, 在江城的城市广场上,在城市上空,在各大媒体上,甚至在江城的大多数人面前, 已造足了声势, 满足了奚言对浪漫的幻想,那么,两个人如今领了结婚证, 认可了这一份婚姻即可,并不一定需要额外的浪漫了。
但许泽南并不这么认为。
他说他并不是一个低调的人, 也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低调。他又说,以前是他摆错了重心,做得不够好。但他现在深刻认识到了先前的错误,他知道了奚言喜欢浪漫,所以,他会想要给她任何细枝末节的仪式感, 更何况, 婚礼于他们来说并不是细枝末节, 而是人生里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所以, 他会想要为她策划这一场浪漫而盛大的婚礼。
奚言就没再反对了。
她一开始犹豫着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她脸皮儿薄, 觉得这个年纪了举办婚礼, 会让人抹不开面儿, 会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消遣。
但……有许泽南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经历这些,似乎就不再是一件会令人慌张的事情了,而她其实也是期待着他为她精心准备的这场浪漫的。
何况,许泽南还说:“我们的儿子和我们的女儿会为我们担任小花童的角色。”
奚言脑补了一下两个孩子为她托起婚纱裙摆的场景,脑补了一下两个孩子为她撒下漫天花瓣雨的场景,然后,她就彻底沦陷了。
多可爱的宝宝呀。
多幸福的家庭呀。
“举办吧。”她说。
“好。”
婚礼计划在这一年的秋冬之交举行。
而在此之前,他们打算趁着孩子们善解人意挪给他们度过二人世界的整个七月份,先去度个蜜月。
那在度蜜月之前,许泽南还有一些未尽的工作需要安排一下。
因为是暑期,角色就好像一下子转换了过来。
许泽南今天早上有场早会,所以他在睡梦中的人额前落下早安吻之后便早早出了门。而平日里早早出门的奚言则是睡到了自然醒来,她撑撑手臂伸了个懒腰,决定今天要给许泽南一个惊喜。
奚言去精品超市买了烹饪的食材。
中午,她做了三菜一汤打包好了,给许泽南送过去公司里。
这是她第三次来他的公司。
第一次,她没有进去,就在公司门前等他了。他也没让她久等,很快便从公司出来了。
第二次,她进去了他的办公室里面,差点儿就被她哥哥撞见了,她因此躲在了他的休息室里,还在他的床上睡了一觉。那时暧昧,他亲手为她绑过头发。
而这一次,距离上一次,其实已经过了半年有余。
但……他公司里的人显然还对她有印象。
甚至,她才刚刚降下车窗,刚刚要张口表明来意,安保处的小哥哥就主动打开了电动伸缩门,向她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异口同声且训练有素地道:“太太,中午好。”
听到熟悉的称呼,奚言如今倒也不觉得尴尬和窘迫了,她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中午好。”
“需要我们给您指路吗?”安保队长问。
奚言笑着摇了摇头,谢过他们。
表示不用麻烦,她可以自己前往的。
车辆通行。
奚言依旧把车停在许泽南的专用车位上。
随后,在他秘书的一声“太太,您来了”中,她又拒绝了他秘书的领路提议,拎着给他打包好的午餐便当,轻车熟路的上了电梯。
只是,奚言没想到要走许泽南的专用电梯。
她走了员工通道,却又摁了52层的电梯按键。
这一路上,他公司的同事们就跟拎着她的照片培训过似的,人人见到她,路过她,都把她认了出来。
他们会礼貌而客气地同她打招呼:“太太好。”
“太太,您来了。”
看到她手上拎的保温桶,有大胆而热络的女同事笑着问:“太太,您是来给老板送爱心便当的吗?”
可能是和学生与学生家长打交道惯了,奚言倒是对这样频繁的被问好还算适应,她一一和他们微笑示意,又或者出声回应,她这样一路应付着,却也绷着根弦,注意着自己的措辞和言行。
直到,电梯里渐渐空了。
电梯终于停在了五十二层上,除她以外,电梯里空无一人,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走在走廊上时,奚言还在反思,刚才这一路电梯,她的表现怎么样。
好像还不错吧,亲切友好而又不失优雅和礼貌。
奚言的步伐停在许泽南的办公室门外,她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挺满意的。
许泽南的办公室门没有关,大喇喇的敞开着。
天气很热,空调的冷风钻出门外,将走道里的空气也染得冰凉。
奚言刚抬了抬手,想要敲门,可看到他正在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时,手又停顿住了。
窗帘半开半遮,办公室里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
他在开视频会议,穿件白色的商务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都扣得规规矩矩,双手抱着胸,姿容清绝。
他耳朵里佩戴了智能蓝牙耳机,听得认真而专注,偶尔打断与会人员的发言,抛出犀利的点评和提问。
严格说起来,这是奚言第一次看他以则安科技创始人或者说以则安科技老板的身份开会。他身上那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感还是很让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受到强烈的震荡和冲击的。
奚言看入了迷,也不打断他,就这样倚靠在门边,静静地欣赏他专注的模样。
她想起从前,她作为他的女朋友,其实也是有所欠缺的。因为她对工科领域的陌生,她也从未去尝试着了解过他所从事和研究的方向,从未去尝试着去了解过他所热爱的事业。
这会儿,她虽然也算不上去了解他的工作。但……似乎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他用流利的英文分析他们行业的发展趋势和未来前景,也是一种聆听和支持。
直到——
许泽南结束了他的跨国会议后,发现了她。
许泽南摘下耳机,起身向她走过来。
和刚才开会时的肃正模样完全不同,他笑了笑,问:“怎么不进来?”
奚言这才边走边说:“我想看你认真工作的样子。”
许泽南站在她身后,将门握上挂着的“工作中”挂牌换上了“请勿打扰”的挂牌后,这才将刚才大喇喇开着的办公室门给掩实了,锁心落扣,发出一声清脆的碰响。
这一声响动落在奚言耳中,她的心随之轻轻晃动了一下,她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关门了?”
许泽南随口道:“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了。”
奚言在他的会客桌上铺上餐垫,问:“谁是无关紧要的人?”
许泽南抬了手来帮她:“这会儿,除了你,谁都是。”
“哦,态度还挺端正。”奚言抿起唇,嘴角的笑意却也藏不住。因为被他宠溺着,她扬了扬手里的保温饭盒:“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地来给你送便当。”
“那是了。”
“怎么做饭了?”许泽南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往餐垫上摆:“难得的假期,你别太累着。我吃食堂就可以。”
“知道你们食堂好吃。”奚言看他一眼,娇嗔而腼腆地道:“我就是心血来潮,才会偶尔一次的行为。”
“行。”
奚言没做很复杂的菜品,做了清淡的三菜一汤。
清蒸鸦片鱼,豉汁排骨,白灼菜心和清澈的西红柿鸡蛋汤。
两个人刚准备一起吃饭呢,许泽南的手机便响了。
他搁下筷子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是别人,正是赵秘书。他于是又站起来,长腿走到窗户边,接通电话。
赵觉在电话那头,其实不过也是站在门外面,和许泽南仅仅隔了办公室那道关上的门。
门内,门外。
赵觉本来是想问老板午餐怎么解决的,但看到老板办公室门口挂着的挂牌后又停止了动作。
他用手拎了拎老板门握上挂着的“请勿打扰”挂牌,疑惑地隔着电话听筒问:“老板,您是已经休息了吗?”
许泽南隔着听筒,应一声:“嗯。”
“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简短几句问答对话听不出来老板的情绪,赵觉于是又多问了句:“午餐的就餐时间到了,您是打算和我一起去食堂就餐,还是我为您准备好了午餐送过来?”
许泽南刚想回答赵秘书,便感觉到腰腹之间被一股轻柔的力量环抱住了。他低头垂睫,发现奚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搁下碗筷走了过来。她环抱住了他的腰腹,仰着脑袋看着他,笑容狡黠地凑过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因为毛毛躁躁、磕磕绊绊,她的贝齿撞到他的唇,将他的唇磕破了一点儿皮肤组织,有鲜红的血渍渗出来。
因为奚言幼稚的使坏行为,许泽南便笑了下。
他舔了下被她磕破皮的那处唇,尝到了点儿咸咸的血腥味,又低着脑袋在她不点而朱的唇上轻啄了一口,似乎是想要把这血腥味渡给不怀好意的她。
这一系列对抗的行为完成了,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回答电话里头的赵觉:“不用。”
对办公室里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知的赵觉,还在为老板的一日三餐按时饮食操碎了心。他有些焦急而关切地问:“那您的午餐?”
许泽南咳了咳,一本正经道:“在吃了。”
赵觉很诧异,脱口而出:“您在吃什么?”
许泽南皱皱眉,有些不悦。
赵秘书最近又有些逾越了。
他吃什么,难道还要向他交代吗?
但不悦的话到了嘴边,倒也没能说出口。
因为奚言在笑。她一边笑,一边又在闹,细细的手指在他衬衫上揪了揪,最后竟然挠上了他的喉结。
幼稚而爱捉弄人的行为,是有必要被制止的。
奚言扰乱许泽南接听电话的手被他一把握了住。
他决定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于是,他回答赵秘书,说——
“在吃……”许泽南迟疑了一下:“我太太。”
他弯了唇,无声而笑。
这话一出,果然不仅震惊住了电话那头的赵秘书,还唬住了电话这头的奚言。
奚言这就有些惊慌失措地抬了手去捂他的嘴。
许泽南偏躲开她的手,顿了一下,才又接着回答赵觉说:“……亲手做的饭菜,很健康。”
赵觉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吓死他了。
他还以为老板已经拿他不当外人到可以跟他讲那种段子了的地步了呢。
不过听到老板说他太太,赵觉还是礼貌问候了一下:“奚老师在您办公室吗?”
许泽南看一眼奚言:“嗯,她在。”
难怪老板在门外面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挂牌呢,赵觉偷偷笑了,然后对着电话里头说:“那我就不打扰您和奚老师了,您用完餐记得要午睡休息。”
“嗯。”
等许泽南挂了电话以后,奚言仍环住他劲窄的腰。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许泽南才轻轻拍了拍奚言的背,示意她饭菜要凉了,先去吃饭。
两个人吃饭吃到差不多了。
奚言突然想到什么,心血来潮地开玩笑道:“我如果失业了,就来给你当秘书吧。”
“你要抢赵秘书的饭碗?”许泽南笑一下,停下来吃饭的动作:“再说,我身边不留女秘书的。”
奚言吃饱了放下碗筷,睁着她那双无辜的杏眼:“我都不行?”
“行是行。”许泽南也放下碗筷,看着她好笑道:“但我哪儿敢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