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了?崽崽怎么突然就哭了?】
【虽然有点不礼貌, 但我好想说,这好像是苏闻要离开了,崽崽才会这么难过。】
苏闻将小栖无抱在怀里,抬头一看, 苏四宝还在一脸慌张:“我, 我只是说了一下祖先钟昭的生辰八字, 没做其他的事…”
他看起来也要哭了:“怎么了栖无?是我祖先的八字不好吗?”
居然不好到栖无这个小神仙一看到就要哭出来的地步?
“不是。”再看小栖无手里的生死簿,苏闻大概明白了, 在他的意料之外, 栖无如今也会自己悄悄的去看自己想看之人的生平过往了。
苏闻做好了准备栖无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事的,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这种方式。
但这样好像也好,这种突如其来,意外的让他省去了许多的顾虑和说不出口。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栖无抱起来, 轻抚着她的后背:“爸爸知道,没事了,我们先下车好吗?”
小栖无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栖无不想去。”
那些鱼群啃食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忘不掉,不敢回看。
苏闻很好说话:“那栖无在车上等我们。”
小栖无立刻抱紧他:“不行!”
在其他人的眼里,小栖无一直都是非常懂事听话的形象,从来不会耍脾气, 也不会无理取闹, 所以也都觉得这时候的她即便是说这话也是情有可原的。
“怎么了?”其他人关心地问, “是不是不舒服了?”
“有一些。”苏闻抬头道, “抱歉, 你们先下去吧, 请等我们几分钟,很快就好。”
其他人忙体贴地说:“没事,你们慢慢来。”
【第一次见崽崽闹情绪,到底怎么了呀?】
【看着怪心疼的,不过也有些欣慰,这样的崽崽挺好啊,一直那么懂事才不好,小孩子嘛,情绪是要发泄一下的。】
在其余人都下了车后,苏闻坐下来,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等着栖无情绪平复些。
初至也坐在旁边,捏了捏小栖无的脸:“的确是长大了,这会儿都会自己去了解想了解的事情了。”
小栖无抿着嘴说:“栖无一直都在长大的。”
初至问她:“都看到了?”
小栖无轻声说:“看到一点。”
从钟昭的视角能看到什么,其实也能想象得到。
初至又问:“所以,为什么不想下去?”
“不想看。”小栖无如实回答,“也不想要爸爸看,爸爸已经很难过了,看到就会更难过的。”
初至:“那以后呢?”
小栖无抬起头,有些不理解,她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以后?”
初至点头:“你现在不让你爸看,怕他难过,所以让他回避这里,那以后呢?他要一直回避下去吗?”
小栖无小声说:“以后不来这里就好了呀…”
初至笑了下:“你爸爸从那一年到现在都没有来过这里,时间够不够久?”
小栖无艰难地算了算,算不出来,但是却知道从爸爸那个时候到现在,确实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点头:“久。”
初至转过她的小脑袋,让她看向风景如画的车窗外:“小崽子,你为你爸爸难过,你爸爸也为自己难过,都在逃避,但是你觉得过去那些事值不值得让你们想起来就难过,难过这么多年呢?”
小栖无努力地理解帝君的话,好半天才抓住了重点,爸爸值不值得为那些人难过这么多年。
她回想爸爸这些时候不开心的日子,一想起来就不开心,以后如果也是这样,爸爸就会一直不开心。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值得。”
初至:“既然不值得,那就没有必要逃避了是不是,你没听节目组说吗,这里是国内非常著名的旅游景点,为了不值得的人舍弃了这些,是不是更不好了?”
帝君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小栖无有点迷糊,但还是本能点头。
初至捧着她的脸,耐心地说:“你以前说,大人也要长大,也要学习,你爸爸现在已经在学习面对过去了变得勇敢了,那你是不是应该鼓励他一下,而不是不让他长大?”
小栖无努力转头看向爸爸,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但这也算是对帝君的话的默认,她点头:“是。”
初至轻笑:“所以你觉得现在你该怎么做呢?”
苏闻抱着小栖无,原本是见帝君说话了,他便一直没开口,只是认真地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
过往面对小栖无的时候,耐心教导的是自己,初至刚到人界,最初是由于煞气影响情绪不稳定,后来她便放任自己,以最舒适的状态来面对在人界的每一天和每一件事。
总是慵懒,随意。
没有如此耐心温和,循循教导的时候。
抛开了帝君这个身份,他逐渐发现,原来她也是有一颗柔软细腻的心的,只不过很多时候,容易因为身份原因被忽略。
她生来就是神祇,却希望自己可以像一个人类一样。
事实上,如今的她,已经很像一个人类了。
因为小栖无在他怀里,初至说话时会微微俯身低头靠近,苏闻能看到她唇边温和的笑意,神明近在咫尺,或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帝君,他有些失神。
下一瞬,小栖无稚嫩的声音又将他唤回来,手被握住了,
苏闻垂眸。
小栖无抬起头:“栖无应该鼓励爸爸长大学习,让他不要害怕。”
她吸吸鼻子,主动从判官爸爸身上下来:“爸爸,栖无牵着你走,以后栖无保护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顺着指尖的小手看上去,苏闻对上了稚嫩清澈的一双眼睛,那双任何人见到都会觉得被洗涤的眼睛,此时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
“保护”是一个非常温暖有安全感的词,让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之前初至说的那些话。
这样的栖无若是以后因为长大了就疏远了自己,自己会愿意吗?
答案是不愿意。
他宁可她永远不要长大,他可以一直陪着栖无,保护她,做她的爸爸。
“好。”苏闻轻轻回握这只小手,“那爸爸就谢谢栖无了。”
“不客气!”小栖无说,“爸爸也一直在保护栖无的,我们互相帮助。”
苏闻站起了身,回过头时初至也站了起来,她弯唇一笑:“走吧。”
“嗯。”
【这一家子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什么也听不懂?苏闻以前来过这里?发生什么了?】
【听起来好像经历过不好的事情,有心病了。】
【以前觉得初至有点小孩子脾气,现在的发现她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关键时刻总是很有用,开解崽崽的时候,好耐心好温柔好有条理。】
【崽崽也是,对苏闻真的很上心,这么小的孩子,就想要保护别人了。】
小栖无牵着爸爸下了车,众人一看她状态好了很多也放下心来。
在苏四宝的带领下,大家一起来到了湖边。
小栖无不用别人说就主动拿出了生死簿,她要将钟昭的最后一魂唤回来。
苏四宝都顾不上祭祀了,老祖宗就在这儿,三魂不归的,哪里有那种心思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小栖无轻声开口:“钟昭,魂归。”
片刻后,钟昭的最后一窍远远从湖上飘了过来。
另外两窍也同时迎过去,最终归位,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像是褪尽了蒙尘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这时候的他已经是个花甲老人了。
但是看到湖边站着的苏闻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一天以来的记忆全部回归。
“找到了。”他一步步靠近苏闻,“我找到了。”
跨越了几千年,即便他不是当初的衣着,不是当初病危垂死的模样,但是钟昭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猛然跪了下去,开始朝苏闻磕头。
鬼魂磕头,没有任何响声,但在场的鬼神却都能看得到他的激动和震颤。
“苏大人,我对不起您。”
苏闻抬起眼,不用他动手,钟昭就从地上起来了,他这才问:“你有何对不起?”
钟昭声泪俱下:“我没能救下您,没能寻到您的尸骨。”
苏闻笑了下:“本该寻不得。”
又说:“所以你立了一座无名墓?”
“是。”钟昭道,“但不是无名墓,这墓碑有两层,为了避免您的墓被破坏,我将您的名字刻在了中间那一层。”
苏闻轻轻叹息:“你不必如此。”
钟昭激动地说:“我该如此,朝京的每一个人都该如此!他们愚昧荒唐!才会害得您那般!”
苏闻:“都过去了。”
“过不去。”钟昭说,“在我这儿,永远都过不去!”
默了默,苏闻不再说这个,而是问:“后来如何?”
“一切如您所愿。”钟昭低声说,“他们都好,好得很。”
“他们其实知道了,没有您就没有朝京的今日,但人啊,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笑不可饶恕的事情,对您的事只字不提。”
钟昭冷笑一声:“有些人也妄想从湖底找到您的尸首,给您建坟立碑,但他们也不想想,已经太晚了!”
“您早已归天归地,脱离这片苦海了。”
这个结果苏闻是预料得到的,醒悟也好,执迷也罢,但在他站在城墙上的那一刻,他已经不想再去在意这些了。
苏闻说:“你改了姓。”
钟昭缓缓回头,看向了还在一脸懵逼的后代,道:“苏大人,您一生无后,在世上走了一遭,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带走。”
“我替您看了后来的朝京,也想为您留下些你存在过的痕迹,别说我,朝京有多少人能够延续后代,都是您的功劳,所以改姓是应当的。”
“我让他们为您祭祀,也算是我能为您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钟昭说完,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苏大人,那您现在是…”
苏闻:“地府三司之一,判官。”
闻言,钟昭表情顿时一松:“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在人界徘徊多年,一直没能找到您,原来下去就能看到了。”他破涕为笑,“是了,您的功德,是应该延续。”
说完后,钟昭又看向了另外的两个鬼神,记忆都回来了,他自然也记得这两个鬼神都是谁,于是再一次跪下去:“钟昭,感恩大帝和阎王大人。”
小栖无走上前去,将他扶起来,认真地说:“栖无谢谢你,能够一直记得他。”
说得有板有眼的,还真的很像一个小大人。
钟昭说:“既然大人还在,那个无名墓就可以打开了。”
“不必了。”苏闻道,“就如此吧,过去的事不要成为枷锁了,鬼神早已与过去划清了界限,不回望,不奢求。”
钟昭一愣:“那您岂不是没有任何根本了?”
苏闻笑了笑:“有的。”
他低头看向小栖无:“栖无是。”
又转头看向初至:“还有其余的家人,也都是。”
“钟昭。”苏闻示意眼巴巴的苏四宝,“放下过去没有意义的过去,不管是什么,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有许多人。”
钟昭每年都受到苏四宝的祭拜,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后代,他转身:“其实,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今后如何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慢慢走了过去,站到了苏四宝面前:“苏四宝。”
苏四宝以前是被小栖无点过的,他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茫然抬头。
小栖无立刻跑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苏四宝总算是能听到自己祖宗的声音了:“幸得苏大人福泽护佑,以后切记,行事尽善,莫要糊涂。”
“你姓苏,苏闻的苏。”
苏四宝倏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空气:“老祖宗,您说什么?”
钟昭回过头,看向几步外的苏闻:“苏,山有扶苏的苏。”
“无名墓,城墙下,湖水中,祭的都是他,他才是你们的祖先,护佑你们的祖先。”
苏四宝大脑彻底当机。
而钟昭,见苏大人已经放下了过去,有了更好的未来,便不再执意在此。
是的,朝京早已不在了。
他在意的,也不是朝京,是为了朝京的苏大人。
钟昭朝苏闻行了一个礼:“苏大人,那钟昭在此,辞别了。”
苏闻也朝他回礼。
待钟昭离开后,大家都好奇的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四宝神色恍惚地看着苏闻。
怎么回事?怎么回来祭个祖祖先就变了了呢?
老祖宗跟苏闻说了那么多话,怎么跟自己就只有这么几句?!
这也是所有人第一次这么不明不白地看了一场直播,都抓心挠肝的好奇。
【我怎么总感觉苏闻一直跟那个鬼说话的意思,是他们认识啊?】
【些都隔了多少辈了,还提到了什么判官?那不是鬼神吗?】
【判官啊,不就是苏闻之前cos的那个。】
【鬼神党再加一分。】
湖边的风吹来很凉,苏闻耳畔是风吹过吹面的潺潺水声,他垂眸看着湖面,许久后忽的一笑。
恨是恨过的。
但现在想想,要是那时候没有选择这么做,自己怕也是后悔的。
恨帝王也好,百姓也好,自己也好。
后悔没有作为也好,后悔有所作为也好,总是要有一个选择。
就像初至说的,想做那个救世主,但也不想做那个救世主,人心难辨,这不就是人么。
不如就像栖无说的,就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先不管会不会后悔呢。
祭祀完,大家开始按照节目组的计划在景区所游玩。
而苏四宝,他知道这几位身份不一般,但不一般的这位居然变成了自己的祖先,他简直要被弄傻了,于是按捺不住,隐晦地问:“那个,我那位祖先发生了什么啊?跟判官有关吗?”
小栖无怕爸爸会伤心,一直紧紧牵着爸爸,听到这话后回过头。
其余的人也竖起了耳朵。
没有人记得的判官爸爸…
但是又不能暴露爸爸的身份,
小栖无想了想,说:“他说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判官大人,以前的故事。”小栖无轻轻拍着判官爸爸的手背,“栖无给大家讲一讲吧……”
小栖无语言表达有限,但还是将整个故事模糊了名姓国号说完了。
一直到大家回到庄园里,这个故事都余韵未完。
【所以,这就是判官的故事?没看到哪里有记载啊。】
【人心,人言,真的太可怕了。】
【真为判官觉得不值,这些人救了有什么用!】
【所以说,别低估人心,也别高估人心。】
【我已经在线上判官庙烧了很多电子香了!别人不疼判官!我们来疼!】
【我就说怎么判官庙今天热度那么高。】
【不过苏老板祖先是判官?!这踏马一下子把传说的鬼神和现实结合了,我有点不习惯。】
【判官的福泽,慕了慕了。】
【那什么,苏老板姓苏,苏闻也姓苏,苏闻还cos过判官…这次这个祖先也一直在跟苏闻说话,苏闻的过去…这要素太多了吧。】
【栖无是阎王庙祝,难道苏闻是判官庙祝?他们是个神秘的庙祝组织吗?那也难怪苏闻一直对栖无这么尊敬的。】
【别说了,再说人家是真鬼神的事就要暴露了哈哈哈。】
【不会的,鬼神上综艺,还直播就很离谱了,可能真的是庙祝组织一类的。】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庄园里气氛也难得松动许多,都聚在一起吃晚饭。
苏四宝前后将故事结合在一起,现在上桌都有些忐忑,生怕自己不注意就下意识要给苏闻磕一个了。
一顿饭吃得他坐如针毡。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打开,苏四宝一个激灵站起来,双腿一弯,被一旁的郁溪眼疾手快地扶住。
带着纪年进门的林丁奇见状吓了一跳:“这是要做什么?”
“林叔叔?”小栖无放下吃饭的小勺子,“叔叔怎么来啦?”
“有点事找你们几位。”林丁奇说,“我跟节目组沟通过了,过会儿我们需要开一个大会。”
小栖无顿时严肃起来。
开大会了,是很严重的事!
她快速吃完饭,而这次因为要开会的原因,节目组也识趣的没有跟拍。
进了房间,小栖无就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啦?”
林丁奇拿出一份文件,里面有几张图片:“最近我们鬼牢里的鬼都开始躁动起来了,在这之前他们都是在接受教育培训的,但是这次的躁动好像有点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并且每一处的鬼牢都有这样的现象,浙省这边尤为严重。”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想来问问您几位的意见。”
与此同时,三个鬼神也收到了来自于地府的法令传音。
“帝君,苏大人,你们可能需要带阎王大人回来一趟,幽冥门似乎有千年前的复现迹象了。”
初至和苏闻脸色顿时一沉。
林丁奇见到他们的脸色,小心问:“怎么了?”
苏闻说:“可能跟幽冥门有关。”
听到这话,小栖无顿时抬起头。
她抬头的一瞬间,眼睛里像是划过了许多的虚影,眉心的朱砂也隐隐泛红。
她低声说:“幽冥门?”
她的声音跟过往不同,带着一点不同于她平时音色的沙哑。
初至和苏闻同时转头。
初至挑了下眉,盯着小栖无眉间朱砂:“十殿?”
一旁的林丁奇还没发现这点,听到幽冥门出事他慌张得紧,因为他知道这个幽冥门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有了小阎王诞生的。
想到小阎王,林丁奇顿时又有了使命感:“那什么,帝君,苏大人,阎王大人,那需不需要我把新研发的那些武器背上。”
他皱着眉拿出手机骂骂咧咧:“这些史前旧鬼还敢出来?!我这就让他们把我们的意大利炮扛过来!谁动我小阎王一根头发丝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