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步步紧逼, 不依不饶。
你死死咬着下嘴唇。
身体不受控觳觫战栗。
微微打着卷的黑发长发,宛若无处不在的藤蔓,死死缠绕你柔韧修长的四肢, 强迫你毫不保留敞开身体, 暴露在避不可避的剧烈情潮中……
“羽衣。”
他似乎终于心满意足。
宽容大量抽出手, 手指却没有停下作乱的脚步。
滚烫潮湿的手指,顺着你紧绷的腰肢缓慢摩挲,所到之处顿时激起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颤栗,“你说……现在究竟是谁不行?”
你很想笑话他。
只是拾人牙慧, 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不像你……
不屑的冷哼还没来得发出, 你就惊恐感知到, 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无视你的抗拒, 一点点向上摩挲, 眼见就掠过锁骨, 来到下颌, 开始向着被你咬得红肿的唇瓣试探。
你心中掀起惊天骇浪。
拼命仰起颈子, 极力躲避他的触碰。
明知道他应该只是故意吓你, 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悸如擂鼓。
你根本不敢张嘴。
唯恐自己一开口,他就把手指伸入你嘴里。
……玩得太大了。
……太挑战淳朴打工人的接受能力了。
你震怒又憋屈。
不自觉气红了眼圈。
如果不是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你绝对要一口咬掉他胡作非为的手指头!
得不到答案, 鬼舞辻无惨根本不准备停下来。
眼见他的手就要触碰到你唇瓣的时候, 你终于再也忍不住, 手指在他胳膊上留下道道血口子, 崩溃大喊:“无惨, 你他妈真是有病!”
“有病?”
“你是觉得不够吗?”
他贴在你颈边轻声耳语, 恶劣的腔调满是意有所指的暗示, “还是说,你更喜欢直接的助兴方式?……既然如此,咱们就换一种……算起来,这种方式还是你教我。”
你没反应过来。
就被他一只手牢牢攫获你的颈子,不给你反抗的机会,就从后方毫不客气抵入,同时尖利的牙齿也狠狠咬住你白皙柔润的颈部肌肤。
你吃痛。
瞬间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shift!
去死啊,学人精!
……
……
素来不行的男人,一旦行了,就非常容易没点逼数。
就像现在的鬼舞辻无惨。
他非常认真地想要一雪前耻。
你呼吸凌乱,胸脯剧烈起伏。
完全是被气得。
忍着一刀捅死他的念头,握住他乱来的手,强行摁在你已经显怀的肚子上。
平日里安静乖巧的胎儿,此时非常配合地动了动。
这下,都不需要你多说什么,鬼舞辻无惨就自觉停下了逞威风的动作。
……他至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不顾忌自己的孩子。
你自嘲地想着。
可转而想起他杀别人孩子,那叫一个顺手,顿时又火大起来,当即屈起胳膊,手肘结结实实捣向他胸膛。
重获自由后,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拢好松散的衣裳,捂着肚子坐起身。
一抬眼,就瞧见鬼舞辻无惨已经坐在你对面,耷拉着张脸,微卷的黑色长发顺着肌理流畅的身体垂落,梅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你腹部,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脸色难看极了。
仿佛看见了什么棘手的东西,在愁着怎么搞死。
你顿悟。
是你太高看他了。
这煞笔玩意儿有父爱,但不多。
你不高兴。
虽然你一直犹豫不决究竟要不要生,以至于都把孩子拖这么大了,但真的有人在你跟前表露对这孩子的嫌弃,你还是忍不住生气。
鬼舞辻无惨咬牙切齿:“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
你:“明年吧。”
他脸色稍微好转。
你却不愿意他痛快。
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妙瞟他一眼,眸波流转间,红唇溢出期盼满满地喟叹:“到那时,你肯定已经迎娶了新的妻子,说不定,还已经有新的孩子……啊,我们都将拥有美好又幸福的未来,真是太妙了!看在我们也曾是夫妻的份上,需要我现在就给你奉上新婚贺礼吗?”
鬼舞辻无惨倏然仰起头,目光瘆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笑眯眯:“自然是恭喜的意思。”
鬼舞辻无惨甩门而去。
大有老子以后再也不来的架势。
你求之不得。
半点也不挽留。
躺回温暖的被窝,你惬意地舒了口气。
瞅着上方烛影摇曳的昏暗天棚,听着寝殿外朔风掠过屋檐发出的呼呼声,突然就觉得,生下这个孩子也不坏。
虽然他父亲不靠谱,但产屋敷一族靠谱啊。
而且,你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钱。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可以给予这孩子富足美好的未来。
这可是你做社畜打工人时,绝对无法拥有的优渥条件。
最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孩子。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
这具身体不属于你;
就连你现在度过的人生,名义上也不属于你。
可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你孕育他。
在血脉相连的十个月里,你们之间不仅将缔结前所未有的深刻联系,甚至,就连身体深处的灵魂,都将融汇彼此的气息。
你是他的母亲。
他是你的孩子。
他身体里延续不仅是这具身体的血脉,更有着你一部分灵魂。
他将是你天然的锚点。
即使往后天大地大,你将不再是个流落异乡的过客,也不再是个心无所归的羁旅人,更不再是个南柯一生的空梦者。
你将得到安心。
你将真正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你想生下这个孩子。
即使这个想法有点自私,你偶尔也想任性一回。
你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还是会担忧地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虽说你已经跟鬼舞辻无惨切缘,但从产屋敷一族的惨剧来看,你觉得自己很难逃出生天。
你也想过换个孩子生。
生谁的孩子不是生的?
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处,去生产屋敷家的孩子?
可你想起事事都爱跟你计较,半点男德都不守的鬼舞辻无惨,总觉得他完全不会像你祝福他一样来祝福你,相反的,他很有可能把你们一家都吃了。
但诅咒又着实厉害。
产屋敷一族都因为这个诅咒几乎绝嗣。
即使通过跟神官一族的女孩子结为连理,延续了后代生命,但也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三十岁。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会承受这样悲惨的命运,你就焦虑地寝食难安。
不仅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甚至还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
于是——
你就更焦虑了。
逼不得已,你叫出娇娇,让它赶紧用神奇的量子力学想想办法。
可它支支吾吾,一句可靠的话都给不了你。
至于其他的帮助,就更不要说了。
屁用没有!
也许是你厌弃的眼神太明显了。
娇娇委屈巴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我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系统,自身功能本就在开发实验当中,结果,一出场就遭遇了天灾大魔王,他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玩家都搞死了。我现在已经很悲惨地处于半关未关的状态,功能别说开发完善了,能正常使用的都没有几个。”
“帮不上你的忙,我也很痛苦的。”
“我本身就够自责了,你怎么还能怪我?”
“呜,我只是个柔弱无助又可怜的系统啊,你怎么就不能像心疼夕颜一样疼疼我呢?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你却总是厚此薄彼,即使我只是个系统,也是会伤心啊!”
你心神一震。
羞愧地低下头,认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不知过了过久。
你终于想通,抬起头。
在娇娇非常人性化的期待中,你冲它伸出手,言简意赅:“滚。”
娇娇:“!!!”
娇娇哭得惨烈无比。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只觉得自己又被没用的娇娇气掉了一把头发,心疼地想哭。
女房们以为你年纪小,没经过事儿,对生孩子有天然的恐惧,才会这般辗转反侧,纷纷献计献策,说可以请高僧来山庄诵经祷祝,绝对能防止鬼怪作祟,妨碍生产。
你拒绝了。
你不太喜欢外人住在自己家里。
女房们又提议,可以趁着新年将近,去附近有名的寺庙神社参拜布施,顺带散散心。
你兴致不高。
不过,在想起这个诅咒似乎只落在男孩身上后,从来不信神拜佛的你,也开始常去寺庙神社参笼与局。
有的时候,还会遣使者拿布施前往诵经的各寺供奉。
虽然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但你的礼数到了。
所以,你提出请一尊神明分相去家里供奉。
给出的理由是:孕相越来越重,出行逐渐艰难,可你不想停下侍佛礼神的脚步。
宫司眼神慈爱。
感于你的虔诚和仗义疏财,特意给你挑了件最灵验的。
据说是有由德高望重的修行者开的光,绝对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你接过。
恭恭敬敬道了谢。
……祂最好灵验。
不然,你得不到庇护是小,祂一定会化成青烟。
只收钱不办事的神明,就像不守男德的男人,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回到家。
你将木雕神像摆在神龛,再一次郑重表达了自己想生女儿的意愿,之后就不怎么管了,后续都是由女房们侍奉。
新雪初霁。
站在廊檐下,你眺望着庭院中洁白的雪景,手指捏出晶莹可爱的雪人,耳边忽然听到响遏行云的一百零八声钟响,正从静寂远山中悠悠传出。
你愣了一下。
旋即反应过来,过年了。
之后,春天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庭院的积雪开始融化,一冬不见的黑色土地尚未完全露出,就有明黄色的迎春花从冰雪覆盖的枯草丛中钻出来,宣告着早春的降临。
池塘涨满了水。
蟾蜍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你身子越来越重。
人也开始变得懒洋洋没精神。
没办法。
这具身体太年轻。
跟你饱经社会毒打的社畜打工人身体没法比。
你坐在箦子沿。
眸光越过廊檐,可以直接眺望到天空中飘着的风筝。
那是常来玩的孩子们放的。
没有大人妨碍,他们肆意奔跑于不远处和缓的山坡上,拽曳着风筝,笑闹着看谁放的高。
孩子们单纯又懂事。
有什么好玩的都想分享给你。
本来他们是想邀请你一起去的,只是被你拒绝了。
你精神不济,去了只会给他们添乱。
而且,看风筝也不一定非要从近处看,离远了也有远了的趣味。
他们除了在风天放风筝,还会从高处的树杈上取下来鸟蛋,送给你品尝。
孩子们眼睛亮晶晶的:“您放心,我们没有一窝掏绝,您之前的提醒,我们都记得。”
你笑着摇摇头:“我并非不是担心鸟儿。只是爬树太危险了,你们偶尔玩玩就罢了,如果是为了送东西给我,完全没必要。”
“你们要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倒不如去钓钓鱼吧。”
“不需要下水,只要跟着侍卫一起蹲守小溪边就行。”
于是,你得到了很多小鱼小虾。
小鱼被里梅做成可口的烤鱼。
至于虾米,则全被被炸制酥脆,大家一起分享。
吃着焦香清脆的炸虾,你突然想起来有种非常好吃的面。
——六虾面。
一种费时、费命又费钱的面。
听你讲述了一遍大概过程后,里梅面色一如既往平静。
仿佛你并不是点了六虾面,而是放六只虾的普通面
她从容不迫地告诉你:“依照夫人的说法,六虾面做起来也不难,只是做面需要的虾料,现在这个季节比较难获取,还需要等到五月份,那时候正是河虾成熟的时候,吃起来口感最好。”
你盘算了一下。
吃这面的时候,你应该差不多就把孩子生下来。
完全可以当奖励犒劳犒劳自己。
在这种欣喜的期待中,你终于迎来了临产。
生产的痛苦远超你的想象。
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你根本无法忍受。
意识渐渐模糊,大脑也不复清明。
在昏厥之前,脑海里陡然闪过一道灵光,你骤然想起之前一直被自己忽视的非常重要的问题:
生产可是会死人的!
哪怕是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孕妇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死亡。
放在医术基本靠猜,在距离现代千年之久的平安时代,你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
也就是说,你有非常大的几率成为那不幸的万分之一。
你不知道疼昏过去几次。
等你再一次被药力激醒,就看见女房们都围在你身边,六神无主地悲戚恸哭,而那个曾经笑着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产婆,此时更是头抵着地板,身体觳觫,根本不敢看你。
你恍惚明白了什么。
心头涩然。
看来自己的担忧要成真了。
“夫人,请您再撑撑。”
女房们握住你的手,泪水潸潸宽慰你:“您别怕,已经着人去产屋敷本家寻求更可靠的产婆,很快就会好的……”
“会没事的,您肯定会没事的。”
说道最后,她们几乎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可也许是身体真的太疼了,你并没有太过恐惧,反而有点“啊,果然如此”的释然。
甚至,还很想安慰她们。
难产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就算你不幸难产死掉了,她们也没必要太过悲伤,只管拿着你余下的钱,各自生活去。
可身体实在太疼了。
你连痉挛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就更不要说张嘴发声了。
不多时,产房外传来急促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响。
女房们喜极而泣:“来了来了!”
她们跌跌撞撞迎出去,却在一阵争吵后,爆发出悲恸气愤的哭声。
“无惨公子不见你们,你们就回来?!”
“都不知道去找本家家主吗?!……就算他们去参笼与局去了,你们就不能去找京中其他有名的产婆吗?就这样空手回来,让我们怎么办?让夫人怎么办?!”
……
……
日影西斜。
产房内外都被薄暮笼罩。
浓深的晚霞从白绫面的屏风透出暗红色的光。
你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与悲痛欲绝的女房们不同,你已经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很快就要死去的事实,甚至,还有精神胡思乱想了。
难产啊。
应该也能算种难得的经历吧。
毕竟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呢,一般人根本拥有不了。
你又寻思了一下。
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亏的。
好不容易才赚了那么多钱,结果钱没花了,人就没了。
真是死了都阖不上眼!
可转念再一想,这个结局也算不上太差。
你孕育了孩子。
最后,也跟他一起死去,再不分离。
倒也算不上亏欠。
至于原身,你应该也对得住了。
你也不是故意难产。
而且,你也算用亲身经历给她提了个醒。
如果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活着,没做好身处鬼门关的准备,就千万不要生孩子——不幸是有概率,可一旦落在个体身上,就注定是百分之百。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际,你隐约想到了娇娇。
它是真的爱摸鱼。
直到现在,它都没发现你要死了。
你并不期望它能扭转乾坤。
依着它那没用的样子,就算发现了又能帮你什么呢?
顶多就是嚎啕着自己不想死,然后跟你死一块。
这么一想,你忍不住笑了。
它还是多摸摸鱼罢。
也免得你都要死了,还要被它吵得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