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了季行止脸黑, 就算是现在血色上涌，也看不大出来。
听着耳边章漾的话，季行止一边忍不住觉得心里高兴, 一边又不得不开口阻拦面前的人, 生怕她再在这时候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别胡说。”只不过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毕竟说话的人脸上都带着化不开的笑意, 像是章漾这样滑溜溜的小鱼，又怎么可能上当？
“没有呀！”章漾抬头对上季行止的眼睛, 里面的光芒坦荡荡, “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她重复了好几遍，然后, 章漾的视线中, 就看见了季行止越来越红的脸。“我说的是实话呢。”
旁人看不出来季行止的不好意思, 她作为妻子，朝夕相对, 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尤其是章漾一想到晚上季行止总是不顾自己的不好意思，对她的动作又重又急, 令她哭泣求饶都无动于衷时，她现在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能“报仇雪恨”的。季行止在晚上占上风, 难道自己就不能在白天占上风吗？
“季行止, 你害羞，是不是？”章漾小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这是她发现了自己能反将季行止一军后的止不住的得意。
季行止：“……”
他能怎么回答？点头不是, 摇头也不是, 只好无奈看着章漾，那眼神里已经透着求饶。
章漾还没忘记今天两人出门是为了采买，她见好就收，不过下一刻，她就主动挽上了季行止的胳膊，冲他歪头笑。
有了季行止，买户外用品压根不需要章漾操心，她只管跟在季行止身边，听着季行止的介绍，乖巧点头，随后等他排版时，再踮起脚尖，冷不丁凑到季行止耳朵旁边，“老公真棒。”
就只是为了这么一句话，章漾很快又回到原来乖巧听话的模样。
季行止拍板了多少次，章漾也就这样在他耳边夸赞了多少次。
就算是季行止，也有些禁不住她这样的撩拨，偏偏章漾还做得无比自然，他满心无奈，却也拿身边的人没有半点办法。
终于等到买好了所有的户外用品，章漾没打算直接回家。楼下就是卖男装的地方，她想给季行止买衣服。
这一次，季行止就要拦住她了。
“衣柜里还有很多衣服，不需要再买。”他说，如果给章漾买衣服的话，他当然乐意，章漾买再多的衣服他也不会觉得太多，至于自己，季行止一向认为有的穿就行。
章漾不同意，“都快过年了，肯定是要买新衣服的。”
这理由，让季行止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哪里还需要过年穿新衣的仪式感？
“没必要吧？”季行止试探着说，尤其是在看着章漾那跃跃欲试的脸，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每当章漾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就意味着她今日可能会来一场大采购。“又不是小孩。”季行止补充了一句。
章漾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当小孩不好吗？”
季行止：“？”
“当小孩有人宠呀。”章漾说。
季行止：“……”
章漾不由分说就拉着季行止进了男装店，看上模特身上挂着的本季度的最新款式，让人取了下来，递到季行止手中时，章漾冲他笑眯眯道：“去试试。”
季行止对新衣服没兴趣，但对现在章漾似乎在身体力行地“宠”自己，很有兴趣。
在遇见章漾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人这样宠爱，放在手心。
现在感觉，似乎还挺不错？
章漾选了不少衣服，从里到外，都让季行止去试了一遍。
季行止配合她，脸上没露出一丝不耐烦。
当季行止再一次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正好听见章漾在收银台处跟导购小姐聊天。
“您家先生耐心真好，来我们这里买衣服的顾客，好些都不耐烦呢。”导购笑着说。
章漾：“是吗？”她笑了笑，虽然是反问，但语气里很是赞同，没有反驳的意思。
导购原本觉得她看起来清冷，不像是太好说话的样子，现在听见章漾出声这么温柔地回答自己，便跟她攀谈了起来，“对啊，我在商场里做导购也有不少时间了，那些来买男装的，好些都是女子一人。偶尔也有夫妻俩过来的，不过没什么耐心的人很多。像是您先生这样的，真的很少呢。”
先前导购见到季行止和章漾两人一起走进店里，对两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郎才女貌，两人都好看极了，第二感觉，便觉得两人都不太好相处。带着婚戒的男人虽然年轻，但过于周正，气场十足，好似人到了他跟前，都不敢随意放肆。而女子，穿着一身清雅的旗袍，眉眼间有些清冷，也不太像好说话的人。
可没想到进店后，她看见章漾对着季行止说话时，那眉眼骤然间变得鲜活，与此同时，男人在看向女子的目光时，也温和极了，哪里还有第一眼给人的霸道？
神仙眷侣，导购的脑袋里一时间浮现了这四个字。
章漾听后，轻笑了一声，“给他买衣服，他难道本来不就应该高兴吗？耐心也是应该的。”
最后这句话，章漾说得笃定又自信，倒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会有同感，觉得她说的都对。
章漾不觉得妻子给丈夫买衣服，丈夫还不耐烦是什么情况，在她看来，如果季行止这么不知好歹，她日后都懒得多看对方一眼。
季行止听到这里时，已经扣好了外套最上面的一颗纽扣。
“嗯，应该的。”他出来，走到章漾身边，很肯定地赞同了自己妻子的话，然后不用章漾多说，自动在章漾面前，走了两步，示意她看这件衣服行不行。自己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婆觉得满意。
章漾满意点头，毫不吝啬夸赞，“我老公真帅。”话音落下，她笑眯眯地冲着导购指了指季行止身上的一套衣服，“都包起来吧。”
导购还有点没从两人之间的相处中回过神来，当冷峻严肃的人变得温和时，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的。就像是现在的章漾和季行止，听到章漾的声音，她这才回神，忙说好。
季行止去试衣间换回衣服，或许是他一离开，导购感觉周围气场没那么强，结账的时候又跟章漾聊了两句。
“您可真是有好福气。”导购想着季行止刚才对着章漾温柔又耐心的模样，认真感慨道。
章漾笑了笑，并不太认可，正好季行止出来，她看着后者，“我有福气吗？”
季行止毫不犹豫道：“嗯，娶了有福气的老婆，可能我更有福气？”
章漾脸上的笑意格外明显，她喜欢季行止的回答。
“知道就好。”她语气可骄傲了，但让人喜欢。
离开男装店，刚准备下楼时，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了章漾。
章漾有些诧异，她回头，结果在不远处的门店里，看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蔡丽。
算起来章漾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蔡丽，后者对她来说，原本也只是人生里的过客，没有什么交集。
“蔡小姐？”章漾停下了脚步，她看着穿着一身工作服的蔡丽，有点意外，“你是在这里上班吗？”
眼前的女子跟她第一次见面时遇见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眼中的浮躁少了很多，整个人像是终于沉下来了不少。不过也可能因为小产，她人看起来没以前有精气神儿。
章漾记得蔡丽是在北京上大学，就算是毕业了，也不至于在商场当导购小姐吧？
“嗯。”蔡丽点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她看了一眼在章漾身边的季行止。
那一次交流会上，她只看了季行止一眼，随后就没再见过季行止。看着如今没有穿着军装的高大严肃的男人，她才发现原来章漾的这位先生长得很不错。“你来逛街吗？有没有什么看上的，我现在在这里上班，可以拿到一个内部折扣。”蔡丽说。
章漾笑着摇了摇头，她跟蔡丽说起来也不算有什么交集，这样便宜她不想占。
不过蔡丽这时候对她展露出善意，她也多问了句，“你没有去做跟专业相关的工作吗？”
章漾记得周伟似乎提过蔡丽的专业，好像跟他们差不多，不过具体的她忘了。
蔡丽表情一滞，随后点点头，“嗯，遇见些事，可能觉得自己没什么天赋吧，就想着先找一份工作看看，等到时候有机会，再看看自己适合做什么。其实我现在在商场里，工资也还行。”
蔡丽没有对章漾诉苦，她和章漾之间唯一的那点关系，可能就是周伟。何况，当初章漾已经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现在她被陈红星母子逼得走投无路，她相信自己能熬过去。
当初她怀着陈红星的孩子，被迫流产，后来去陈红星的单位大闹一场，让对方丢了工作。陈家记恨她很正常，但蔡丽不后悔。
哪怕是被逼到了如今的份上，她也不后悔。
她总不能自己吃亏后，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伏低做小跟陈红星在一起。当初为了陈红星舍弃了周伟，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她从前能为了给自己挣一个前途，没有一点底线，如今也能为了自己争口气，让陈红星没好日子。
蔡丽目送着章漾和季行止远去的身影，她的视线还停留在章漾怀中抱着的那一束百合花上。她眼里有些羡慕，当初自己跟周伟在一起时，虽然没什么钱，在大城市里，周伟的工资每一分都需要精打细算，但有一次她提过羡慕别的同学能收到鲜花，那个周末，周伟自己去郊区摘了不少野花，给她做了一束花。
可这些，在她遇见陈红星的时候，看见后者从花店里带出来的包装精美的鲜花时，忽然就忘了。
如今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原来错得那么离谱。
季行止牵着章漾的手走下楼，他忽然道：“我知道她。”
刚才季行止就觉得蔡丽这人自己是在哪儿见过，不过对方在他心里不怎么重要，他没能立马想起来。
“那次你去交流会上，她为难你了。”
季行止说，然后看着章漾，似乎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来什么情绪，但章漾脸上压根没什么变化。
“不讨厌她？”季行止问，他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接了章漾后，从她口中得知蔡丽，当即就想掉头回去找人说个清楚。
章漾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她挽着季行止的胳膊，姿态亲昵，“没什么讨厌的，她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再说了……”章漾顿了顿，她抬头看着季行止的眼睛，语气带上了几分认真，“可能自己过得很好，所以从前遇见过的那些小小的摩擦，在我看来，压根就不算什么。”她说完这话，冲着季行止笑了笑，眼中没有一丝阴霾。
她现在的这一份满足，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季行止。
现在章漾相信了，世上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得柔软而温和。生活里的那些磕磕绊绊，也显得无足轻重。
季行止不知章漾在想什么，但此刻对上章漾的眼睛时，他心头一动，他没说别的什么，只是心里默默想着，他要让身边的女子一辈子都这般模样，永远明媚，永远灿烂。
章漾和季行止从百货大楼将旅行所需物品采购齐全后没多久，两人就南下了。
银海山，是在南方沿海一小城里挺有名的一座山，海拔不算特别高，但想要爬上山顶，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在山顶上，有一块平台，可以露营。
章漾和季行止到小城时，刚出车站，就有人来接她们俩。
对方同样开着军用吉普，只不过不是首都的车牌。
“季行止！”对方在看见人从出站口出来那一刻，就已经挥手大喊。张磊原本是想冲过去直接给老同学一个拥抱的，结果眼神冷不丁地看见了站在季行止身边的章漾时，他一下变得老实了不少。
他先前跟季行止的通信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老同学的妻子很厉害，年纪轻轻，已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报社的主编。如今一看到真人，章漾身上那种读书人特有的气质，他作为学渣中的战斗-机，一米八几的个子，气场却瞬间矮了下去。
季行止走过来，主动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章漾在来之前，就知道季行止的大学同学如今分配在南方的小城，她们落脚的地方都是这位朋友安排的。 “你好，我是章漾，这一次我们过来，麻烦您了。”她微笑说。
张磊就是个最寻常的糙汉子，这时候听着章漾这么温和的声音，反而有点局促，“嗨，咱们之间说那些。嫂子！我跟季行止从前都是上下铺，关系铁着呢！你们过来，我来安排这不是应该的嘛！”
军营中的兄弟们都很赤城，何况张磊和季行止认识多年。
等上车时，张磊示意两人坐在后排就行。但章漾推了推季行止的腰，“你去坐前面，不是挺长时间没见了吗？你们聊，我上车睡一会儿。”
章漾说完这话时，已经坐在驾驶位上的张磊，不由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闪过笑意。
季行止对章漾言听计从，听到章漾这话后，当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的大手在章漾脑袋上按了按，“好。”
章漾知道季行止和张磊肯定有不少话想说，张磊顾忌到她是客人，所以让季行止陪着自己坐在后面。但人张磊又不是她们家的司机，她可没那么厚脸皮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季行止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时，就看见张磊冲着他挑了挑眉。
同学好几年，最初又在同一个地方服役，张磊的动作表达的什么意思，季行止了然于心。他知道章漾很好，但没有想到张磊居然这么快就认同了章漾，这让季行止感到诧异极了。
季行止记得很清楚，当初张磊在学校时，就找到一文学院的姑娘谈恋爱。用张磊的话说，他就喜欢那种对方身上的书卷气，看起来文静又满腹才华，跟他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就是绝配。但那个文文静静的姑娘，却在得知他要来这经济落后的海边小城服役后，毅然决然提出了分手，这样的感情日后必然是分居两地，她忍受不了。在明知道男方服役的地方，国家短时间里不可能投入太多发展后，她很干脆了结了这段关系。
其实说起来谁也没有责怪那文学院的姑娘，青春年华，任何人都不想错付，何况婚姻错付的成本实在太高，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
张磊平静接受了分手，但只有作为室友的几个人，知道他颓废了多长时间，又花了多少时间走出来。
那之后，张磊就像是得了“文青过敏症”一般，对于从事文字工作的年轻姑娘，退避三舍。因为一个人，他怕了一群人。
所以现在季行止发现张磊居然这么快接受了章漾，他诧异极了。
不过季行止很乐意眼前情况的出现，“有一年没有聚了吧？最近怎么样？”季行止问。
张磊：“还不就老样子，对了，嫂子喜欢海鲜吗？我知道一家特别地道的加工店，可以自己选新鲜的食材，在店里找人做，味道一绝，特别鲜！保证是你们在内陆吃不到的鲜味儿！”
章漾还没回答，季行止就已经代替她笑着开口：“她喜欢。”
张磊又冲着季行止挑了挑眉。
他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当初在学校时，季行止就是出了名的异性绝缘体。虽然他们是军校，但是隔壁就是首都的综合性大学，里面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现在可都流行的阳刚审美，军校生对比普通大学的学生，在这一点上，有天然的优势。
季行止出门时，被人约过好几次，不过这人跟木头一样，别人姑娘是带刺的玫瑰，他是带刺的木头，谁来了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像是眼前这模样，张磊真没见过。
“没想到我们几个里，居然是你最先结婚。”张磊感慨道，“你跟嫂子是怎么认识的？哇，嫂子身边还有未婚姑娘吗？看看我怎么样？我这人人品，可以让季行止担保。”最后一句话，张磊是对着章漾说的，免得她一个人在后座无聊。
“对了。”在季行止回答之前，张磊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然转头看着章漾，分享着自己知道的小秘密，“嫂子，当初季行止可为了不跟别的姑娘来往，居然拒绝别人的理由是什么他有未婚妻，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这年头，哪里还有人定什么娃娃亲啊！他拒绝人都这么敷衍！”
张磊这话一出，章漾和季行止都陷入了沉思，但偏偏就他一个人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原来你还有这事儿？”片刻后，章漾笑眯眯看着季行止开口问。
季行止想沉默应对，奈何身边有个猪队友，一开口就能将他的老底儿揭得精光。
“
“绝对是真事儿，嫂子，你说季行止好笑不好笑？怎么可能有什么未婚妻哈哈哈。”张磊很给面子地又插了自家兄弟一刀。
季行止：“……”
“嫂子，你可以问问季行止，他现在未婚妻在哪儿呢！”张磊乐呵呵说。
章漾也笑呵呵的，“在这儿。”
张磊：“？？？”
他眨了眨眼，里面有显而易见的茫然，还特意从后视镜里看了章漾一眼，“啊？嫂子，你说什么？”
章漾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尤其是在看见张磊那双因为吃惊而瞪大的双眼时，她觉得更有意思了，“哦，我是说，你问他未婚妻在哪儿？我就是啊。”
张磊：“！！！”
他听见了什么？！
“啊？”张磊一副见鬼的表情，“真，真的啊？”
季行止不客气给他翻了个白眼，“嗯，真的。”
张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张磊都很沉默，他觉得自己是需要静静的。
而等到到了张磊介绍的当地饭馆，章漾和季行止落后了一步。章漾笑眯眯地看着季行止，语气听起来轻快得不得了，“喂，季行止。”她喊道，“原来你从那么早开始就惦记我了啊？”
不然，怎么大学四年都没有想过找对象，还处处用着她的名义拒绝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