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秋元雅人的未来可以一眼看到头, 随着时间慢慢失去所有行动能力，在某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过程很短暂，甚至不会超过三年。
但死亡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接受之后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而寒川简的未来可不是单纯的死亡便能结束, 他会迎来一次次的诞生，再迎来一次次的死亡, 他的未来无法结束, 只能这样一点点的继续下去, 仿佛是一只飞翔的无脚鸟, 永不停歇。
单次的胜利对于他的未来没有任何用处。
寒川简不会每次都遇到好人，也不会每次都有办法, 更不会每次都碰到秋元雅人这种愿意帮助他的人, 对玩家来说那是游戏，对NPC来说他是灾难, 他的一切都被注定好，只要游戏开局就是一场悲剧。
“没有解决办法吗？”
“应该说我诞生意识只是一场意外？”寒川简回答：“本来，我也许应该只是一个用在游戏里的工具NPC，仅仅只是化形的载体，只不过我非常勉强的，有了一点意识。”
寒川简说：“对, 大概是这样。”
说不定还不如没有。
因为有了意识就可以被称之为‘人’，而不是数据的载体, 因为是人所以才会对这种无休止的死亡与复活感到疲倦, 为此感到崩溃，没有一个人的思想可以承受如何程度的反复。
所以他现在对于这种死亡已经呈现出‘适应’的状态, 是的, 他已经适应‘死亡’了。
这种无缘无故的诞生并无缘无故要被消灭的设定已经被他潜意识接受, 或许还残存着些微挣扎，但这种挣扎也只是精神上不愿屈服的些微踌躇，或许终有一天，他还会变回原来没有意识的状态。
仿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名为‘寒川简’这个人所幸存的短暂几个月也无影无踪。
秋元雅人想：这样是不对的。
但到底什么才是对的呢？
秋元雅人在生病前是个导游，他是个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的导游，他去过很多地方，去冒险去游荡，钱花完了就打工赚钱，积攒下一笔后继续游荡，所以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他见过贫民窟里饿得皮包骨的孩子，也见过繁华城市里年轻男女奢华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种生活方式，也有太多的人。
天灾的存在是合理的，天灾是必须存在的自然现象，就像是死亡对于人是必须的一样，但他无法看着一个有灵魂有意识的人去反反复复体验诞生并被迫消灭的过程。
但又怎么可以无视天灾的诞生任由天灾毁灭世界？
真难啊，这种问题。
就像是他的绝症一样，不是心怀希望就可以完美解决的事情。
就在这时，秋元雅人看到寒川简抬起头来，他似乎在看什么，他意识到寒川简正在看系统，因为寒川简还有另一个身份是‘玩家’。
是的，寒川简确实在看系统，在刚才系统发出新公告。
【公告：第三游戏场通关，系统将会进行为时24小时的更新，在此期间玩家无法上线。】
【紧急通知：游戏场不再扩张，未进入游戏场的玩家会统一游戏失败。】
【紧急通知：第三游戏场玩家已游戏通关，感谢玩家喜欢。】
“系统公告？”
“对，是一个游戏更新的通知，好像是24小时无法登录游戏。”寒川简说：“可能是因为沢田同学他们的方法导致游戏在修改设定，如果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是为了清除‘天灾’，那么NPC代劳后，这个游戏的存在就挺尴尬的。”
秋元雅人点头，“……大概。”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如果说游戏都有源头，将这整个事件都看做一场游戏的话，那么始作俑者……不应该是游戏公司吗？
这个游戏公司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世界联系在一起，将天灾具现化，然后由此去‘拯救世界’，太可疑了，这个游戏公司是怎么做到的？
“对啊。”秋元雅人看向寒川简，“我说：你是玩家吧？”
“唉？”寒川简点头，“是这样没错。”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是玩家，也就是说：你在每个世界都是玩家，可以清楚的接收到系统公告。”秋元雅人微微皱眉，“先不说这是为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游戏公司那里有突破口。”
寒川简眨眨眼睛，“游戏公司？”
“你会成为载体，世界会变成游戏，甚至是你能拥有意识，都是游戏公司的原因。”
“既然你本身只是一个载体，是绝对的NPC，就应该可以过去。”
秋元雅人说：“找到他，威胁他。”
“我们没有时间了。”
……
游戏发言人感觉到最近工作变得非常艰难。
或许和「天灾」有了意识有关，很多本来准备好的游戏剧情都在出现偏差，到处都是玩家投诉，好好的游戏公司差评如潮，现在又要进行游戏升级，当然游戏升级只是说给玩家听的，具体原因是：这个游戏里的原住民正在自发清理故障救世。
“不好吗？”BOSS一如既往显得相当悠闲，“我们不需要做很多工作就可以得到工资。”
“这不是一回事，只是觉得变数真的很大。”游戏发言人叹气，“或许是因为「天灾」有了意识，还抢走了玩家系统，所以不管是玩家还是NPC都倾向于找其他办法，而不是消灭「天灾」，这导致我们的效率也变低了。”
BOSS点头，“没办法，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心软的生物，不忍心对同为人类的另一个人下杀手，哪怕他本体是「天灾」。”
“要是玩家和游戏公司对着干，就是要保他怎么办？”游戏发言人担忧着，“之前《咒术》游戏里玩家就有这个倾向了，好在他最后带着「天灾」本身被消灭，并没有说哪怕游戏不进行了也要护着「天灾」。”
“我越发觉得这个担忧很有必要。”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BOSS笑着问。
游戏发言人卡壳，他支支吾吾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开口，“不知道。”
“「天灾」是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强的，刚诞生的时候很弱小，那时候它会被化形，也是那时候它最容易被消灭，时间越往后它越难以被消灭，就像是《侦探X系列》难以被察觉到的高犯罪率，要不是他主动去死，我们还真奈何不了他。”
“要是他找上门来怎么办？”游戏发言人这么说。
BOSS怀中的橘猫突然从他手里挣脱，橘猫身上炸了毛，它对着门口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BOSS看着橘猫，又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接着才赞叹一般的开口，“你指的是现在这样吗？”
“啊？”游戏发言人茫然的回过头。
下一刻他便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他看上去对这里并不熟悉，走的也有些迟疑，直到看到这里有人后他才停下脚步，这是一个不管是他还是BOSS都熟悉至极的人。
寒川简。
“喵！”橘猫发出刺耳的声音扑过去，但是下一刻橘猫就穿透了寒川简的身体，橘猫撞到了墙壁，它甩着头又扑上去，寒川简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撞开消散，然后又重组。
有点奇妙。
有隐隐约约的数据流在他身体周围盘旋，起码在这一刻，寒川简站在这里的是由数据组成的虚构身体。
“寒，寒川简！”游戏发言人惊恐的指着寒川简，然后一溜烟躲在BOSS身后，立刻就把他们是知情人的身份暴露。
BOSS：……
扣工资吧。
“初次见面，我是这家游戏公司的老板。”BOSS笑着说：“真是没想到可以和寒川先生这样面对面，真是相当荣幸。”
寒川简走过去，他看着周围，片刻后才开口，“你们就是设定游戏的人？”
“显而易见，是的。”
“可以停止你们这种将世界设定为游戏的奇怪行为吗？”
“当然不行。”BOSS说：“这是世界的需求，我们是满足世界需求的人，有人付报酬我们就工作，这是非常合理的设定，怎么可以你说一句话我们就不工作了呢？”
“那就不要将我每次都设定成最终反派怎么样？”
“不不不，这不是我们做的事情，而是您就是最终反派，这不是游戏设定，是现实设定。”BOSS看上去没有一点意外，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担忧，“或者你可以去告我们。”
怎么可能告，先不说哪里可以告，再者，寒川简是「天灾」的载体，是被塑造的NPC，本身就没有人权。
寒川简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一次不会那么容易。
他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橘色的眸子里带着柔和，他坐在那里安静的和BOSS对视。
“老板。”寒川简说：“我觉得这样很不划算哦。”
“既然让我知道你们的存在了，那么我就可以认真的陪你们玩游戏了，毕竟游戏一个又一个，我也可以一次次重来，本来想重复没什么意思，但一想到是要和你们对立，好像也有点意思了。”
BOSS的笑容僵了一下，“寒川先生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寒川简说：“毕竟就像是你说的，我是最终反派，这不是游戏设定而是现实设定，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那就不改了。”
“在我尚有意识的时候总是要拉一两个家伙陪我下地狱吧。”
“而你们，才是我会诞生的始作俑者，不找你们我还能找谁呢？”
孤注一掷没有希望的人，就会无所顾忌。
时间还有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