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信今日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
“截教自圣人起,便讲的是有教无类,对万物一视同仁,
刚才听你所说的道理,原本以为是师伯教与你的,但没想到是你自己的想法,
想来师傅知道之后,也会欣慰。”
听到徐怀信说自己的师傅,李景云有些纳闷,这怎么又扯上元清道人了。
“师叔欣慰?不会吧,就算我之前破突到二境中期,师叔知道之后,
也只是说了一句‘积累已到,水到渠成’而已,我想通的这个道理,估计师叔连表情都不会变一下。”
徐怀信听到他如此说,叹了口气说:
“看样子师伯的确没告诉过你,师傅其实出身妖修。”
“啊?”
李景云张大了嘴巴,看样子能塞下一个鹅蛋。
“师兄,你说师叔……”
徐怀信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可是惊天大瓜啊,师叔竟然不是人族?
这他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师叔?妖修?结剑草庐的师叔?那个元清道人。
看着李景云呆傻的表情,徐怀信笑着摇了摇头。
“师弟,今日我将此事告诉了你,但你也不可在师傅面前提起此事,师傅十分不喜。”
听到徐怀信的话,李景云慢慢收回了思绪,点了点头。
对于徐怀信的话,尤其是说元清道人的 话,他都无比听从。
自己这个师兄可是把师叔的脾气摸得透透的。
他说师叔不喜欢别人提及妖修身份,那定是不喜欢,而且说不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说成是元清道人的逆鳞,也是可能的。
毕竟之前徐怀信也没说过其他的,元清道人有什么不能提及的事情,这是头一件。
李景云感觉自己总算是想明白了,今天为何徐怀信的话如此多的原因了。
“所以,师兄你今天是因为看到林雅姑娘的遭遇,所以想到了师叔,这才又是赠药,又是帮忙跑腿的吧。”
徐怀信微一沉默,“不止如此。”
“哦?还有其他的?”
“还因为林雅与文康安之间的事情。”
李景云仔细想了想,说道:
“她们两人的事,那是什么事,她们两人成婚……,噢,难道是师叔也与凡人女子成婚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最后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大了些。
今天接二连三的大消息,简直太刺激啦。
徐怀信苦笑着看着李景云摇了摇头,但他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看徐怀信如此样子,李景云好奇心大作。
徐怀信每次如此,都说明自己说对了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隐情。
接下来在两人赶路之时,徐怀信给李景云讲了他自己所了解到的元清道人的事情。
他在这些年跟随元清道人游历的过程里长大,可以说是与元清道人形影不离。
而元清道人虽然喜欢游历世间,但却很少参与其中,最多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世间百态。
当然若有看不过去的事情,也会出手,但都是隐在人后,并不露面。
这样便也使得徐怀信如他师傅这般,不喜欢招惹事情,但也不怕事情。
只是在他小的时候,有记忆起,元清道人每隔三年便会带着他去一趟大荒南部。
一个叫汀清郡的城镇。
他们到了那外城镇,每次都是到一个叫“江富客栈”的地方,开一间地字号厢房。
而且必须是靠近旁边人家后院的那间厢房。
待到月上竿之时,元清道人便会凭窗而坐,手拿竹笛,吹奏起来。
当元清道人的笛子吹完一曲之后,再吹另一曲时,就会有抚琴之声同时响起。
让人惊奇的,便是一笛一琴,所奏之曲,竟是极为相合,让人闻之欲醉。
一曲作罢,又起一曲,一连三曲,曲曲如此。
徐怀信曾偷着向窗外望过,可以看到窗子面对的,是一户人家的后花园,园中隐约可见一座凉亭。
那琴声正是自凉亭中传出,只是夜色迷茫,距离又远,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在凉亭中坐着的,是一位白衣女子。
元清道人吹完三曲之后,便凭窗眺望,直至深夜。
第二日,便会带着他离开汀清郡,继续天下云游。
之前的几次,徐怀信年岁不大,不知元清道人为何如此。
但最近这几年他已渐渐知晓人情世故,想来那户人家中的白衣女子,定是与自己师傅相识。
但不知为何师傅只是三年来一次,却并不与其相见。
徐怀信曾经小心地问过师傅一次,但是师傅并未回答他,只是脸上却是现出了愁容。
明显是勾起了伤心之事。
看见师傅如此神色,他便也不敢再问了。
但当他私下与何道人提及此事时,何道人叹了口气,对他说了四个字:“人妖殊途”,便也不再多说了。
这次看到林雅与那文康安,他本是心里有些高兴的。
这么多年,他终于看到了妖修与凡人结缘,而且生活得十分美满。
那时他真想自己的师傅就在身边,可以看到妖修与人,是可以有好的结果的。
但后来文康安的反应,又让他十分失望。
那时他对文康安的说的话,其实不只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生气。
也是因为那原本可以用来佐证人妖并非殊途的期望,也一同被他毁了。
自己师傅与白衣女子十几年苦苦相思而不得相聚,连见一面都是远远的看不真切。
他文康安就站在林雅的面前,只需一句话,两人便又会是神仙眷侣。
但偏偏从他口中说出的,就是那些杀人诛心的话。
那些话想来定是如一把把刀子,在林雅的心中割出不知多少道口子。
他本来也是想私下里将那文康安教训一番,但看到林雅在文康安离去后,仍是为他安排解毒之事。
而且言语之间,并未对他有些许怨恨,只说文康安心中还是有她的。
说文康安恨的是妖修的身子,不是她林雅。
而他们去送药时,文康安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徐怀信看到他通红的双眼,还有眼角未擦干的泪水,想来确如林雅所言。
文康安并非无情之辈,只是父母血亲之仇,族类之仇,在文康安这个普通人的心中,的确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于是徐怀信便也打消教训文康安的心思,只是将药给了他,便带着李景云走了。
听到此处,李景去也不自觉得叹了口气。
“师兄,文康安与林雅两人的事,也同样是心结,再说林雅还有身孕,想那文康安再过一阵,也定会去寻林雅,两人还是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徐怀信默不作声,李景云便继续说道:
“现在还有半年时间,半年之后师叔就有十年不能出草庐了,不若我们现在回去,让师叔可以去那汀清郡再与白衣女人见上一面,就算见不上,再合奏三曲,也可以啊。”
徐怀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与师傅回来之前,已经去过了,而且师傅已经将那竹笛在出城之前毁去,看样子以后不会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