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盘着夜灯,举动僵住。
盯着散发幽幽光泽,将整个承乾殿给照亮的东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再次瞪大。
自打跟着承乾殿下当陪读以后,他觉得自己眼睛越来越大。
受惊太多。
“这,这是何物?”程处默回头,僵僵问小皇子。
小皇子瞧着程处默动都不敢动。
嘿嘿笑了一声。
一盏夜灯就如此。
如果让他见识后世那灯红酒绿的生活呢?
“这是夜灯,夜里可以窥物,目前来说大唐只有一个。”小皇子开口。
程处默感觉自己手千斤重。
他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心里门清儿,独一无二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比如那什么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就连陛下都喜欢的。
“殿下,俺手麻了,你过来接一下。”程处默呼叫小皇子,他手笨脚笨这种珍贵的东西,还是莫要放在他手里的好。
小承乾走到他身边,把夜灯放在手里。
还按了一下开关,夜灯变暗。
李纲从外头走进来,视线落在夜灯上惊疑审视好奇目光复杂又深邃,很快注意力便落在小承乾身上,温温开口道:“殿下可准备好了,授课时间到。”
“再等等。”承乾朝着外头看去。
只见小胖墩青雀在宫人跟随下,如翻滚的圆团子朝着这边赶过来。
李泰走到是承乾殿,对着李纲躬身问好,一副乖乖学生样子。
李纲视线落在李泰身上,态度依旧温和,看不出喜怒。
“老师,青雀仰慕您,一起学行不?”小皇子开口。
李纲沉默片刻,沉沉问道:“殿下可确定?”
“确定的。”小承乾开口。
如此,李纲未曾多言轻轻颔首,带着几个人往隔壁书房走去。
教导内容深入浅出,小皇子听的认真,他可不想再从后世捡来一些类似桃核之类无用的东西。
然而,李纲讲述的更多是历史跟为人。
小皇子努力让自己听进去。
然而眼皮子开始打架。
旁侧的程处默早就昏睡桌子上。
至于小福宝李泰,小小年纪,端端正正,听的极为认真。
李纲??
他怀疑自己是来教导李泰的。
走到小皇子面前,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昏昏欲睡的小皇子眼睛瞬间瞪大。
看见面前放大的儒雅的脸,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老师,我错了。”
小皇子态度特别端正,李纲继续讲课。
然而小皇子再次昏昏欲睡。
李纲盯着课堂下三个学生。
程处默都已经开始打呼噜,小皇子迷迷糊糊,眼睛睁着但是灵魂不知道在哪儿,再看李泰,笔记誊写的端正认真,小脸也严肃,仿佛当年的李二皇帝。
李纲皱起眉头,仿佛看见许多年后,大唐掀起的波浪。
曾经他的学生杨勇,他的学生李建成,都是死在兄弟手里。
现在小皇子又是他的学生。
视线落在一旁李泰身上,活了一把年纪的李纲,心脏揪了起来。
“殿下为何听不进去,是臣讲述的不好吗?”李纲敲了敲小承乾的桌子,温温问候,将诸多心事藏在腹中。
小皇子瞬间清醒,视线落在李纲身上,满是歉意:“老师,我想学怎么种地,学医术,还学挣钱。”
“……”李纲灵魂都震荡起来,这小皇子的志气有点不一样,身为长孙皇后嫡长子,在皇帝传出话日后要立嫡长子殿下当太子的情况下,不应该学习为人为君为合格帝王的手段吗?
种地?日后当农夫?
学医?那是想要当匠人。
挣钱?商人?
“这些老臣未曾涉猎,怕是教导不了殿下。”李纲说的很直白。
小皇子也不恼:“没事,孔夫子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不会不丢人,不会可以去学的,学会了再教我。”
“……”旁听的李泰瞪大眼睛,他这个皇兄在干什么?
李纲是文人,文人不是种地的。
李纲笑了笑,小皇子与之前满是抱负的建成太子不一样,跟当日备受关注却行为放浪的随太子杨勇更不一样,小皇子更接地气。
这位应该不会在日后大位相争中失败了吧。
“那老臣先回去了解一番有关农医的内容,重新安排殿下的课程。”
小皇子乐滋滋摆手,李纲笑眯眯带着教案离开。
经过夜灯一处,盯着上头的按钮看了几眼,方才小皇子就是按了这里,夜灯才亮的。
有点想按一下。
但是……
他好歹也教导过两个太子。
要矜持。
书室的李泰身影出现在小皇子身前,他眼里含着泪泡,胖嘟嘟的小手颤抖着,委屈巴巴说道:“皇兄你把老师气走了。”
“老师生气了?”小皇子疑惑。
明明说话时候还笑眯眯的。
大人们的情绪都这么不好琢磨吗?他惹老师生气了吗?
如果有的话,那就得道歉,小承乾走出书室,见李纲盯着夜灯蠢蠢欲试。
虽然他也很喜欢小夜灯,但这个东西他以后还会有无数个。
“老师喜欢夜灯吗?这个东西超级棒,夜里看书可以按一下,光线要比蜡烛好多叻。”小皇子开口,将小夜灯按亮往李纲手里塞去。
“老师承乾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拿了夜灯就别生气了。”小承乾直直开口,率直的话比直男都直。
李纲摆摆手,他何时生气的?
但是小皇子要把夜灯给他做赔礼欸,这东西大唐只有一个,还能发光,看起来比所有夜明珠都好用,看着夜灯的光晕跟诱惑,李纲都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在生气。
“殿下多虑了,老臣未曾生气,殿下对农学,经商或者医道有兴趣,那可以深造,但是同样的为人学问也不能荒废,老臣想要整合一下,将农学跟为人结合一起,这样才能让殿下因为兴趣,继而学下去。”
李纲笑着一声,将夜灯推回去。
虽说心动,但是君子应如是。
小承乾站在看着李纲背影,老人步履很慢,但是平稳,同样还带着几分厚重跟孤寂。
这、原本是想赔礼用夜灯,现在觉得这东西就应该送给李纲。
“老师,我还没给拜师礼呢。”小承乾跑到李纲身边。
将夜灯塞给李纲。
李纲想要退回,小皇子已经颠颠的跑会承乾殿。
李纲盯着手里的夜灯。
思考许久,觉得应该跟李二皇帝汇报一下。
皇帝那边准备的拜师礼,他就不收了。
慢吞吞的步子朝着甘露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