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间,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外面都很少能看到路人,只能听到树上接连响起清脆的鸟鸣声。
福真已经来到了屋子外面, 他恭敬地敲了敲门, 打算去里面服侍万岁爷。
然而,今天早上的万岁爷脾气似乎有些暴躁, 让他就这么待在外面,不准进去。
屋里面, 尊贵的君王顶着一双青黑的眼圈, 目光幽幽地盯着睡得正香的小柚可。
谁能想到昨天还是一只非常可爱,会对着自己喵喵叫的小猫咪,半夜就大变活人,还变成了这个总是让他非常无奈的小国师呢?
这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就这么盯着这个睡的正香的小娃娃, 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从一只小猫咪变成人形的。
所以说这么多天以来,无论是这只总是喜欢半夜爬床霸占自己床铺的小猫崽,和那个总是胆大包天,不是扯自己的脸, 就是捅自己鼻子的小国师,其实都是一个人?
猫崽就是小国师, 小国师就是猫崽!
崇朔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他纠结了一整晚,只觉得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怪不得南黎那群人对小猫崽这么重视, 原来并非妖精的原因,而是因为这只猫崽本来就是南黎人最重视的黄金血脉。
这么一想, 很多事情都能理顺了, 为什么小豌豆名义上是国师的小猫崽, 却总是没有一起出现过。
为什么自己说那个小国师坏话的时候,这只猫崽总是会对自己挥舞着小爪子,还一副特别愤怒的样子。
原来并不是金色眼睛的都是暴脾气,而是这两个金色的眼睛是同一个小家伙。
崇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直目光幽幽的盯着这个小国师。
床上,一张粉白脸蛋的小柚可睡在上面,可能觉得有些热,从被子的边角偷偷地露出来一个小脚丫。
没一会儿,熟睡的小家伙又动了动自己的小胖脚,哼唧一声,把身上的被子全都给蹬到一边。
崇朔拧着眉弯下腰,把被子重新给小家伙盖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皇上?您是不是昨日太过忧心,所以睡得晚了?要不您再睡会,我们天亮再出发?”
福真在外面试探着问道。
“可以,你先去睡吧。”崇朔只能这么回答。
等到外面的天色完全亮起来,熟睡的小家伙终于醒了,她揉着自己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目光懵懂地看着面前的君王。
“大龙!”清脆的小奶音响起,她刚刚想要扑过来,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似乎变了回去?
变了回去?小柚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崇朔怕她直接栽到地上去,把枕头拿过来拦在了外面,就这么抱着胳膊打量眼前的小国师。
然后他就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家伙两边的脸蛋似乎又圆润了一些?肯定是这段时间吃的太好了!
他再一想想这段时间都是谁给小家伙喂的食物,一张脸也黑了起来,是自己喂的能怪谁。
慢慢清醒过来的小家伙眨了眨眼睛,她脸上有被撞破的心虚,但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话,便弯腰玩起了自己白胖胖的小脚。
“不要玩自己的脚,脚是脏的!”崇朔只觉得眼皮都在跳动。
“洗过,香香!”柚可把小脚脚伸过来,给他展示。
崇朔:…………
他又想起来了,这小爪子还是他自己给洗的,昨天不知道洗了多少次。
“你……”他本来想问小家伙为什么会从人形和猫崽的形态转变,但是一想想这个小国师的年纪这么小,恐怕也说不明白。
崇朔的心情复杂极了。
等外面的福真终于进来,看到里面端坐着的小国师,也被吓了一跳。
“皇上,南黎那边把国师大人给连夜送过来了?”
他忍不住询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以后再看到这个小家伙出现,你闭嘴就行了。”崇朔用警告的目光看过去。
“你出去给小国师买一身衣服,她身上的衣服穿不出去。”
柚可现在穿的是有些轻薄的小裙子,还露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胳膊,崇朔哪敢让她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去。
福真被万岁爷警告了一次,再也不敢多嘴了,连忙把手中温热的水盆放一下,膳食也给放好,急匆匆地走出去。
等福总管离开,崇朔本来想要把床上的柚可抱下来,但发现这小家伙根本都没有穿鞋子,没法下地。
“算了,你把脑袋伸过来,我在床上给你擦脸。”
尊贵的陛下已经瞬间进入了状态,开始为小家伙忙碌了。
柚可坐在床边,把肉嘟嘟的小脸蛋伸了过去,一双金色的大眼睛非常好奇。
“大龙,我们去哪里。”她晃了晃白嫩的小脚丫,好奇的问道。
“去查一些事情。”崇朔把手中的布浸湿,又拧出多余的水,把温热的布覆盖在小家伙软乎乎的脸上面。
君王给她擦完脸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停顿了下来。
“你什么都能听懂,怎么每天不听话还要乱跑?”崇朔再次用幽幽的目光盯着她。
柚可再次低下了脑袋,像是对自己的脚丫子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
“不要逃避!”崇朔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家伙金色的大眼睛瞅了瞅他,也伸出了两只小胖手。
崇朔连忙后退,他都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个小家伙会干什么,肯定是要扯自己的脸!
然而身后还有装了水的木盆,他一时没有察觉到,直接踩到里面,不仅连鞋子,两边的衣摆都被浸湿了,地上洒了大片的清水。
“洗脚脚!”小柚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笑的乐不可支。
崇朔拎着自己的衣摆,额头紧紧地绷着,半天才平复下来心情。
这边福真才刚刚走进来,再次得到了新的任务,那就是给万岁爷买一身衣服。
他挎着自己手里的小包裹,都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面前的木门就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福真:…………
房间里面,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崇朔坐在床边,给床上胖嘟嘟的小家伙套上衣服。
“大龙,反了!”柚可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愿意穿上去。
“哪里反了?衣服就是这么穿的。”崇朔只给小太子穿过一回衣服,那个时候崇易可是一动不动,任他摆弄。
这小家伙就能不能安分一些,别再晃悠了。
“花花是在前面的!”柚可鼓着小脸,金色地大眼睛愤怒地瞪着他。
“这几朵花在后面才好看呢。”崇朔不赞同她的想法。
“花花在前面!”
“是穿在后面的!”
柚可干脆一屁股坐下来,不理他了。
“行行,就给你穿在后面。”崇朔忍下来了。
没一会儿。
“大龙,衣服太紧了。”
“是你太胖了,小肚子突出。”
崇朔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小家伙就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了一拳头。
这次可不是猫崽轻飘飘的小爪子,所以尊贵的陛下一时间脑袋有些晕。
小柚可挥舞过去才想起来有些不对劲,她现在已经不是小猫崽的形态了,是人类的形态,力气很大的!
小家伙心虚地眨了眨眼睛,主动伸出小胖手给他揉了揉脑袋。
“你别动,你力气太大了。”崇朔退后了几步,连忙阻止。
他坐在凳子上缓了一会儿,心中有再大的怒气,只要想到了面前的这个小家伙还是自己娇养的小猫崽,这股气就聚不起来了,只能认命。
“大龙,擦药。”柚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小胖手举过来努力递给他。
崇朔自然不会觉得这只小猫崽能在肚皮上偷偷挂着这个东西,所以一定和昨天那些突然消失又出现的东西差不多。
“这是你们黄金血脉的特殊能力吗?”他接过白色的小瓷瓶,询问道。
现在他越想明白了,既然眼前这个小家伙就是昨天的猫崽。
那就说明自己养的那只小猫也不是什么妖精,而是黄金血脉特有的能力。
来自南黎的黄金血脉一向都比较特殊,据说每个国师都有不同的能力,可以庇护大玄王朝。
他之前还以为皇室典籍上面关于黄金血脉的记载全都是骗人的。
却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存在,怪不得以前的那些帝王争先恐后的想要供奉黄金血脉的国师。
“能力!柚可腻害!”小家伙扬着小脸笑了起来。
崇朔:果然不应该指望你能多知道什么东西。
“你能让我手上的这个东西再次消失不见吗?”崇朔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一块金色的令牌,之前在街道的时候,福总管就是用这个令牌把那些人给镇住的。
小柚可又靠近了一些,小胖手捏住令牌上面的黑色线子,都不用说什么话,也不用做什么动作,手中的那枚令牌瞬间就消失了。
“这个令牌是到哪里去了?”崇朔好奇的问道。
面前的小家伙歪了歪小脑袋,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挥舞着小拳头,“空间!在空间里面!”
“空间是什么东西?”崇朔皱了皱眉,隐约能够猜到一些,但还是不太确信。
“就是可以装东西的空间呀,大龙真笨!”柚可晃着小脚丫坐在床边,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可以用来装多少东西?有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大吗?”崇朔对于小家伙口中的这个空间比较好奇。
“非常大,好多好多个房间,非常腻害!”柚可将两只小手努力伸开,做出一个环抱的动作。
“那个空间里面什么东西都可以装进去吗?”崇朔突然有了想法。
“柚可想,能装!”小家伙点了点脑袋。
“好,非常好,你果然是大玄最厉害的国师。”崇朔笑了起来,眉眼没有昨天那么忧愁了。
柚可被大龙这么一顿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小脸蛋都红了起来。
“就一丢丢腻害。”她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非常小的缝隙。
对面的崇朔笑的更加厉害了。
福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的尊贵的陛下和小国师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屋。
崇朔让店小二又换了一盆温水,简单的洗漱一番,又走到床边把福总管买来的几双鞋子拿过来。
因为不知道国师到底穿多大的鞋子,福真把两三岁孩子穿的码数都给买回来了。
“伸脚。”崇朔把小家伙的两条小短腿扯了过来,给她慢慢地试穿手中的鞋子。
前几个鞋子不是紧了,就是太大了,他一直在皱眉。
“万岁爷还是让奴才给国师大人穿鞋吧,您先去用膳。”福真抹了一把汗,小跑过来。
这个时候,崇朔终于给小家伙找到了一双合适的小鞋子,迅速地给她套上了。
“不用,你若是用完膳,就先去准备收拾东西,我们待会就离开。”崇朔抬眸说道,他的手里还攥着另一只小鞋子,看的福总管有些不适应。
“奴才马上就去收拾东西。”福真虽然嘴里说的话,但还是频频的往床边的方向看过去。
“大龙,没有穿袜子。”
等到崇朔把两只鞋子都给她穿上去的时候,面前的小家伙突然开口了。
“你刚刚为何不说?”崇朔的眉毛瞬间扬了起来。
“忘了。”小家伙的理由非常干脆,一双金色的眼睛毫不心虚的看过来。
另一边的福真眼皮跳了跳,他亲眼看到万岁爷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
竟然就这么直接把小国师的鞋子给脱了下来,还主动去旁边的包袱里面找过来一双小袜子。
他也不敢再看了,连忙走了出去,生怕下一秒万岁爷恼怒的目光就会瞪过来。
…
延县热闹的街道上面,崇朔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给她带上了刚刚买来帷帽,上面缀着黄色的软纱。
“客官,你可真疼爱女儿。”那个中年摊主乐呵呵地笑着说道。
崇朔本来想反驳这个人说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
临走的时候,他多给了这个摊主几两银子,让那个中年人乐了一整天。
说几句好话就能白得五两银子,搁谁不开心啊?
摊主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发现通往成功道路上的秘籍。
崇朔越过这个摊位,又来到了旁边扛着一大串卖糖葫芦的老人这里,因为怀中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了。
“老人家,来一串。”崇朔把准备好的铜钱递过去。
“好嘞,咱们家卖的可是最甜的糖葫芦,用的都是昨天刚刚从山上摘下来的山楂。”
老人笑着摘下来一串,眉开眼笑的递了过来。
“大龙,买好多糖葫芦。”柚可趴在他旁边咬耳朵。
“一个就够了,如何能吃这么多太甜的东西?”崇朔觉得不能任由这个小家伙胡来。
“没关系,柚可有空间!”小家伙叫大龙不动弹,扯了扯他的耳垂。
被折腾了一会儿,崇朔终于递过去了银子。
“老人家,再来几串糖葫芦。”
“您要多少串?”
“全要了。”
老人先是有些惊讶,然后一脸欣喜的把肩膀上面扛着的草靶子都给了他。
“不用找钱了。”
崇朔就这么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而小家伙抱着这么一大串糖葫芦,在周围那群人惊讶无比的目光中离开。
来到延县外面,崇朔找个没有人的隐蔽地方,让小家伙把这么多的糖葫芦收进空间里面。
看着这么一大串糖葫芦凭空消失不见,他的心里还泛起了波澜,觉得实在神奇。
柚可自己留了一串糖葫芦,拿着糖葫芦非常幸福地在那里啃着。
附近已经有暗卫牵着马车在那里等着了,崇朔立马抱着小家伙坐进去。
等到前面的人架马离开,小家伙都没有发现熟悉的人影。
“大龙,福福呢?”她打开窗户,想要张望外面。
“福真还有事,先留在这里。”
“什么事?”柚可的嘴边还有一抹糖渍。
“小孩子不要多问。”
“柚可不小,有三万岁!”
“那我比你大不少,已经十万岁了。”
崇朔一本正经地说道。
怀中的小家伙被震惊到了,手中的糖葫芦都忘记了吃。
后来小家伙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人类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她瞬间横起了小眉毛,小表情和崇朔格外相似。
崇朔看了这个熟悉的表情,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君王还没有笑多久,对面的小家伙就抓住了一颗糖葫芦塞进了他的嘴里。
崇朔被糊了一嘴的糖渍,差点想要把怀中的小家伙丢出去。
“好吃吗?”
一双亮晶晶的金色眼睛看过了来,小模样有些期待。
崇朔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点头。
然后对面的小家伙又非常热情地给他塞了一颗。
他瞬间想要收回去刚刚说的话。
“皇上,我们买来的那些粮食已经运过来了。”马车外面传来了暗卫的声音。
“粮食全都放进马车里面,你们离开吧。”
崇朔抱着小家伙走了出来。
“可是皇上,这些粮食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全都堆在马车里面,您就没有地方坐了。”
那个暗卫有些犹豫。
“不要说话,做事就行。”崇朔用淡淡的目光看过去,对面的暗卫吓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安慰运来的那些粮食全都堆积在了马车里面,只留出来了非常小的空隙。
前面赶马车的暗卫被崇朔调去了别的地方,他自己坐在了上面,小家伙则是被放在预留好的那个位置上面。
“你们记住,不要跟过来,起码不能接近马车百米之内的距离。”崇朔叮嘱那些暗卫。
被赶下来的马车还有其他几个侍卫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自己赶着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墨羽,陛下赶马车的方向好像在南方啊,我们不是要去济州的吗?这个方向不就是回到了京城吗?”
其中一个暗卫有些呆愣的看着对面慢慢驶远的马车,觉得看不懂万岁爷的操作。
“皇上应当自有打算,我们记住陛下的话,不要靠太近。”墨羽对他摇了摇头。
…
延县客栈。
福真刚刚把苏芙和那位小侍女领过来,就发现屋内早已经没有了人影了,刚刚收拾好的包袱已经消失不见,就连马车都没了。
他震惊地转了转脑袋,终于在万岁爷的床上发现了一张信纸。
看着万岁爷在上面留下的墨迹,他觉得眼前一黑。
皇上终究还是抛弃他这个总管,自己跑了。
为何?这一路上他做的不够好吗?服务的不够到位吗?
福总管在内心咬着小手帕,只觉得的心都要碎了。
他不是万岁爷最信任的总管了吗?
福总管默默伤心了一会儿,后面的木门就被一脚给踹开了,紧接着月雯带着身后一群穿着各色衣裙的南黎人侍女走进来。
“我们小,我们少主养的小猫呢?”月雯用凌厉的目光看过去,紧紧地盯着福真的身影。
“你们在这附近找。”她手里拿着剑柄,对其他人说道。
“月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只猫崽自然是被国师大人带走了,你们应该回头询问国师大人才对。”
福真这才想起来今日晨时并没有房间内看到过那只奶黄色的小猫崽,当时看着床上坐着国师大人,还以为那只小猫经被南黎带走了呢。
没想到万岁爷前脚刚走,这些南黎人就带着人冲了进来,寻找那只小猫。
月雯心中一凛,看来那个崇朔已经知道小少主的真身了,如果他敢对小少主做什么,南黎一定饶不了这个皇上。
“我们刚刚过来,没有发现小少主已经不见了,皇上呢?他为何现在都不出现?小少主现在肯定和皇上在一起。”
月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太监,便明白这人还不知道少主的特殊之处。
所以少主变了回来,应该只被那个皇上发现了,皇上发现却没有说出来,不知道是有心隐瞒,还是有其他目的。
月雯的内心一直警惕着,他们南黎一些人知道小少主是因为黄金血脉的特殊性,才会变成小猫崽的形态。
但是这些人并不清楚,有可能把少主误认为妖怪。
“皇上有要事处理,至于去哪里,不是我等奴才能够得知的。”
福真微微昂着脑袋,表面看起来气势十足,其实内心的小人还在哭泣。
“皇上离开了?”月雯眯了眯眼睛,握着手中的长剑就要追出去。
“月姑娘请留步!”福真连忙跑过来,拦在木门的旁边。
“福总管不是说,皇上的事情不是你能够知道的吗?为何又要拦在这里?”
“月姑娘,皇上把老奴留在这里也是有事情要办的。”福真也不敢耽搁,很快和南黎这些人解释了一遍大玄正在经历的旱灾,很多地方都闹饥荒。
“所以福总管的意思是?”月雯双手拄着手中的长剑,剑鞘触碰地面之时,发出了一声闷响。
“皇上想要和南黎借粮食,等度过这段时间的旱灾,大玄一定会如数奉还过去。”
福真态度非常恭敬,毕竟是有求别人。
“借粮这件事好商量,但必须先找到我们小少主,万一你们万岁爷欺负了我们少主,一粒米都别想从南黎拿走。”
月雯的回答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福真松了口气,只要这些人同意借粮就好,反正他们也是要坐着下一批马车,去南阳寻找万岁爷的。
“皇上应该朝着南阳的方向过去了,之前万岁爷便说过要顺路去一趟,解决南阳的饥荒。”
福真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隐瞒万岁爷的行程了,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看着对面那个月姑娘打量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老脸厚极了。
“那便追过去吧。”月雯把其他人都找过来,纷纷坐在了马上。
“月姑娘等等我们,还有苏姑娘和太医院的御医呢,他们也是被万岁爷带过来的,需要一起跟着去南阳!”
“那你们动作快点,不要耽误时间。”月雯扯住马绳停下来。
福真抹了一把汗,他也想快啊,但是刚刚坐着马车连夜赶来的御医面色似乎不太好,说什么也不愿意立刻出发。
“马上了,马上了!”他只能这么回答道。
此刻的福总管还不知道,他尊贵的陛下已经朝着相反的地方行驶过去了。
…
京城。
这几天一直待在文渊阁处理事务的杨首辅收到了一封信,看到信上面的那种,他急忙起身。
“首辅大人,什么事这样急切。”旁边走来了一位手捧朱红色木盒的大臣,他正要往首辅这里送各地呈上来的奏折。
之前送来的那些奏折都是他们司礼监检查一遍之后,再交往皇帝那里,让万岁爷过目,最后才会送到内阁。
但最近万岁爷龙体有恙,他们检查完所有的奏折,便直接交到内阁这里,这也是皇上的命令。
“万岁爷有了新的指令,你先把这些奏折都送到里面的桌子上吧,我马上就回来。”
杨首辅可是清楚万岁爷根本都没有生病,现在说不定还在前往济州的路上呢。
现在虽说很多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但杨首辅也清楚,暗地里有不少人正在盯着自己。
一旦他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可能很快就会被处理。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都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就连文渊阁都很少出去。
今日一早,皇上又来了消息,让他在南方这些城市调取粮食送去各个地方的驿站,但却不能有太多的士兵看守。
命令虽然奇怪,但他也立即行动起来,生怕耽误了万岁爷的事情。
很快就把消息通过驿站送往京城以南的那些比较富饶,产粮比较多的城市。
扬州。
扬州在京城以南,是江南比较繁华的城市。
这里盛产雪花梨,还有一种晶莹剔透格外香甜的扬州米,每年都有无数的米粮销往其他地方。
今年的扬州的收成虽然没有前两年喜人,但也算自给自足,能够养活本州的人口,甚至还能卖出去一些米粮。
所以京城的消息传过来,扬州的巡抚很快下令开仓,将粮食运往驿站。
如水的月光从树枝间投射下来,像是有银色的轻纱在地面上流动。
驿站看守粮食的一队人警惕地等在这里,他们一共也就二十来个人,甚至都不是军队的出身,而是来自扬州的仓廪府库。
“奇怪了,这次看守如此多的粮食,为何只有我们,以往每次开仓运粮,可都是有很多士兵在外面守着。”
其中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子疑惑不解。
“这是上面下的命令,我们不要暗自猜测了,朝廷的人会亲自过来接手这些粮食的。”
旁边一位年纪大一些的中年人手里牵着放有粮食的马车,低声解释。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多说了。
因为中年人清楚,越是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越是不能探究的非常清楚,否则这可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
他们这边用来装粮食的马车一共有二三十辆,大多数都被拴在驿站外面。虽然马车看起来比较少,但是里面装的粮食绝对不少。
因为都是用特殊用来装粮食的车厢,比普通做人的马车还要大几倍。
一群人在等着朝廷所说的那群拿着御赐令牌的那位钦差大臣到来,等的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么多粮食被别人劫过去。
那时候就算他们的脑袋掉光了,都不够平复上面的怒气,好在不远处想起了马蹄的声音,应该是朝廷说的那位大臣带着队伍过来了。
此刻的君王正在赶着马车,他的头上也带着一顶帷帽,灰色的轻纱遮住了整个脑袋,在月色下面看起来无比的神秘。
恐怕连福真都没有想到,在他心中尊贵无比,而且又格外霸气的陛下竟然跑去了扬州,还亲自赶马车。
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福总管都要窒息了,恨不得连夜赶过来为万岁爷架马车。
崇朔后面的木板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灰扑扑衣袍的小家伙,她一直在扯着身上的布料,看起来对自己的衣服不太满意。
“别扯了,等回去就给你换新衣服。”崇朔也是迫不得已,之前那身带着绣花的小裙子实在是吸引视线,他现在想要的就是不那么起眼。
“大龙,我们要做什么?”柚可伸过来小脑袋,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
“去接粮食,很多人都在饿着。”崇朔很快回答道。
他本来是没必要一切都亲力亲为的,但是小国师的能力太特殊,只好自己把小家伙带过来。
“装粮食,吃饱饱!”柚可弯了弯眼睛,还拍了拍自己鼓鼓的小肚皮。
“坐稳了。”崇朔伸出一只手,把她往里面推了推。
这个马车里面空空荡荡的,这段时间收到的很多粮食都被小家伙收到空间里了。
他们这辆马车后面还有一支步行的士兵,都是那些暗卫伪装的。
崇朔可以调取士兵过来,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反而会打草惊蛇,还可能暴露小家伙的能力。
“等会你不要出面,别让其他人看到。”崇朔熟练的叮嘱她。
“大龙,南阳很热吗?”柚可放弃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抬起小脑袋询问道。
她的脑袋上也有一顶同款的灰色软纱帷帽,被风吹着往后面扬过去。
“应该是很热的,其他地方也很热。”如果不那么热的话,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旱灾?
崇朔依稀记得自己之前批过北方几个县市的奏折,那里的县丞提到了今天的天气变得更热了。
“奥奥。”小家伙点了点脑袋,慢慢地把小身子缩回车厢里面,不再问话了。
她的两只小胖手绞在了一起,圆润的下巴放在两只小手手上面,金色的大眼睛眨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国师一直都不说话,崇朔还有点不适应,不过很快就来到了驿站,他便停下马车走了过去,直接亮出了手中的御赐令牌。
“大人,您来了。”那群人笑着迎过来,一个个飞速地将拴在那里的马车解开。
“青羽。”崇朔挥一挥手,后面的那群穿着军服,训练有素的暗卫便小跑过来,他们主动走上去驾着马车。
很快他们就架着这些辆车离开了驿站,消失在那些人的视线中。
这些暗卫把马车架驶到一处密林,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经过之后,一个个踩着树枝飞身离开了。
“小豌豆,你把这些马车全都收起来。”这也是崇朔发现的最为简单的方法。
小家伙居然可以直接连着马匹将所有东西收进去。
而且那些马儿再次被放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样,好吃的不记得曾经被收到空间里面的事情。
柚可乖巧的蹲下来,小手手贴着马车的轮子,很快面前装着粮食的马车和连着马匹一起消失不见了。
其他的马车也被如法炮制,最后两个人面前变得空空荡荡的,整个密林格外的寂静,夜晚的凉风轻轻吹拂在脸上。
崇朔:…………
“你把我们用来赶路的马车也给收进去了!”
崇朔只要不提醒,他们的那辆马车总会一起消失不见。
柚可呆愣地抬起小脑袋,金色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她连忙挥舞了几下白白胖胖的小手,在空间里面努力寻找那辆马车。
折腾了一小会儿,他们用来赶路的马车才重新被放出来。
前面那匹马抬起脑袋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似乎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突然消失又出现。
崇朔熟练的把小家伙放在马车上面,给她递过去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面装了香喷喷的油酥饼,是他们刚刚在街道上买的,一直放在马车上面。
柚可却已经从空间里面掏出来了一根糖葫芦,吃的小腮帮都鼓了起来。
“不能再吃了,你今天已经吃三根了!”崇朔拧着眉毛。
他知道小孩子吃糖太多,牙齿可是会坏掉的,以前齐王小时候便嗜糖如命,每回在皇宫一起用膳都要喊着牙疼,甚至还在地上打过滚。
崇朔对这个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齐王为了他的牙齿,可是在大玄寻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名医,都没有办法解决。
柚可看着他拧眉的样子,两条小短腿弯曲着,往后退了退。
“你今天要是再多吃,以后就不给你买糖葫芦了,也不买其他东西。”崇朔放了狠话。
里面的小家伙震惊的瞪大了一双金色的眼睛,她盯着自己手上的糖葫芦犹豫了许久,最后忍痛递了出去。
“大龙你吃!”小奶音带着讨好。
崇朔把糖葫芦接过来,往她的手里放了一个酥饼。
小家伙又抱着油酥饼开始啃了起来。
崇朔坐回前面,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驾车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的面色没有丝毫波澜,很快架着马车朝着下一个州府行驶过去。
马车路过一片张牙舞爪的树影,崇朔突然就觉得脑袋有些重,一道熟悉的小身子从后面跳了出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脑袋上面。
“喵喵。”小家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猫崽的模样,坐在灰色的帷帽上面,后腿挠了挠自己的小耳朵。
崇朔被吓了一跳,生怕这小家伙会掉下来,硬生生的把马车给停住,一只手把自己的帷帽端下来,将这个奶黄色的小猫崽塞进自己的衣襟里面。
小柚可早已经熟悉了这个专属的位置,便老老实实地窝在了里面,露出了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和两只奶白色的小爪子。
“下次可别这么乱来,万一掉下去会被摔到的。”崇朔的语气带着无奈,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脑袋。
“喵喵喵~”小家伙非常乖巧地对着他喵喵叫,小爪子还挥了挥,意思是她知道啦。
崇朔便重新架着马车向前行驶,不过他拿着马鞭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缩在衣襟中也不太老实的小猫崽。
“小豌豆,你刚刚吃了油饼,小手擦了吗?”
“喵喵?”你在说什么?
小柚可睁着一双金色猫瞳看着他,两只爪爪悄悄缩了回去,只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小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无辜。
崇朔:…………
他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小家伙油腻的小爪子。
夜晚的风吹拂着脸颊,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没过一会儿,他感觉到怀中的小家伙又有了动静,而且动静还不小,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去了。
崇朔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低头看过去,才发现这小家伙正对着那个糖葫芦的方向努力伸着小爪子。
刚刚他觉得这串糖葫芦有些碍事想要扔掉,但又怕小国师知道了后嚎啕大哭,便将糖葫芦牢牢地插在木板中间。
“别看了,你就是变了个模样也不能吃糖葫芦!”崇朔把小家伙重新塞了回去,小脑袋也给挡住了,断绝她的念想。
“喵?”
…
远处,那些暗卫还停留在森林外面,他们正在等着陛下的马车驶远,才会继续跟上去。
“青羽,你说主子自己架马车真的没问题吗?”看着面前大片的黑漆漆的阴影,墨羽的面色有些忧愁。
“你是最晚训练出来的一批暗卫,不清楚也正常。想当初主子只带着一队骑兵,在大玄边境架马追了敌寇三天三夜,直接打到了北羌的老巢,还将他们的国君给绑了出来。”
“那时主子带着我们在外打仗,可是什么都干过,别说是马夫,就连粪都挑过,不过这件事咱们千万不要传出去,不然主子要恼怒了。”
青羽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起来,不过这抹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墨羽听的目瞪口呆,他自从被训练出来就一直跟着主子待在皇宫,还真没有想到尊贵的万岁爷会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