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理最近发现, 伏黑甚尔虽然还是经常出去,但每天都会回来。
吃饭也回到了刚开始把她当财神爷时的待遇。
她都怀疑是不是火山要爆发了,赶紧打开电视查看起新闻。
在看到无事发生后, 表情复杂的看着伏黑甚尔。
注意到她的目光, 伏黑甚尔叼着没有点燃的烟,深绿色的眼眸从她写给他的菜谱上移开, 落在了她身上,语气平静道:“干嘛?”
不是夺舍, 也不是咒灵……
郁理忽然伸出手,把掌心贴在他的额头处,另一只手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
体温也正常……
“没病啊……”
那是有求于我?
伏黑甚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被骂了。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郁理直接问道:“伏黑,你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情吗?”
“没有。”
“嗷,那你要有事情找我帮忙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 不然怪瘆人的。”
“……哦。”
伏黑甚尔不解的皱着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说不上来。
但郁理很快就把他的不对劲这件事情给放下,去冰箱里拿出两根酱香海苔味的冰淇淋,把一根递给他后,就自己剥开包装吃了起来。
伏黑甚尔低头看了眼包装袋。
伏黑甚尔:“……”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光看味道就不想要吃了。
他沉默的看着包装好半天,最终还是拆开包装, 把冰淇淋放在嘴里。
“……”
“难吃。”他说。
“这个还好吧。”郁理歪了歪头, 想起之前自己吃过更一言难尽的味道, 语气微妙的说:“牛奶鱿鱼味的才叫难吃。”
“……”她就不能买一些正常味道的冰淇淋吗。
伏黑甚尔没有说话, 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说起来,”郁理拍了拍被冰到直冲天灵盖的脑门,语气纳闷道:“我抽奖抽中了温泉旅游券,费用全包,你要一起去吗?”
伏黑甚尔:“……你怎么又中奖了?”
“看到了想要,”她挺直身子,脸颊因为兴奋的缘故染上一层桃红,得意洋洋道:“所以就中奖了!”
话语中透出满满来自欧洲人的自傲。
“——要去吗?”
伏黑甚尔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茶色的眼眸里倒映出的他。
沉默了一会,他的目光从她的眼挪开,看向她因为没有整理而微微往上翘的头发。
他感觉自己手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声音慵懒的“嗯”了声。
而被莫名摸头的郁理就这么错过了他唇角浅浅流溢着一丝笑意。
-
伏黑甚尔看着正揉着丑宝圆滚滚的脑袋,旁边放着那只在烟花祭赢回来的大熊玩偶,跟它轻柔的说着“要把这个放进它肚子里”去的浅茶发色少女,语气嘲讽道:
“你是那种没有这玩偶就睡不着觉的小孩吗?”
“哎呀,我睡觉习惯抱着东西嘛……”被嘲讽的郁理并不在意地挥挥手,“它抱着还挺舒服的,你要抱一下吗?”
伏黑甚尔非常嫌弃:“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抱的。”
郁理眨了眨眼睛,感叹道:“不愧是你!”
当初她把惠扔到甚尔的怀里的时候,他也是这幅表情说着“小鬼头有什么好抱的”这种话的。
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这么说,动作还是稳妥的把惠好好的托住。
所以郁理把玩偶塞进他的怀里。
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毛的伏黑甚尔:“……”
他木着脸把玩偶塞进丑宝的肚子里,淡声道:“走了。”
烦死。
伏黑甚尔双手插兜往外面走去,脸上漠然没有情绪,也没有回视,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跟上。
郁理哦了一声,但是却没有立马跟上,而是先去厨房把餐厅老板给她做的旅游便当给捎上,才不慌不忙的跟上那个明明出了门,一副不等她的样子,却在家门口看风景的黑发男人。
这个男人果然全身上下都是硬的。
……
好像也不是。
他胸放松的时候就很软……
郁理开始胡思乱想。
-
伏黑甚尔抬脚,毫不留情的把脚下的“尸体”踢到一旁。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忍不住后悔起来。
早知道就不跟小骗子一起来了。
就算费用全免都抵不上他动一次手的费用。
真的是亏死了!
果然,小骗子肯定是与他气场不合。
并没有理会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暴躁状态的天与暴君,郁理蹲下身子,注视着面前正抱着衣物压抑着自己哭泣声音的女孩,语气温柔的说道:
“已经安全了,所以你可以大声哭出来。”
伴随着她语音的落下,女孩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但与此同时——
“杀……”
说出这话的是一个咒灵。
它伸手似乎想要触碰女孩,但在看到自己的利爪后,又怯怯的把手放下。
“杀了我……”
咒灵看着郁理,它吐字非常的不清晰,但却说得格外的认真:“请、请你杀了我。”
郁理沉默了片刻,“不想报仇吗?”
“想、”它面容扭曲,像是在努力跟什么做着斗争,“可……我、不想成为怪、物。”
“……”
郁理静静地看着它好一会,忽然对着她莞尔一笑:“好,还有有什么要跟你的朋友说的吗?”
“……优、好好活下去……”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一周没喝水般,声音拼命的从喉中蹦出: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们受到法律的……惩罚吧。”
哪怕她被这三个人模人样的青年沾污,到最后还被咒灵给吞噬同化掉。
她却努力不被咒灵的思想操控住,想要以人的方式死去。
不是不想报复,而是不想为了这群人渣,失去她最后作为人的资格。
她的身躯在半空中慢慢的消散,眷恋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你的名字是?”她问。
“秋、秋山良子……”
语音刚落,她破碎的身躯就彻底与天地融合在了一起。
郁理收起笑容,视线落在了那三人被伏黑甚尔踢到一旁的三个“尸体”上。
淡白的月光倾洒在她纤细的身影上,茶色眼眸里不似往常的温柔,而是呈现出一种以极其冷漠的态度在审视、判定之感。
伏黑甚尔还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她。
“……优,是吗?”
“良子让我跟你说,让你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用法律手段让这三个杂碎得到惩罚。”
郁理神色冷静的拨打了报警电话,把手机递到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女孩面前,垂眸注视着还在啜泣,似乎在努力消化她说的话的女孩,语气里带着些许安抚意味:
“——我想,你应该想亲自为你的朋友报仇。”
优听着已经接通的电话,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后刷地接过手机,在开始跟警察说话前,扯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
“是姐姐……”
“好,”郁理起身往那三个人的方向走去,缓声道:“为你姐姐报仇。”
郁理的话语似乎给予她无限的勇气。
秋山优打起了精神,对警察说明情况。
等警察来取完证,录好口供已经很晚了。
而他们只是在寻找旅店的途中,发现在他们不远处传来一阵特级咒灵的气息,寻着气息找了过去……
然后就有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过后面的事情就不关他们事了。
但在他们要继续寻找旅店的时候,秋山优上前道谢,浅聊了几句之后发现,他们要去的旅馆就是他们家开的。
只不过……
刚发生了这事情……他们家真的不会闭馆休息吗?
秋山优:“不管是出于感谢还是情理,还是请你们好好享受这温泉之旅吧。我家的旅馆是请专人打理的,所以我们不在也没关系……”
伏黑甚尔:“那就好,不然我真的亏死了。”
“……”
秋山优默了默,如果眼前这人不是救命恩人的话,她可能就摆脸色给他了。
“抱歉。”郁理微微歪了歪脑袋,在少女根本掩盖不住自己情绪的表情下,抬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因为你姐姐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所以他并不能共情。”
对方的手太过于温暖,一瞬间让她感觉是姐姐在摸她的头。
秋山优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的姐姐很善良。”
虽然她觉得很蠢,但是这种话怎么看都不能对着秋山优说出。
“……”
秋山优嗓音苦涩的问:“……那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善良的她啊……”
“因为他们是人。”
比这个更阴郁的情况郁理都遇见过,有些受害对象甚至是小孩。
如果不是秋山良子不想为这种人让自己彻底的不能以人的身份死去,他们早死了。
“但是如果为了这群人渣,搭上自己,那大可不必。”
看出秋山优眼里的恨意,怕她跑偏,郁理开口提醒道:
“你的姐姐希望他们得到法律的惩罚。”
秋山优抹了抹眼泪,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才缓缓开口问:“你说……姐姐她临死前想的是什么?”
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些,郁理收回手,沉思了片刻:“……大概是在想,今天晚上的饭菜是什么吧?”
秋山优:“……”
“开个玩笑——好吧,并不好笑。”
浅茶发色少女垂眸,一双明亮的茶色眼眸闪动着熠熠光辉,让她的心头一颤。
她听见她开口说道:
“——是解脱、是释然、是庆幸。”
为的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能生而为人。
“——是不舍。”
为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
虽然他们去到旅店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但工作人员还是给他们用剩下的材料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被告知要好好招待的工作人员态度非常好的满足了她这个点要去泡温泉的要求。
等她泡完温泉出来,已经是半夜了。
她拎着两瓶冰牛奶回了房间。
刚进门就看见伏黑甚尔正懒洋洋的侧躺在地上,一手支着脸,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机。
他的前襟敞着,浴衣下的肌肉若隐若现。
郁理挑了挑眉,就这么上下打量着他好半天。
见她回来了却不说话,有些不像她。
伏黑甚尔抬眸看向她,就看见她非常坦诚又炙热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扫视着。
这种目光……
他勾了勾唇角,“怎么?想为我花钱了?”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郁理眨了眨眼睛,一边把手中的牛奶递给他一瓶,一边诚实道:“不过还是算了,没有感情的性/爱很没有意思。”
啧,这身材配上他的脸蛋。
怪不得他做小白脸吃香。
伏黑甚尔接过牛奶,撑起身坐了起来。
闻言,他正要拧开牛奶的手一顿,继续完成这个动作,没有回话。
郁理也不在意,挨着他身边坐下,摸了几下丑宝的头后,开始仰头吨吨吨地喝牛奶。
正当郁理扑到已经铺好的床铺,抱上那只大熊准备睡的时候,她就听见伏黑甚尔冷不丁的开口道:
“我以为,你会把那三个人给杀了。”
毕竟她那时候的模样确实很像会这么干的样子。
“唔……”
她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侧过头,用那双茶色的眼瞳平静的看着伏黑甚尔,缓声说道:
“没有啦,那时候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
“而且为了陌生人,手上沾上鲜血什么的……”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选择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郁理停顿了一下,忽然拉长了尾音感慨道:“不过秋山良子可真是善良啊,虽然在我看来这种善良大可不必。”
“……”
平日里她和善、跳脱、爱多管闲事的印象太过于能欺骗人,以至于伏黑甚尔一直觉得她是属于纯善人那一类的。
但此刻伏黑甚尔才意识到,她比想象中的要冷漠很多。
对秋山优的温柔,是真的,但不多也不到底。
对秋山优的歉意,是假的,只是场面话。
对那三个杂碎,她似乎没有产生什么过多的情绪,可以非常理智的权量她之后做每一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从中挑选出偏爱的方案。
对于秋山良子……
不行,他揣测不出她的想法。
但伏黑甚尔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认知到,小骗子的可怕之处。
她能让其他人都对她表现出来的模样深信不疑。
而那些人都能确确实实的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温柔、安心的感觉。
他应该升起警惕心的。
伏黑甚尔想道。
他沉默了片刻,考量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转了一圈后说道:“那你为什么要过去?不过去的话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为什么啊……”
浅茶发色少女抬眸看向天花板,她明艳的面容映在光影之下,此刻是思考般的沉静:
“不知道呢。”
“这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话说,你怎么会问这些?我以为你并不会在意这些。”
“……”
伏黑甚尔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在想要问你拿什么报酬,我可从来不做白工。”
黑发男人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深绿色的眼眸中洒下一片阴影。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明明是你自己看到他们动手,自顾自的就把他们打趴的,我又没叫你帮忙。”
“……”
伏黑甚尔回话,闷头喝起牛奶来。
谁知道她并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见状立马凑了上来,一双生动的茶眸里透满了戏谑:“所以你为什么当时要动手~”
伏黑甚尔唇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我怕某人太蠢,一不小心就死掉,然后我的钱就拿不回来了。”
郁理:“?”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呢,伏黑。”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又靠近了些,歪着身子看着他垂下的绿眸:“口是心非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
“不过没关系,”她伸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出轻轻戳了一下,“谁叫你是甚尔呢。”
因为是甚尔,所以她清楚他做的跟说的是不一样的。
鼻尖嗅到的是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低头入目的是她那言笑晏晏的精致面容。
伏黑甚尔愣了一下,当即想要往后退。
但是郁理却先一步退下,往她的被褥里面钻,并不理会他是否要就寝,直接把灯给灭了,电视机声音也被她调小到最低音量。
伏黑甚尔:“……”
他沉默的盯着自顾自就做好这一切,完全没有给他一点反应机会,现在正闭着眼睛打算入睡的浅茶发色少女好一会,最后把视线移至那只被她抱着的玩偶身上。
要是她真的有不好的心思就好了。
伏黑甚尔想道。
这样他就能理所当然的把她当成敌人来戒备、对待。
可是他从她身上却寻不到一丝威胁、目的。
……
“——伏黑,晚安。”她说。
“……”
黑夜中,分不清是谁的呼吸,谁的心跳,一切都是混乱的、沉默的、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