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给她留下句“等过阵子菲力忙完,他们再一起来日本”的话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郁理搞不太懂这个时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变化规律,这时间能从一月中旬倒退到十二月三十一日,年份居然还是同一年。
就离谱。
也许是……神明也想过个新年了?
……明天应该是一月一号吧……?
不过也好啦,安德鲁给她带过来的礼物刚好应节了。
“郁理,走路的时候不要发呆啦,很危险。”
郁理感到右手被轻轻晃了下,低头看去。
惠长长的睫毛在残阳的映照下,好似两排浓密的羽扇,下面是一双深绿色的眼眸,正闪动着不赞同的目光。
“没关系啦~”郁理蹲下身子,茶色的眼瞳与他平视,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轻揉着他柔软的头发,笑道:“反正身边有小惠在。”
“小惠会保护我的,对吧?”
夕阳的余晖沦为了她的背景,冬日里的凉风扬起了她额前的头发,那双茶色的双眸泛着温柔的光芒。
她像这样认真的注视着他的时候,惠会有种自己就是她眼中唯一的感觉。
“嗯,我会保护郁理的。”
惠蹭了蹭她放在他头上的手,吸了一口气认真、吐字十分坚定地说道:
“一定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关于这点,他很早就下定了决心,是毋庸置疑的。
他脸上面无表情,但语气里充满着的郑重与认真,是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存在。
郁理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变得软绵绵的。
她察觉到这一点后,怔愣住了,忽然抬手捂住了胸口。
……原来,你不是把我所有产生的情绪全都一丝不留的吃掉吗。
怪不得啊……
“郁理?”
惠看见她捂住了胸口,以为她是突然不舒服,声音染上了些许着急。
“嗯?”
正在失神的郁理被唤过神来,看着满脸慌张、担忧,手都放在了他的电话手表上,她再慢上一秒回神就要打急救电话的惠,回道:
“我只是稍微的发呆了一下啦。”
“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郁理突然就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他的脸颊处亲了一下。
脸上突然传来的触感,让惠的大脑立刻停机。
惠:“!!!”
好在,郁理很快就退开,看着明显思维混沌状态,已经想不起来刚刚话题的惠,唇边的笑容渐盛。
她轻声笑了出来。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按理来说应该都习惯了才是。
但在每次她突然亲他一下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是那么可爱。
红晕从脖子爬到了他的脸上,没一会他就满脸通红,整个人就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一般。
看着又对着他拍照的郁理,惠的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郁、郁理。”惠垂下眼眸,双手紧紧的攥紧了自己衣服的下摆,声音很小声。
“抱歉抱歉,因为小惠实在是太可爱了,没忍住。”
郁理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歪了歪头,瞪着一双泪花闪烁的大眼睛去与垂眸的惠对上眼,楚楚可怜道:
“所以小惠能原谅我吗?”
明明被逗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明明知道她这是在演,并不是真的……
但是……
他一向都对郁理没有任何办法。
特别只要是她稍微露出一下湿漉漉的眼神时。
“……我没有生气。”
“我们快回去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他就这么轻易的举白旗投降了,薄薄的唇角抿起,像平常郁理抚摸他的头一样,伸手去摸了几下她的头,声音徐缓道。
郁理的眼眸动了动,忽然小声嘟囔道:“小惠真的越来越会了。”
“什么?”
她说得太过于小声且模糊,惠没有听清。
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郁理收起刚刚的情绪,站起身眺望着被夕阳的余辉幻成玫瑰般晚霞的白云与街道行人,缓缓伸出右手,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小手。
低声笑了下,说道:“我们回家吧。”
她的眼神柔缓得过分温柔,轻而易举让与她对视的人沉浸其中。
惠回握住她的手,左手把自己的围巾拉了拉,试图遮住自己的表情,闷闷地应了声:“嗯……”
高兴、害羞。
短短的一个音节,却暴露出了他浓烈得无法掩盖的情绪。
-
甚尔今天去替郁理做了个任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看清地点就接了,任务地点不是一般的远。今天早上她哭唧唧的来敲他的房门,说才想起这个任务,可是好远,她好困不想去,并嚷嚷道要用上次打雪战赢了他的奖励,让他帮她去做这个拔除咒灵的任务。
眼看着挂在他身上眼睛都睁不开的大小姐,他没有办法,只能哄着她问出具体的任务以及地点,把因为了却了这件事情,放任自己熟睡过去的大小姐送回了房间。
他随意套了件衣服,大摇大摆的走进惠的房间把丑宝抓了出来。
去厨房简单给他们做了个三明治当早餐后,懒洋洋地按了按脖子,踩着天都还没亮的晨间出门了。
这个距离,不知道今天晚饭赶不赶得及做。
果然,等他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今天大小姐发给他的消息有点少,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只是……
他看着黑漆漆的房子,不经有些愣神。
好久没有见到这间屋子没有露出一丝一点的灯光了。
是出门吃饭了吗?
懒得进去,想直接去找人。
甚尔靠在墙边,一手插兜,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郁理的电话。
空中悬挂着若隐若现的月亮,昏黄的灯光投影在道路两旁,光辉洒落在他身上,影子被拖拽得纤长又清晰。
周围的房子亮起了明亮又温暖的灯光,路上的行人时不时传出模糊不清的说笑声,四周都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甚尔?”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被接通,好像怕是惊动到些什么似的,她音量压得很低。
甚尔皱了皱眉:“在哪?”
没有听见那边有其他的声音传来,只有两道放得很轻很缓的呼吸声,他们明显不是在吃饭的地方。
那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传进他耳力的只有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他不免有些急躁道:“在哪?”
他急切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害怕之意。
说完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勉强压下心中的着急烦躁之意,连忙放缓语气:“……抱歉。”
只是害怕她出了什么事。
不过对方既然能接电话能说话,就证明不是出事了。
心中的烦躁不安平复下了些。
“没关系啦~”她用惯用的撒娇般语调说道:“虽然好像跟我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停顿了一下,那边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啪嗒”一声。
伴随着这声音的同时,他身后本来黑漆漆的屋子一瞬间亮起了灯,听筒里传来她轻飘飘、甜腻腻的抱怨声:
“本来以为你会直接进来啦,谁知道你会不进来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不管,甚尔你要补偿我!”
“我要你之后陪我去大阪吃那家鳗鱼玉子烧盖饭!”
……
郁理对着电话一顿输出了好一阵子,都不见他进房子。
甚尔就像是不愿意踏进家里一般,一边好脾气的应了她的每一个要求,一边继续在外面待着就是不进门。
她与惠面面相觑了会,最终没好气道:“再不进来,你今天就别进来啦!”
说完也没等他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甚尔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虽然不知道大小姐又想玩些什么把戏,或许是想要吓唬他吧。
但他冷峻的脸上总算浮现出笑意,闷声笑了出来,胸膛直发颤。
他心情很好的摸了把缠在他腰上丑宝的头,转身回家。
因为被摸摸,丑宝咧嘴大笑,那张丑脸丑上加丑了。
-
“surprise~”
甚尔刚打开家门,就被小礼炮袭击,空中飘落着彩带。
他错愕地看着眼前,一大一小戴着不同样式小蛋糕模样的墨镜,郁理手中拿着刚刚发射的小礼炮,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而面无表情的惠手里捧着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一黑一白的两只玉犬头戴着两顶小高脚帽,正坐在地上乖巧的摇晃着尾巴。
甚尔沉默了。
他迟疑了两秒,低头看向惠手中的蛋糕。
蛋糕的模样有些可笑,上面画着画风诡异的三个人,一坨黑不溜秋的不明生物,以及勉强看得出来,一白一黑两只小狗。
靠着这两只小狗,甚尔勉强辨认出上面疑似画着他们一家。
甚尔:“……这是在干什么?”又是不开灯,又是礼炮蛋糕的……
大小姐这是在闹哪一出……?
“今天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不是甚尔的生日吗?”郁理怔愣的眨了下眼睛,回想了一下他的户籍信息,确认自己没有记错。
甚尔微微一愣,眼底里闪过一丝迷茫,喃喃道:“……生日?”
他好像确实有那种东西,但他自己都忘记具体是哪一天了……
惠:“……”他就知道这人估计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
郁理看着他这可疑的沉默,眨了眨眼,茶色的眼眸微微弯下,她笑了出声:“虽然甚尔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虽然我可能是自作主张的做出了,帮甚尔过他本人可能并不想过的生日,这种会让人为难、不开心的事情来。”
她主动向前迈了一步,制止住甚尔有些想夺门而出的脚步,缓慢启唇道:
“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
“生日快乐,甚尔。”
她的语言是朴素的,却包含着最纯粹的真诚、祝福。
心弦受到了触动,他感觉心尖上像是流淌过一阵暖流,瞬间充盈满了柔软的情绪,一时间觉得他两双大手无处安放。
惠见状嗤笑一声:“郁理,蛋糕我们对半分了吧。”
作势招呼着郁理,往客厅里走去。
甚尔:“……”
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得到了男人的强制武力压制,一只大手把他手中的蛋糕稳妥的拿着,另一手单手夹住他。
速度之快让惠跟郁理都没反应过来。
他深邃的绿眸微挑,眸底掠过一抹玩味之色。
惠皱起眉头,试图挣扎下来,却发现被夹得死死的,不满道:“喂,放我下来!”
甚尔不为所动,轻笑了声,像是恶作剧般的拉长语调,一字一句的从牙缝蹦出两个字:“不——要——”
惠:“……”这个混蛋!
他正想指挥玉犬上来把甚尔的脚当骨头啃,却被一道雀跃的笑声给打断了。
郁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着这两父子同时看过来的目光,她难得打圆场道:“先进去啦~不要一群人在玄关这边干堵着。”
她上前推着甚尔的后背,把他往餐桌带去。
今天的饭菜很丰盛,生姜烤肉、荞麦面、鲜虾豆腐煲、炸平菇、烤牛肉再加上一碟时蔬,都是他们爱吃的东西。
不过不管是摆盘还是菜式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大小姐跟小鬼能做出的模样。
“是钞能力啦钞能力,请厨师回来做的。”
像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郁理开口道:
“只有这个蛋糕是我们耗时一天做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做蛋糕这么难……
如果不是有小惠在的话,估计这个蛋糕怕是做不出来了。
她在餐桌上捧着脸,腿不自觉地晃了起来。
郁理伸手指向蛋糕上面的画,微扬下巴,眼睛里写满“求夸奖”三个大字般的模样看着他。
这可以说是明示了。
甚尔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立刻极其上道的夸奖道:“画得真好。”
“那你看得出来哪个是你吗?”
甚尔沉默地看着这幅画,实在分辨不出,脚踢了踢坐他对角的惠示意。
谁知惠记仇,对他冷笑了一声,不为所动。
甚尔:“……”
甚尔双眼一黑,觉得他遇到了最大的难题就是眼前,他根本分不出上面的画有性别之分或者人物之分的三个“人”。
见状,郁理哼了一声,倒也没有为难他,转移话题:“甚尔要许愿吗?没有这个习惯的话,直接把蜡烛吹了,我们吃一口蛋糕再吃饭吧~”
他闻言松了口气,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蛋糕好一会。
郁理和惠默契的没有出声打扰,在一旁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他决定。
甚尔抬眸看向郁理,她的眼里是鼓励,是包容。
让他逐渐忘记那混乱不堪、犹豫不决的思绪。
在她的眼神注视下,他情不自禁地低头,望着那正燃烧着炽热火焰的烛光。
如果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话——
他愿意幼稚的许愿一次,相信一次。
让他能永远留在撕裂了他沉溺黑暗当中的光身边吧。
甚尔吹灭了那一根蜡烛。
望向了很给面子正在鼓掌的郁理,配合郁理鼓掌的惠,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高帽带上,正傻乐着,扭动它那肥胖身躯跳着舞的丑宝。
中间还夹杂着两只小狗像是给他们配乐般的叫声。
接过了郁理递过来的叉子,叉了一口蛋糕,在两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注视下,吃了下去。
因为大小姐的厨艺原本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她发现自己料理能力真的不怎么好这个残酷的现实后,开始放飞自我,喜欢上做黑暗料理。
不太好吃直接变成了难吃。
但没有到那种他吃不下的地步。
而且她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下厨。
喜欢做黑暗料理这种事情他招架的住,他就纵容着了。
他原本是抱着会很难吃,那种想法下口的。但没想到——
甚尔:“……”意外的,还挺好吃的。
“怎么样怎么样!”
“好吃。”
这次他没有睁眼说瞎话。
“太好了,小惠!”
郁理说完也去叉了一口,吃了下去,笑脸嘻嘻的对惠比出了个大拇指。
刚刚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甚尔的表情,表面不动如山,实则内心却很紧张的惠,在得到了两人的肯定后,他高兴却又不太好意思的勾了勾嘴角。
甚尔不明所以:“?”
“我做了几次都失败啦,但是小惠做的可成功了。所以就用了他做的蛋糕,我也就只有承包最后的步骤而已啦——”郁理双手一摊,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惋惜道。
“小惠还很担心你不喜欢来着。”她故意说道。
闻言,甚尔挑了一下眉,眼神戏谑的看向惠。
惠:“……”
他横了一眼甚尔,见对方还是没有收起那戏谑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臭老爸好烦啊!
惠面无表情的探身去叉了口蛋糕。
他要把这蛋糕全部吃完,不给臭老爸留一口!
这么想着,他加快了吃蛋糕的速度。
见状,甚尔立刻伸手把蛋糕抢了过来,挑衅般的对他嗤笑了一声。
这可是臭小子自己做给他的。
想自己吃完?
做梦!
父子俩“深情”对望。
郁理看看大的那只,又看看小的那只,总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不过……
她拿起手机,默默的把这场面给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