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迹循声回头,但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一套真丝的月白唐装,手中一根金丝楠木拐杖。
不必说,自然就是金桔的爷爷,金鹤龄。
“金老爷子,冒昧了。”齐迹微微弯腰,礼貌还是要有的。
金鹤龄鼻孔看人,牛气哄哄地问:“后生,你又是谁?”
“齐迹。”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金桔在楼上激动地补充:“爷爷,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齐迹,齐医生,龙城大医院胸外科的主治医师,他们院里最年轻的博士生哩!”
身后跟进来瞧热闹的村民,均是倒吸一口凉气的模样,瞪大双眼窃窃私语:
“这后生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本事?”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不得了,博士呀!”
众人的溢美之词,不晓得哪里刺痛了金鹤龄,他竟是哼了一声,表示:
“我们是中医世家,对于你们这些搞西医的,敬谢不敏!”
金桔丧气地噘嘴,连哄带撒娇:
“哎呦~爷爷!齐迹不是坏人,我能顺利拿下龙大医院的订单,齐迹帮了许多忙呢!”
一旁的金瓜,突然嚷嚷起来:“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搞这种以色侍人的事……哎呦!”
金瓜的小腿肚,狠狠挨了爷爷一拐杖。
“你个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说妹妹的?”
金瓜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对爷爷有半分忤逆。
金桔继续在绣楼上卖惨:
“爷爷,真的是齐迹帮了我呢!”
“出车祸的那晚,也是齐迹救了我。”
“爷爷,没有齐迹,您就见不到您唯一的孙女儿了呢!”
“就让他给我开开门,放我下来呗~”
“乡亲们都等着我称药材呢!”
金鹤龄跟个牛鼻子老道似的,非常古板:
“说了禁足你三天,那就必然是三天,药材过两天也能收,又跑不了。”
说完,也不管金桔在楼上嚷嚷着哀求,他转过身,逐客:
“今日招待不便,诸位都请回吧!”
金鹤龄光是这目中无人的古板做派,就让齐迹心里不是很舒服了。
然而,平时怕习惯了的村民们,在德高望重的金老爷子跟前,也不得不屈服。
谁让老爷子才是他们金家唯一的金字招牌哩?
他们这些人,做点什么都是打着老爷子这块招牌。
众人散去,齐迹却僵持原地,不肯离开:
“桔子,车钥匙我得给你。”
这就是个蹩脚的借口罢了!
金桔还没开口,一旁的金瓜嘿嘿笑着,凑上前:
“车钥匙给我吧!”
齐迹收起钥匙,冷冷看了金瓜一眼,表示:
“这不是你的车。”
金瓜嗨了一声,双手叉腰,胸膛一挺:
“你小子咋想的?这车可是我金家的,我还没资格拿?”
“齐迹,甭给他!”金桔在楼上急得团团转:
“这车是我买的,千万不能借给他!”
金桔刚来这个家时,不知道深浅,借给过金瓜一次。
那家伙喝醉后,直接给她开沟里了,简直晦气!
从此以后,钱与桑塔纳,恕不外借!
……
齐迹收起钥匙,看了看侧身对着他们站着的金鹤龄,还算委婉地表示:
“这车还有点小毛病,我得开回去重新修理一下。”
金瓜一脸的不耐烦:“诓谁哩?钥匙拿来!”
齐迹后退一步,躲开金瓜的手。
“呦吼~你小子故意的吧?这可是我们金家的财产!咋地?你还想继续开走呀!”
说着,金瓜一步上前,去抢夺齐迹手里的车钥匙。
齐迹一个侧身,闪避开,抬手呈爪,扣住金瓜的手,反向一个扭转,直接将人制服。
胳膊被反剪背后的金瓜,弯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哎呦!打人、打人啦!金桔在外面养的小白脸打人啦,快来人呀!”
金桔在绣楼上气得跳脚:“金瓜!你简直胡说八道!”
金鹤龄恨铁不成钢地再次拐杖敲大孙子的小腿:
“你个混账玩意儿!再敢对你妹妹的清白名声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在老爷子看来,大孙子不止败坏了金桔的名声,还当着外人的面儿让自己丢了人。
如此轻浮又没家教的大孙子,真真是玷污自己一世英名!
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去,给我上药园去,把那些牡丹芍药挨个都给我挑水浇一遍!”
“去就去!”草包金瓜从齐迹手底下脱困后,竟是还回头冲着齐迹举拳头示威。
这在齐迹看来,根本就是幼稚又完全没有威慑力的行径。
他连搭理的兴趣都没有,淡淡哼了一声。
金鹤龄看似不搭理齐迹,实则,暗中都在留意观察。
齐迹年纪轻轻,就能在医学上有这样的成就,金鹤龄嘴上不说,心里是带着点好奇的。
当然,老爷子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滴~
他对西医有偏见,很深。
齐迹看了看依然牛逼轰轰的金老爷子,深知自己今天的出场方式不太对。
这刚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齐迹也有点不知所措,但他并未明显地表现出来,顶多就是冷淡地僵持着。
气氛尴尬之中又带着些许凝固。
金桔看了看木头人齐迹,又看了看自己的犟老牛爷爷,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息,吆喝道:
“齐迹,要不,你先回吧~”
“昨晚你值了夜班,今天上午又跑来看我,辛苦你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个情况,也就这样了。”
“谁让我夜不归宿、不注意安全,害爷爷担心了呢!是我自作自受。”
“那啥,你后天再来开车接我吧,唉!”
金桔说着,垂头丧气地手指抠二楼的木门,委屈巴巴。
金鹤龄嘴唇翕动了一下,有点心软了。
没成想,不解风情、配合不佳的齐迹,竟是来了一句:
“那好吧!你多保重,我后天再来接你。”
金鹤龄气得哼了一声,金丝楠木的拐杖在青石地板上狠狠跺了一下,教训孙女:
“女孩子家家的,一定要有廉耻心!”
其实,金鹤龄心里有一个偏见,总觉得金桔夜不归宿并不是车出了意外,而是跟齐迹厮混了。
着实是有伤风化!
齐迹无奈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金桔一看,小犟牛遇上了老犟牛,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于是乎,她又可怜兮兮地喊人:
“齐迹,你可以帮我把乡亲们送来的药材过个称不?大家伙儿远巴巴来一趟,我不好让他们空跑。”
这其实,是给齐迹表现的机会。
“嗯,好!”齐迹倒也不含糊,走到前院,开始验货、过称。
全是一筐一筐的熟地黄、板蓝根、防风、柴胡、金银花等干药材。
齐迹小时候就跟着爷爷摆弄这些了,齐老爷子也是一位资深老中医,很懂这些。
齐迹做起事来,得心应手,验收标准也是一丝不苟。
金鹤龄拄着拐杖站在二门的内侧看,竟是禁不住暗暗点头,心想:
【一板一眼,严谨慎重,精益求精,是个干医生的好苗子,可惜呀,学了西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