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爱丽斯才问:
“路易斯,你会责备我的不懂事吗?”
“当然不会!”路易斯给出了果断回答,同时安慰:
“我不会,其他人也都不会。”
“这些天,大家对你的关爱与友善,你应该都感觉到了。”
“安安与满满的家人,是善良友爱的一家人。”
“他们都很愿意接纳你、保护你。”
“你还只是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总会想错问题、走错路,这很正常。”
“你需要的是大人的引导,并不是你做错了,就得责备你、惩罚你。”
“这并不利于你吸收经验与教训,反倒会阻碍你的成长。”
“再者,爱丽斯,不要回头看,不要纠结于过去的对错。”
“人要往前看,请一定要在意现在、以及未来!”
爱丽斯有点似懂非懂,却也重重地点点头:“嗯嗯!”
路易斯长舒一口气,松开了爱丽斯的肩膀。
无论是离婚家庭的孩子,还是重组家庭的孩子,都会在原有安全环境被拆分后,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
如果是前者,孩子就不得不思考,没有了爸爸/妈妈,自己的位置将会是怎样的?
原本,他可以得到双份的爱,如今,可能只有一方给予的爱。
离了婚,孩子必然面临一个问题,跟谁。
这个情况下,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安全感缺失了一份。
糟糕的情况是,可能会两份都缺失。
许多孩子会跟随爷爷奶奶,或者是外公外婆生活。
亦或者,长辈也是单亲。
心思敏感的孩子,更容易缺乏安全感。
最理想的状态,是父母离婚了,对孩子的爱却并未减少。
给予孩子足够的安全感,才是这个问题最佳的解决方式。
马斯洛需求层次论,从层次结构的底部向上,划分为五个层次:
生理(食物和衣服),安全(工作保障),社交需要(友谊),尊重和自我实现。
这种五阶段模式可分为不足需求和增长需求。
前四个级别通常称为缺陷需求(D 需求),而最高级别称为增长需求(B 需求)。
儿童时期的需求,是典型的处于第一层的需求,也是最重要、最有力量的需求。
如果连这个需求都遭受到威胁,那对孩子而言必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会招致孩子歇斯底里的反弹攻击。
他会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反抗,想尽一切办法满足这个需求。
就像是爱丽斯,爸爸没了,妈妈也没了,爷爷奶奶乃至姥爷都不是好人。
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舅舅林诺,以及眼前的路易斯。
可路易斯毕竟是外人,无法拿到她的监护权。
别无他法,爱丽斯只能寄人篱下选择林诺。
她的安全感,其实已经处于毁灭的边缘。
这些天她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很好,逐渐正常,不过是害怕再次被抛弃。
眼下的环境,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丝安全,因此,她努力地融入,想着自己可以抓住它。
可她不傻,反倒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家里真正的话事人,其实是司老太。
因为人人都敬畏司老太,说话做事都尊重司老太的意愿。
无论是最小的刺儿头小圆满,还是最德高望重的老爷爷萨拉,全家上下都对司老太唯命是从。
任何一个人,碰上司老太,那都是司老太赢。
小孩子有时候更像是小动物,慕强!
弱肉强食的逻辑,其实在小孩子里面更适用。
爱丽斯观察明白了这一点,其实更担心的是:
“路易斯,司家太奶奶如果知道我怪罪过她,会不会撵走我?”
路易斯面对这样的问题,也是怔愣了一瞬。
旋即,他大概明白了爱丽斯的逻辑,于是,笑着说道:
“不会,她是个慈祥大度的人,也是个聪明睿智的人,不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爱丽斯闻言,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缓缓靠坐到竹椅子的后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
路易斯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爱丽斯,你别告诉我,你不止是心里怪罪司家太奶奶。”
“你其实,还有一份敬畏之心,让你不敢轻易靠近人家?”
路易斯猜到了,这是想要融入一个群体之中的弱势者,对最强势的那个人的敬畏表现。
因为手足无措,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十分别扭的。
爱丽斯难为情地尴尬一笑,回应:
“可能,这个敬畏心,才是我没能处理好的那部分。”
路易斯瞬间了然,小姑娘的心思还挺复杂的——
一边怪罪司老太把自己交出去了,一边又敬畏人家会是以后保护自己的最佳人选。
这是个微妙的心理状态,怪罪又如何,又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还得受人庇护。
“爱丽斯,我希望你的将来,能好好的,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路易斯也倚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抱着后脑,望着蓝天白云:
“请不要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大胆一点,努力做自己。”
“嗯,谢谢你,路易斯。”爱丽斯的眼里,是与这个年龄不符的早慧:
“那,请问路易斯,我可以拿舅舅当爸爸吗?”
“不可以,舅舅只能是舅舅,他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路易斯不想骗孩子,索性戳穿:
“他是自己孩子的爸爸,给予孩子的爱,必定是父亲的爱。”
“他能给你的,是监护人的抚养义务。”
“当然,也是有爱的,可那不是父爱。”
“你也有自己的父亲……”
“可我的父亲很糟糕,他好像……从未给予我父爱。”爱丽斯很是伤感:
“父亲的伟岸、光辉形象,他在我这里从未有过!”
“那就让他的形象,继续在你心里破碎呗。”
路易斯坚决不做骗小孩的人:
“人的一生本来就是这样的,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情,是破碎不完美的。”
“就像我,那么努力,依然没有得到你妈妈的爱。”
“我不能骗你,说诺澜可以是你的父亲。”
“等某一天,诺澜真的有孩子了,你会发现他下意识的在区别对待你们。”
“而你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跟表弟或者表妹获得同样的爱。”
“那时候,我怕你的心理会失衡,也容易走极端。”
“一开始,我就明白告诉你,反倒不会让你生出不切实际的渴望,也就不容易受到伤害。”
“这就是界限感,你明白了?”
爱丽斯听明白了,还反复呢喃了几句“界限感”。
随后,她又问:
“路易斯,你那么爱我的妈妈,她还以那样的方式嫁给了你,那你为什么不当我的父亲?”
面对这个问题,路易斯并不紧张,也不回避,依然理智:
“我没有信心当好一个父亲,我不能骗你。”
“我可以是你的朋友,也可以是你的叔叔,但我不能成为你的父亲。”
“你缺失的父爱,我不能给予,我更加不能骗你。”
爱丽斯噘嘴叹气:“路易斯,你可真是活得清醒!”
路易斯轻声笑了,向着爱丽斯伸出拳头,说道:
“除了你妈妈,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人伤害到我,你看,我的清醒多有用?”
爱丽斯与他对了一下拳头,释然地点点头:
“谢谢你,我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