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妈一听这话,急了:
“司辰!这可都是当年真金白银的入股钱!”
“我家老汉跟他老子,砸锅卖铁才凑齐这四百块,你可不能不认账!”
“全村都知道这四百块,是真事儿,他凭什么因为一张欠条,就不还我们家钱了!”
“哎!大伙儿瞧瞧,司辰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涉及到钱,大柱妈急得撒起泼来,唾沫横飞,哔哔哔一通嚎叫。
司辰也不急,给她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发挥。
其余的邻居,也都知道她什么德性,纷纷看戏,不吭气。
司建军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锅子,又从旱烟杆上挂着的袋子里,拈烟丝出来,塞入烟锅子里,碾压瓷实。
司辰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人点上。
司建军乐呵呵抽烟看戏。
其他的婶子与大嫂,有人正在纳鞋垫,有人正在织毛衣,也有人双手揣袖子里……围观看戏。
下雨天没办法下地干活,都是手中拿着活计,串门,说八卦。
最好有热闹可以围观,简直圆满!
大柱妈嚎叫了半天,见司辰不搭理自己,众人也都是围观看耍猴的架势。
顿觉尴尬,自己停了下来,斜眼看众人,问:
“你们都带着欠条来的?”
司建军当即从烟丝袋里掏出一张欠条,道:
“我带了。”
“我也带了。”
“还有我,我也带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掏出自己的欠条,递过来。
那位跟大柱妈有过口角之争的婶子,趁机踩一脚:
“欠条多重要啊,咋能丢?”
“人司辰当初可是说了的,凭欠条拿钱。”
“谁今天没欠条,司辰把钱给了谁,过些天,她那欠条找到了,还不得又来讹钱?”
“你!”大柱妈气得浑身抖三抖,刚想撒泼——
司辰一一接过几人欠条后,笑脸相迎:
“各位叔伯婶子,我这屋子长时间没住人,乱糟糟的,咱回去那边院子办事儿吧。”
“成!”
众人也都是体面人,欣然答应,跟随司辰出去。
大柱妈得了个没趣,悻悻然也跟在后面往出走。
司辰带着众人回到父亲这边院子,又见来了几位叔伯婶子,赶紧出声打招呼。
司老太也快走两步,喊道:
“都过来了?快快快,进屋坐。”
众人笑呵呵跟随司辰一起进屋。
十来号人,一下子就将原本宽敞明亮的砖窑,给挤满了。
“各位叔伯婶子,原本说好了年前给大家还钱。”
司辰掏出来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态度不卑不亢:
“最近赚了点钱,大家伙儿也都知道,我也就不细说了。”
“所以,我今天特地劳驾你们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把钱都还上。”
众人听到这里,个个心情激动。
“那就,先从建军伯这里开始。”
司辰说着,一一开始点钱,还给众人。
人群后的大柱妈,看着每个人都凭欠条拿到了钱,唯独自己——
她那个着急啊!上火啊!气愤啊!
最后,司辰手中的三千块,仅剩800元:
400是欠司建华的,400是欠羊家的。
“羊大娘,不然这样吧,这些叔伯里面,您找一位信得过的,写一个收款证明,您再按了手印给我,我把这400元,给您。”
大柱妈乍一听,也行!
刚想开口,她却小心眼发作,心想:
自己不识字,万一别人写的东西有问题呢,岂不是留下祸患?
大柱妈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最终,讪讪一笑:
“害,钱在你这里,又跑不了。”
“我再回去找找,兴许那欠条,夹在哪件衣裳的兜里了呢,呵呵。”
“那啥,我就先走了,二孬还在家呢,等着吃午饭了。”
大柱妈讪笑着,转身出去了。
司辰心内冷笑,早算准了她的想法,就是故意那么一说。
羊大柱,他是必然要正面会上一会的。
拿到钱的众人,一看没热闹可看了,也都笑呵呵告辞了。
司辰跟奶奶一起,一直说说笑笑将乡亲们送到大门口,热络地道别。
稍稍走远后的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你们来迟一步,可是没瞧见大柱妈出了啥样的洋相!”
“真的啊,咋回事?”
“就她那手脚不干净的穷酸德行,能干嘛?偷呗!”
“又偷谁家的瓜果蔬菜了?”
“这次还真不知道她要偷啥,在人司辰那新家,好一通翻找,你是没看到那场面,啧,可真是翻了个底朝天!”
“真的?好家伙,她究竟偷了啥?”
“嘿,你说奇怪不奇怪,司辰那屋里啥贵重东西也没有,真不知道她钻进去要偷啥!”
“可不是,那屋子都锁了快半年了,里面能有啥?”
“哎,我刚才瞧见,那院墙都砸了,不是说,那院子被司辰赌博抵押出去了?”
“尽瞎说,人司辰今天明说了,没有的事。”
“倒也是,这话最初是大柱妈编排出来的,不可信。”
众人八卦着各自回家了,造午饭。
……
司辰将院墙彻底锤倒,砖块捡起来都摞在角落里,以备不时之需。
而后,他跟奶奶、妹妹一起,将新房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一遍。
他的婚房,算是最新式的设计,虽然也是拱形的砖窑。
但是,五间房子的中间两间,是套间。
格局是这样的——
一进门,是个客厅,放着六人沙发跟茶几,对面是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18寸的熊猫彩电。
这可是司家村第一台、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台彩电。
还是司青松为了儿子结婚,托大姐特地从省城买回来的。
司雪梅去年暑假来参加司辰的婚礼,千里迢迢坐长途汽车亲自搬回来的。
司辰看着那台熊猫彩电,眼睛有些湿润。
客厅后面,是隔开的厨房,没有门,挂着半截的那种门帘。
左边的两间卧室,都有门。
前面一间大一些,推门进去,是一张靠墙的双人床。
床头靠另外一面墙的位置,放着一个匠人纯手工打造的胡桃木大衣柜,直到窗台边。
窗台底下放着一台缝纫机,旁边养了很多盆栽,不过,早已半死不活。
司辰打了水过来,挨个浇花。
这是颜立夏养的,她喜欢花花草草。
靠近客厅的这面墙跟前,放着一个写字台跟椅子,旁边是书架,很多书籍都是颜立夏的。
她很爱惜自己的书,从小学到高中,所有的课本,她竟然都还留着。
后面一间卧室,进门右手边是一个火炕,四米宽、两米长。
炕对面是一个大衣柜,里面可以放衣服,也可以放被子。
其余的三间房,其中两间带大炕,不过,都没家具,闲置着,没什么好打扫的。
最边上的一间,里面空荡荡,连门都没有,准备好了放农具跟拖拉机等的。
“妈,司辰,吃饭了。”万虹的声音响自门外。
司辰赶紧收敛情绪,走出去,关上门。
……
饭后,司辰开着拖拉机,带上不少瓜果,去了四姑家。
四姑司玉竹,是县一中的老师,住在一中的家属大院。
元孟县教育系统的职工,都住在这一片的大院里。
司玉竹的丈夫,是县里教育局的副局长,也是从老师一步步爬上去的。
今天周日,司玉竹两口子都在家。
司辰掀开门帘进去时,司玉竹正在辅导即将高考的闺女做试卷,她自己出的、手写的试卷。
这年头的高考,时间还是7月7—9号,今天3号。
丈夫唐师正在一旁安静地看报纸。
司辰不得不感慨,书香人家,啧~
他一进去,引来三人齐刷刷抬头。
“司辰来了。”唐师笑吟吟起身,看他手中拎着一个大篮子,立马接过来: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司辰将手里的瓜果递过去:
“没啥好东西,带点瓜果过来,给你们尝个鲜。”
表妹唐琳琅的视线,明显被篮子里的大西瓜吸引了。
“去卧室,关上门,先把卷子写完。”司玉竹拍了拍闺女肩膀。
唐琳琅噘嘴起身,拎着试卷跟文具,去自己卧室了。
唐师长得一表人才,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总是笑眯眯的,性格随和:
“司辰,你在赵家垣的事迹,在咱们县里整个系统上,可是都传开了,好样的!”
他将手中的《龙城日报》递给司辰,指着显眼位置的一篇报道,以及上面的照片,道:
“你瞅瞅,配图就是你,开着拖拉机,戴着大墨镜,身后一片压顶黑云,不畏艰险,跟那天兵神将似的,哈哈哈~”
司辰接过来一看,顿时也乐了:
“四姑父,您快别笑话我了,这家伙,满头满脸都是黄土。”
说完,俩人都哈哈笑起来。
司玉竹给司辰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谢谢四姑。”司辰接过。
唐师还真不是说虚话,司辰在元孟县这些当官的眼里,那可真是留下了赫赫大名。
谁让李富民开大会时,不止一次提到呢,还说,小伙子是个人才!
“哦,对,今天来呢,主要是给你们还钱的。”司辰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五百块,递给唐师。
对方也不来虚的,接过来,就暂时放在茶几上,笑呵呵开玩笑:
“哎呀,你小子有出息了啊,万元户了,是不是?”
司辰连连摆手,也开玩笑:“在你们读书人面前,咋能显摆我的铜臭味呢?”
说完,俩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司玉竹将当初的欠条跟金戒指拿出来,一并递给司辰,道:
“快收好,这东西贵巴巴的。”
司辰接过来,揣进兜里,心底很是舒坦:
哎呀,无债一身轻啊!
至于那些借贷,在司辰的眼里,不叫债务,那叫借鸡生蛋,是可以赚钱滴~
“对了,四姑父,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