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阳对方中诚是真看不上。他真不算个男人, 这么长时间对孩子不管不顾,他枉为人父。
抚养费不抚养费的沈海阳不在乎,他不缺钱,李霞挣的也多。可媳妇心里的火得帮她出了, 将俩孩子都改了姓, 想办法让他知道了也改不回去, 气死那个混蛋玩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得知方中城因为房子和娶妻欠了一屁股债,李霞当机立断去找他要抚养费。其目的就为了让他家邻居都知道他对俩孩子不管不顾。
她挑了晚上吃饭时间去,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家吃饭。他的住房是单位分的, 住的全都是同事。公务人员,如果需要肯定会秉持真相到法庭作证吧。
“咚咚咚、”
三声敲门,慕容丹玲从里头打开。一见她就皱起了眉,一副不耐的模样。“你又来干嘛?”
“叫方中诚出来。”李霞说完有意放大声音, 开始发挥她田间地头的大嗓门:“方中诚,方中诚你给我出来。”
她这一喊,方中诚出来了, 吃瓜群众也出来了。有些光明正大的在楼道里,同楼层的扒门缝里往外瞅, 一个个眼眸都闪着八卦的光。
方中诚对这现象立马就恼了,他这人伪君子一个极度爱面子。喜欢有事私下说。而李霞觉得心思正干嘛藏着掖着,以前为了这个他跟她发了好大的脾气。她为了他高兴, 后来这性子改了不少。
今生她重来一世毕竟阅历在那儿, 做事已经很内敛。嫁给沈海阳后做什么都会先顾忌沈海阳的面子,沈海阳反而经常鼓励她想说啥说啥。她都是在维护这个家, 维护家人, 他不怕人笑话。
“你疯了是不是, 又跑来闹什么?我们都离婚了, 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呵、”李霞嘲讽的冷笑一声。“离婚跟我是没关系了,可你没忘了你还有俩孩子吧?这么久时间了,抚养费和儿子的借读费保育费你是不是得给我。”
“我……”方中诚语塞了,他囊中羞涩想硬气硬气不起来。周围的吃瓜群众已经开始小声的议论,那眼神、让他顿时羞恼不已。可这事是他理亏,想发作却发作不得。
“干嘛不说话,再婚了准备再孕,这是计划把那俩扔一边去?”
被她嘲讽的脸红脖子粗,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他羞恼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拿胶布将她的嘴捂住。可这俩偏他一项都做不到,甚至连关门躲避都不行。周围同事和家属都在看着,他躲回去更没理了。
“我、我手头有些紧张……”
“再婚、买房、你过自己的日子是一点儿不紧张,轮到俩孩子了就手头紧张?呵、敢情就是没钱养孩子呗,那你当初生他们干嘛?”
方中诚被她奚落的低着头咬牙,羞已经退了下去,如今只剩下恼。哦,不,已经升级成了怒。怒火中烧,恨不能将这个大庭广众打他脸的女人一把推下楼去。
可他再怒也没法发出来,憋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下又红。浑身在打摆子一样的哆嗦。事实胜于雄辩,再说什么都无法挽回。除非他现在将钱甩到李霞脸上,可他压根没钱还欠着外债。
“我、等我有钱了给你补上。”
“呵、这么长时间,我不来你不给,我来了依旧不给。大队没钱打个白条,难不成你养儿子也给我打白条?”
噗呲、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女人嘴真损。不过、该。臭男人离婚了不养孩子全丢给女人。自己再婚不要孩子重新开始,你没想过带着俩孩子的前妻该多难?要是他男人这么干,她非跟他同归于尽不可。
“李霞、你别太过分。”方中诚不仅身体在哆嗦,声音也同样在哆嗦。眼睛通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动物。可偏他无法反击,所有的伤害都只能自己承受。
慕容丹玲手里倒是有钱,可那是她准备做生意的,当然不可能替他付什么抚养费。她自己的儿子她还不管呢。当然了,沈海阳已经起诉剥夺了她的探视权,她早不把沈晖当回事儿。
“我过分?”李霞也演起来了。不再像刚才那么厉害,而是委屈又可怜。“离婚你把俩孩子都推给我,我一天天风吹日晒撂地摊养活孩子。你如今说我过分?难道这俩是我自己生出来的?”
方中诚已经被她挤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围人议论纷纷,全都在谴责他不负责任。不喜欢农村女人,你当初娶人家干啥?不喜欢农村女人,那俩孩子是咋来的?这种完全就是畜生,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
李霞看目的达到了,也不再多待。身形好似慢动作,转身边走边说:“算了,算了,我生的我养。我、养。”
她走了,吃瓜群众也散了。方中诚幽魂一样被媳妇拉进屋子,很快里头爆发出激烈的争吵,还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两口子怎么吵李霞不管,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回闹的人尽皆知,就算之后他补上抚养费,这坏印象已经深入人心,抚养费是她千辛万苦才要到的,方中诚他对俩孩子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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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农历十月开始,大家开始准备过年的衣服。同时做小生意的多了起来,她的服装很快出货的不剩多少,她收拢资金准备南下再进一批。
晚上清点了现金,那么重一包她心里都有些发憷。在这没有电脑的时代,从银行寄钱十分麻烦还耽误时间,带着现金走心里真的是七上八下。冬天了,路上更加不太平。这要是被偷或者被抢,她这么长时间的辛苦可要付诸东流。
“你说找韩军帮忙跟我走一趟怎么样?我给佣金。要不,让我三哥陪我也行。”
韩军是退伍的如今还是警察,有他跟着安全系数肯定增加。可人家是在职人员,私下里做这个是不是不好?李霞说完就有些后悔,赶快找补说要不让三哥跟她走一趟。
“家里活儿还得干,主要三哥没有出远门的经验。还是找韩军吧,看他有没有时间。”
沈海阳开口这么说,李霞也跟着点头。三哥老实,也没有应对这些的经验。俩人万一路上遇到劫道的或者骗子,或者这俩结合的,那还是韩军更能应对,他身份也能镇得住那些宵小。
说韩军呢,翌日韩军就来了,“嫂子,你这有没有什么来钱的活儿给我介绍一下,我这实在是……”
李霞和老公对视一眼,她轻轻开口:“你这是、想下海?”
八十年代下海热在后期,这时候的人还是非常保守的。不敢冒险,尤其是那些有铁饭碗的人,更加不敢孤注一掷。他这是被生活逼的没办法了,还是看她挣钱眼红了?
“一屁股的债,这日子没法过了。管它铁饭碗还是什么的,我现在就想搞钱,能多一毛也好。”
“你最近有时间吗?有的话跟我去趟南方,我给你一个月工资,咱们走一周左右。倒货需要本金,你如果没有的话先积累。”
“好,我请上十天的假。”
生活所迫,沈海阳也没法多言。他如果没有父亲给的钱打底,没有李霞挣这么多钱,此时估计也会动这个脑筋。毕竟,养活仨孩子还是不容易的。尤其是想好好养,那更费钱。
画画在学画,沈晖对心算好像非常有兴趣,他最近在给孩子找老师。一一也那么聪明,看孩子对什么感兴趣也得好好培养。而这些全都需要钱来支撑。他父亲给了美金够多,可那些也舍不得日常消耗掉。
翌日,李霞交代好家里,她跟韩军带着现金南下去进货。老父亲不知道闺女忙活这些能挣多少,但家里包子铺在运作,女婿对他们态度和蔼,所以爷几个实打实的卖力干活,争取年前将该拆除的全部拆完,该做的门窗、柜子啥的都做好。来年天一暖就可以动工装修。
家里热火朝天的拾掇房子,她在韩军的陪同下安全返回,李霞跟沈海阳说起路上的惊险。“抢劫啊,手里拿着刀的那种。我的天,要不是有韩军在,我得被吓死。”
沈海阳一听这情况也是一惊:“这也太危险了吧,在哪儿遇到的?对方是知道你们带着大量现金还是盲目打劫?”
“不是打劫我们,他就是在工业区外观察找人下手。我们正好赶上了,被堵在了小巷里。钱韩军提在手里,然后他将包给了我,自己拿出了个匕首。哇,你没看到,他好厉害的。几下就将那些人吓跑了。”
韩军自小学过的,后又在部队锻炼,身上实打实有功夫。没跟人死磕应该是顾及带着的现金和其他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没事就好。后来呢,后来怎么处理的?”
“报警了,可直到我们离开那伙人也没抓住。被盯上的那俩女的也是,打扮光鲜靓丽提着小皮箱,一看就有钱。这不是招祸嘛,财不露白都不明白。”
“太危险了,下回还是让韩军跟你一起去。”
李霞点头:“我跟他说好了,以后大概俩仨月一趟。他这样能挣外快,可就是怕时间久了单位不同意。”
再过几年进入下海大潮,国家加速发展而单位的工资未能及时调整,导致许多人或迫于生计或眼红小生意人而一个个离开了曾经的工作岗位。
一路上她跟韩军也有闲聊,得知他如今情况十分窘迫。母亲生病住院,脑出血后后遗症严重,基本离不开药物和治疗。家里俩孩子上学,妻子照顾家没法工作,一家子重担压在他一人肩上。他那人挺活泛,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选择。
抹了晚霜她钻进被窝,把脚丫子放热水袋上舒服的浑身都舒展了。“后院修整的咋样了?”
“院里搭建的那些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拆吊顶和不好的门窗。大表哥做了两扇窗户,说你需要做的实在多,过年他也不回家了,留在这儿加班。”
李霞笑笑,想起了自己开的清单。如今想买家具比前些年容易了,可她的意思是自己做一些仿古的家具。纯中式的四合院,搭配仿古家具多好看。这里拆迁也在十几年后了,这十几年让老爷子享受下纯正的中式风情。如果他不住,那就都是自己的。
货进回来了,翌日就有好几家来找她批发。农历十一月,年货最先准备的就是衣服。这时间段是服装的黄金期,她一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
“霞,这棉衣做的可真好看,还是大城市的人活的好啊!”
二嫂拿着一件丝绵袄,说的那话能拧出醋来。如今农村人依旧是买布做衣服,那款式肯定跟南方大厂做出来的没法比。而且丝绵轻薄,比之松软的棉花做出来更加有型,穿在身上显瘦利索。
这明显讨要的口气李霞却不搭茬,气的老二媳妇放下棉袄出去做饭了。晚上跟男人念叨小姑子太不近人情,结果男人不但不帮她反而骂了她一顿。
“非拉着我个不能干活的人来这里白吃白喝,你就帮忙给做饭而已也要一份工资,你咋还有脸讨要棉袄的?冯改香,你再这么不知进退,我就跟霞霞断绝关系,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占她便宜。”
“李老二,到底谁才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咋啥时候都胳膊肘往外拐?”
“那是我妹子,实打实的一母同胞,咋是外了?反正,做人不能没脸没皮。”
“你说我不要脸,李老二你个没良心的。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
两口子吵了一架,院里听到的人没一个过问的。小夫妻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李霞对此压根不知,她不是舍不得一件棉袄,她是有自己的打算。老二媳妇拿的那件儿品相非常好,能卖上价。
这时期服装生意不严谨,被污染的,残次不合格的每批都会有。她是想着等卖个差不多了再给她一件儿。而且要过年了,老父亲和哥哥在这儿干一冬天,回家不能两手空空。还有母亲和俩嫂子,最好都照顾到。
农村人又是自家人,脏污的洗洗,残次的修补一下都不耽误穿。这样尽可能的多穿几件,过年了都穿新衣多好。
老二媳妇被男人骂了心里有气,翌日冷着脸不咋说话。早饭时画画问她醋放哪儿了,她站在一旁不吭声。老汉斜瞅她一眼。她赶快从柜子里拿出醋递给外甥女。
“这儿呢。刚才舅妈没听到你说啥。”
画画笑笑倒了醋到院子里吃饭,她不敢面对公公,低着脑袋讪讪的。暗自后悔自己不该使性子。
“不乐意待就回家去。”
简单一句话,女人顿时再次道歉。等李霞进来她殷勤的赶快给大家盛饭,吃完了主动说送一一去幼儿园。
“不用麻烦,我顺道就送了。”
沈海阳带着孩子们上学,李霞忙着出摊。一家人都离开了厨房,老汉抽了一袋烟敲敲烟锅再次开口敲打儿媳。
“端人碗服人管,老祖宗的话没说错的。你要不乐意挣这钱就回家去,你嫂子和弟妹都能干。”
“爹,我没、我好好干。”
人都走了,她一个人蔫儿哒哒的洗碗收拾,再不敢跟人闹别扭。得寸进尺的心刚升起来就被接二连三的给灭了。
接下来的日子再不敢说什么歪歪话,也不去看李霞的那些货了。老老实实的给做饭打扫卫生,生怕这么好的活儿不用她做。
时间来到年底,后院该拆除的全部拆完。整个房子看着光秃秃的有些荒凉,老父亲伸手拍拍她笑着安慰。
“等开春重新收拾了就好。”
“嗯,倒是比之前敞亮多了。”
“铺地砖、换门窗刷漆、吊顶棚,粉刷墙面,来年这活儿不少。”
“你们顾得上来做吗?”
“顾得上。家里找亲戚帮忙下种,其他活儿你嫂子她们都能干,还有你大哥在家呢,不用担心。”
“嗯。那你们下午动身走吧,回家过了年再来。我这儿看情况,有时间就回,没时间的话……”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惦记家里。”
“嗯,把东西都拿上。”
老汉这才知道闺女给准备了两大包袱的衣物,他顿时就推辞不要。李霞打开给他看,告诉他这些都是有些毛病的。
“有的脏了有的跳线开线缺扣子什么的,反正都有问题,卖不出去的。拿回家让我娘她们修补修补。”
“就这么点儿小问题不耽误穿,你留着卖。”
“卖不了。实在要卖价格压的特别低,还不到成本钱。不如拿回家咱自己穿。”
大表哥开玩笑说留下,实际木工活儿他也紧着时间做的差不多了。给自家妹子干活,一个个都上心的。临走看表妹也给他准备了一包衣裳,顿时乐呵的满脸红光,不枉费他加班加点的给她干。
“表哥你别嫌弃,就是一点点小毛病,修补下不耽误穿。”
“这么好的衣裳嫌弃啥,你嫂子看到不知道多乐呢。行了,等过完年我们来继续干。你别操心,保证给你干好。”
老汉那儿还是过意不去,临走将闺女给的钱压在了床底下。当爹的农闲来给闺女帮忙还要工钱说不过去,何况临走又给这么多衣物。老两口连里头的秋衣秋裤都置办齐全,他咋还能再拿钱。
李霞发现了父亲没拿钱,只好又去邮局给他寄回去。年底大扫除,一家人齐上阵。等干完了沈晖不知道找什么,从抽屉里翻到了户口本。早听爸爸说了给一一迁户口的事儿,今儿才看到一家五口整整齐齐在一个本上。他拿着给一一看。
“瞧,咱们家户口本,这页是你。”
“沈如一、”一一用手指着户口本上自己那一页的大字,开心的一个一个念。然后抬起头来跟沈晖炫耀:“哥哥,我也姓沈了,跟你一样的。你高兴不高兴,我可高兴了。”
沈晖白他一眼,看似嫌弃实际伸手给他嘴里塞了块儿糖。“多了个笨蛋弟弟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不笨,我是最聪明的。”
“好,你是聪明蛋。”
画画拿着户口本看了好几遍,抬头望着爸爸默默的笑。之前在学校有人问过她为什么不跟哥哥一个姓,为什么是跟妈妈姓,她当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回好了,再不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爸爸我去练字了。”
小女孩将户口本交给沈海阳,转身出去回西屋自己房间。她期末考试语文还好,可数学却不行。小姑娘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从去年开始参加学校的书法班,如今每天都会认认真真的写大字。
画、书、字画自古就是不分家的。她喜欢美术,接触国画后被深深震撼。小小的心灵下定决心以后要考美院,练字从现在开始。
画画去写大字了,沈晖带着弟弟去看电视。期末考试他两门都是满分,沈海阳给他找了学心算的老师。年前就开始学了,年后等到初八再开课。这几天还能无忧无虑的玩几天。
“一直是小孩子就好了。”
“哥哥,你说什么?”
沈晖拍下他的后脑勺:“我说我羡慕你个小傻子,什么都不用学,每天就是玩。”
“爸爸说等明年就给我报,我也没法玩了。”
“不是吧,爸爸也太凶残了。咱仨一个都不放过啊。”
“哥哥,学算术不好玩吗?”
“刚开始是挺好玩。其实也没什么,挺好玩的。”
沈晖笑笑,拉着弟弟在椅子上坐下。小傻子的快乐时光也快要过去了,以后就成难兄难弟了。想到这点儿,他忽然觉得挺喜欢这个弟弟,有他真好,有画画也很好。
李霞隔着玻璃窗看闺女安安静静的在桌前练字,咬着唇娇俏的小模样沉稳坚毅。她前世就是沉静安稳的性子,今生褪去那层自卑,如今看着落落大方。
“沈海阳,你说再让画画学个什么乐器好不好?”
“看孩子自己的意思。”沈海阳笑笑,跟她一起做饭。“琴棋书画,你这是想把闺女培养成大家闺秀?”
“就是听人家说音乐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增加气质。我这辈子读书少,更不懂什么高雅的东西。我闺女我当然想她能漂亮又优雅,别长成我这样的。”
“你怎么了,你很好啊。”
老夫老妻了一下被夸一句,李霞不由的红了脸。不过今年的成绩给了她无限自信,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自卑的回避。
“我今年的货全都出完了,资金全部回笼。等元宵节一过我就南下,这回我打算进年轻人喜欢的喇叭裤和衬衫。”
“我就说我媳妇很好,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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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沈海阳需要值班,她带着仨孩子回了老家。父母看到热情的招待,亲戚们围着问东问西。她怕沈晖不习惯农村,交代画画姐弟俩照顾哥哥。
过年跟家人在一起,几年后重聚自有一番热闹。初五带着孩子们回城,元宵节一过她再次南下,她父亲和哥哥来了后开始更换门窗,修补地面。
老二媳妇冬天干了五十天,得了两身新衣裳和三十二块钱。回家这么一换算,觉得在这里更合算,所以一过年她留老二在家里收拾土地准备下种,她再次来到这里想多挣几个。
地面不太好的砖被替换,门窗换新、吊顶、墙面粉刷、门窗家具刷漆……随着天气转暖,后院有条不紊的修缮。到四月全部修缮完成,整个后院被恢复原貌。褪去之前那种杂乱陈旧,呈现出全新的面貌。
李霞开春后生意进入淡季,一天天就那么缓缓的卖着货。家里有老二媳妇做饭打扫,倒是轻松的很。她有时间就跟大表哥比划做啥样的家具,做好了老汉拿着砂纸一遍遍打磨,直到光滑如镜才均匀的上漆。
木头和漆李霞都是选的好的,家具门窗刷漆后随着天气转暖在通风良好的情况下利于干燥和挥发那股味道。
时间匆匆很快大家换上了单薄的衣衫,干活的男人甚至中午已经开始光膀子。大表哥说这么着还省衣裳。李霞望着他被划的出血的口子,只能是给他买点儿云南白药。
晚上吃饭,老汉敲敲烟袋跟李霞告辞。“家具也都放好了,等着漆干了晾了味儿就可以入住。我们也该回了,玉米拢土麦子快收割,家里一堆活儿呢。”
“行、下午让我三哥去买票,你们准备回吧。”
年后一人做了俩月多,她按照实际天数给结了工资。一个个拿到钱开心的笑,老三对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推辞着。
“年前的给的不少,又给了新衣裳。这回的工钱就算了,亲戚间帮个忙不用算这么细。”
他这么一说,表哥也有些踌躇,老汉本来是不要的,可过年时李霞就是给他塞进了包袱里,此时犹豫着咋说来推拒。
“拿着。一码归一码,你们放下地里的活儿来帮忙,我怎么能让你们空手回。”
将钱塞进三哥口袋,冲表哥笑笑她转身出去收拾东西。这回去南方进了许多绒衣绒裤,整理了家里人能穿的让老爹带回去。以往开春脱掉棉衣就穿夹衣或者单衣,早起晚上能冻的哆嗦。绒衣是腈纶的特别容易起静电,皮肤不好的还会痒,但却绝对是这时期的神器。
“咚咚、”
她在里头整理东西,听到敲门声过来应门。来人是二嫂,望着她满脸的笑。坐下摩挲着给她的绒衣说着感谢的话,然后话锋一转进入正题。
“霞、你看你能不能安排我去你家包子铺干活?”说完站起来撸起袖子补充:“我干活麻利,绝对不比她们差。咱可是一家子,你不会放着挣钱的活儿给旁人不给我吧?”
“我哥和俩孩子都在家呢,你在这儿他们怎么办?而且,包子铺的人干的好好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也没位置啊。”
“那包子铺是你的,有没有位置还不是你说了算嘛。我也看出来了,你男人啥都听你的,这点儿小事你帮帮娘家人他不会说啥。”
李霞望着她沉默着,然后摇头拒绝。“还是我刚才说的,我不能无缘无故把干的好好的人赶走。”
“那我留下帮你卖服装。”
“暂时不需要。”
“霞、我可是你亲嫂子。你放心,你雇我干活我啥都听你的。这道理我现在懂。”
“我知道,可没合适的地方。”
“那、那等有合适地方了你得先安排我。你给我写信,我马上就来。”
“再说吧,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好,反正你记得家里人。”
冲嫂子点点头,她这才拿着绒衣起身离开。李霞低头思来想去。二嫂这人贪小便宜,小毛病一堆。可这女人也很能干,就是想把日子过的更好,看她有能力所以想让她帮忙。
琢磨着有合适的小生意可以让他们做,起初自己帮扶一把。大哥两口子年纪大些估计不会来城里,三哥他们孩子在上学,也不可能都离开。慢慢来,有合适的一家家拉吧。
这种事儿是双赢,娘家过的好了她也不用老惦记,父母也安心。俩哥哥要来了城里也能给她帮忙。做什么体力上的活计,比叫外人方便。
送走老父亲和哥嫂,她们又开始了吃食堂的生活。服装批发零售基本上了正轨,一天天除了忙但不再那么慌乱。
晚上收摊回家,隔着窗户看到沈海阳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将货物连车放到耳房与东厢相连的廊下,用塑料布苫好后她进了厨房。
放水洗手,开口问:“不是说好吃食堂的吗,怎么又在家里做饭?”
沈海阳的病,让她总是提着心。吃饭而已,食堂解决不好嘛。心里有些怨他不爱惜身体,语气自然带了出来,眉头也皱着。
洗了手她想接手做饭,被沈海阳侧身躲开。男人温和的五官笑起来,清亮的眼眸里有点点星光在流动。她也被感染的翘起了嘴角,望着他深呼吸一口。
“对不起,我就是担心你。”
沈海阳看看窗户,然后探头亲她一下。他病了,而且目前没有有效的治愈手段。他知道她担心,给他买营养品,抽空就赶快将家务做好、就是怕他累。
“最近感觉非常好,别担心。今儿是一一的生日,我答应给他做长寿面。”
李霞抬手一拍额头,望着他懊恼又抱歉。“对不起,我昏了头了。来,给我,我来做。”
白面里磕入仨鸡蛋,加入清水下手搅拌。儿子的生日啊,怎么就忘了呢。重来一回,明明想的是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育孩子,怎么好像越走越偏呢。
挣钱,挣钱,吃够了没钱的苦头,一心只想着钱能解决生活中大部分的事情,要抓紧机遇努力挣钱。
她自认学识不高,能力也不强,甚至胆子也不是太大。如今敢想敢干都是因为知道未来发展,等这段时期过去她也两眼一抹黑的时候肯定就没这么放得开。所以抓紧时间挣钱,结果好像忽略了孩子们心灵所需,还不如沈海阳跟孩子关系更亲近。
“一一最近有没有调皮,没连累你挨训吧?”
沈海阳笑着在剥葱,细长的手指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前段日子打破了暖壶,不过暖壶里是空的没烫到他。”
“这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他不安生。明天开始我去接他吧,他是不是还跟人打架了,你为了他没少挨训吧。”
沈海阳瞅了一眼门外,一个小影子飞快的消失在门口。“谁让他是我儿子呢。”
简单一句话,李霞满肚子的话不再多言。原先想坚持自己抽空去接儿子,此时忽然觉得那么做就伤了他这一番情意。
下手将棉絮揉成面团,鸡蛋摊平切丝、木耳切丝、黄花菜切一下,今儿给臭小子做臊子面,酸辣鲜香他肯定喜欢。
做饭她接手了,沈海阳剥了葱后出去将定的蛋糕拿回来。今年新开的蛋糕店,这新鲜玩意买的人不少,想要都得提前一天预订。
小家伙过生日有蛋糕又有喜欢的面,开心的许了愿后开始动手切。“我自己来,我要给爸爸一块儿大的。”
小家伙自己动手切开蛋糕,将最大的那块儿装进碗里放沈海阳面前。“爸爸,生日快乐。”
“哈哈、”大家都想在笑他,别人跟他说生日快乐,他居然也学着跟沈海阳这么说。画画想纠正他,他却不以为然。小脑袋一扬十分骄傲的模样。
“我的生日要跟爸爸一起过。”
“生日还能跟人一起过?”沈晖咬一口蛋糕白他一眼,然后转头跟沈海阳要求。“爸、明年我过生日也要蛋糕。”
“好,以后你们仨过生日都有蛋糕。”
“噢耶、爸爸最好,爸爸万岁。”
普通的糖、饼干什么的家里就没断过。出现的新鲜玩意可口可乐、蛋糕什么的沈海阳也会满足。小家伙们对爸爸热烈欢呼,一一甚至用沾满奶油的嘴亲了他一脸。
“哈哈、”
看着爸爸的模样小家伙哈哈大笑,沈海阳对孩子们从来都是那副笑模样。李霞拿了毛巾给他擦干净,嗔了儿子一样让他乖乖吃别再乱糊。
“这么贵的东西你给我好好吃,乖乖的别再作妖,不然妈妈揍你啊。”
“知道了。”
她拿纸给大家,转身到灶台去煮面。一一望着她背影小声的说:“妈妈好小气。”
沈海阳同样学他小声道:“给你买蛋糕的钱是妈妈给的。”
小家伙抬头瞪大了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
“那明天可以再买一个蛋糕吗?”
李霞回头瞪他:“给点儿阳光就灿烂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没。”哥哥姐姐在笑他,他却嬉皮笑脸。“那妈妈下回什么时候才可以买?”
这臭小子,给个杆儿就往上爬。他喜欢甜食,这种香软甜腻的美食他很喜欢。前世想吃吃不到只能干看,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些要求。
“买普通的蛋糕,不过生日买生日蛋糕有些奇怪。”
“好。只要是蛋糕我都喜欢。”
仗着家里最小,开口争取到了福利。转头跟哥哥姐姐嘚瑟,沈晖傲娇的一仰头,那模样默默的在说我要妈妈也会给。
————
小家伙过了生日好几天了,方中诚不知哪根神经忽然搭上了想起还有个儿子。傍晚放学到幼儿园去看儿子,结果听到老师居然喊的是沈如一。
“沈如一?”
他儿子什么时候改姓沈了,这简直晴天霹雳。当即在人群中找到沈海阳劈头盖脸的质问,讲话时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处来。
“沈海阳,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方中诚的儿子,怎么就跟着你姓了沈?你怎么那么大脸,你自己没儿子嘛你抢我的……”
“嘘、”大庭广众的,沈海阳觉得这么嚷嚷不合适。方中诚激动过后也很快冷静,都是知识份子,有话找地方说,这么不管不顾的如同泼妇一般的行为让他也脸红了一下。
“走,到你家去说。”
俩男人领着孩子回了沈海阳家里,路口的时候李霞看到了情况。将摊子交给小刘,她也赶快紧跟脚步回了家。
“不管什么原因,一一是我儿子,怎么能改了姓呢?”
“为什么不能改?”李霞进来瞪着他,话语说的理直气壮。“我儿子,我生我养,我想让他姓什么就姓什么。”
“李霞、你蛮不讲理。自古孩子都是从父姓,我又不是上门女婿,凭什么我儿子不跟我姓?”
“凭你只管生不管养,凭你不愿将孩子的户口迁到你名下。你自己都不愿意要,还有脸来问我凭什么。方中诚、哪个给你这么大的脸?”
李霞讲话毫不客气,画画在门外就听到了妈妈生气的驳斥声。仨孩子站在院里面面相觊,沈晖望着弟弟妹妹此刻有些同情。
之前一直觉得他俩有个好妈妈,不论环境好坏都不抛弃自己的孩子。而他妈还是铁饭碗有工作呢,离婚都不要他。可如今看来他俩也挺可怜,方中诚跟他爸爸比可差老鼻子了。
小孩子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好玩,一对比顿时找到了共鸣。沈晖伸手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姊妹三人背着书包一下子关系好像更近一步。原来大家都是“难兄难弟”。
那边方中诚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想说什么不知该从何说起。从去年他们就开始备孕想再生一个,结果到现在也没怀上。去医院检查说没毛病,可就是怀不上。
他心里烦躁沮丧,到幼儿园来看儿子,结果他儿子居然改了姓。沈如一、抚养权在李霞那里,姓再这么一改,这儿子好像跟他没任何关系了。
“不管怎么说,我儿子你不能随便改姓。”
“法律规定,孩子可从父姓也可从母姓。一一是我们在抚养,户口落在我男人名下。他改姓沈合情合理。”
“一一本来是我在抚养,你现在还给我吧。”
“方中诚你他娘的长点儿心行不,孩子不是小猫小狗。我跟你说几遍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李霞这回真火大了,气的抬手拿起了院里的扫把。
“你也要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说出的话跟他娘的臭狗屁一样。婚姻、孩子、人生中最重要最该负责的事儿在你那里成了过家家,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你以为你是谁,太阳啊,全地球都得绕着你转?”
看她怒气勃发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方中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两年李霞温和许多、让他忘记她曾经也是地头跟人打架丝毫不怯的主,今儿要动手敲他两下他只能干挨着。
“滚、俩孩子你想看可以,其他的没你说话的份儿。”
“那是我儿子,我亲儿子,我怎么就……”
“养育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你亲儿子,迁户口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你亲儿子?责任你不负,空口白话在这儿嚷嚷你的权利。你只管生不管养,户口都不给孩子迁,你得多厚的脸皮说出这些话?”
有理有据的说完,方中诚被堵得有口难言,她继续开口奚落:“我以前以为你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有责任心要脸面。如今你这接二连三的操作简直震惊我的认知,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你这样不要脸的读书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大家议论纷纷。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但就今儿吃的这瓜,女性朋友觉得方中诚的确是没道理。
“孩子妈妈在养,那姓什么自然妈妈说了算。”
女性意识在觉醒,承担家庭社会责任的同时,大家也希望能有自己的权益。凭什么孩子只能从父姓,我生我养的,既然你不管你就无权干涉孩子的姓氏问题。
“一一、”
方中诚老脸泛红,开口喊儿子。他今儿面子丢大发了,众人中好想拂袖而去,可那么着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所以他开口想从儿子这里寻求帮助。如果孩子跟他亲的话,那他今儿还不算太可笑。
他想的挺好,可明显高估了在儿子心里的分量。一一听到他喊自己,跐溜一下躲到了沈海阳身后。
小家伙这么一来,吃瓜群众的目光更加玩味了。方中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原地消失。自己怎么就来这儿了呢,这不是腆着脸让人家打嘛。他羞恼的脸色涨的像猪肝,低着头推开人群慌忙离去。
沈海阳望着臭小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实在是太滑头,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给他们两口子神助攻非常给力。可他也太不给他亲爹面子了,方中诚今儿个颜面扫地,彻底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