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任务最后一句虽然强调了失败的结果，但这有可能是一个集体任务。
根据喂养日志里提到信息，凡是听到钢琴曲的人都会在三天后死于非命。很快就要到入本的第四天, 按照温时的七日主线任务推算，三天后差不多刚好是玩家离开副本的时间。
如果钢琴曲像是现在的广播一样公放，所有玩家避免不了中招, 让他们在离开副本的前夕暴毙, 很符合游戏的be美学。
警报声连续不断地响着, 阿奥气冲冲跑去深层区域应付医院最早一批的病人。
没多久虞星洲等人走进了大厅, 佐证了温时的猜想, 他们都接到了任务。
宋炎小声嘀咕：“这么看，乐章也没有这么厉害。”
总不可能病患们听到这首曲子也清一色被咒死, 倘若是只针对人的道具，算作超神器着实勉强。
温时很有经验道：“杀了阿奥夺过来后应该能产生质变，比如变成【染血的乐章】, 【含有怨念的乐章】等等。”
游尸的竖琴，他这件可以代表身份的染血白大褂，都是最好的实例。
温时侃侃而谈, 其他人听到后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平日里没少造孽。
自从黑市玩家转职门卫后，玩家分成了三波，一波是温时等人，一波以七诫玩家为主, 还有少数之前和黑市玩家在一起，目前以自由人的身份活动。
三个小集体各自圈地低声议论，同时用了防窃听道具。
温时看向宋炎：“去转职。”
宋炎疑惑地嗯了下。
杀死院长变成集体任务对温时有好处, 会相当轻松一些, 但难度增加在了其他方面。
任务面板的信息不清不楚, 没有明确告知杀死阿奥的办法，最关键的有关阿奥什么时候会弹曲子都未曾提及。
一个刽子手就站在身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落刀，会造成相当大的精神压力。
温时忽然问：“弹钢琴需要什么？”
宋炎：“钢琴。”
“还有手。”温时缓声道：“阿奥不可能下一秒就去弹曲子，任务给我们留了时间，也是为他留时间。阿奥没有立刻弹，说明这首曲子一只手完成不了。”
宋炎立刻反应过来：“他可能会把别人的手移植到自己身上？”
“是一定，”温时想到阿奥的铁钩，神情微冷，“除非阿奥愿意把曲子给别人代弹。”
任务强调了弹奏主体，代弹几乎是个不可能事件。
转职肯定是有用处的，阿奥需要一只鲜活的手，之前的一切足以说明实习医生是医院里地位最低的存在，比起正式医生和医院的护士，自由度最小的实习生大概率会成为首要下手目标。
不但宋炎需要转职，计元知也得转。
但有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宋炎身上几乎没什么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就算给他珍贵的道具，以十字架内真灵的精神状况，怕也会另有所取。
温时曾经用镜神拉踩过骗子真灵，宋炎作为分身，说不定会被迁怒。
“不用担心我。”看到温时皱起眉头，宋炎咬了咬牙，“如果他提出过分的交易，我会及时止损，提前砍下胳膊。”
只要没有价值，就不会被院长盯上。
温时闻言摇头，他在夕阳小镇用实际行动告知了宋炎一条活命法则：生死攸关的时候，要对别人狠，更要能对自己狠得下心。宋炎也确实做到了，在镜屋内为了不受npc意志左右残害队友，选择自戳双目。
然而这条路有些走窄了，一遇到事情，宋炎首先想到的是个人牺牲价值。
“别总考虑自虐，”圆瞳里闪过一丝狡黠，温时把宋炎拉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个关键词，宋炎秒懂，微微张大嘴巴。
语毕温时又让宋炎稍后留意【王国】面板内自己发的消息。
王国尚未完善，不过查询信徒状态，远程发消息即下命令的功能还是十分实用。
宋炎和计元知同时离开，以最快速度去祈祷室。现在转职的途径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但并非所有玩家之前都选择了转职，如果不准备深入探索副本，用珍贵的东西换取相对较广的职业自由度，不是很划算。
等后续众人反应过来，机制必然会对护士名额进行限制。
所以宜早不宜迟。
温时等人也没有继续杵在大门口，朝同一方向走去，中途转进了办公室。
不和温时在一起行动的时候，宋炎的话并不是太多，一层的病人比之前还要亢奋，怪音充斥的走廊中，计元知随口问了句：“裴温韦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宋炎：“教我空手套白狼。”
“？？？”
防护网进一步过滤了所剩无几的昼光，祈祷室的十字架高悬在墙面，金属面的锈迹若隐若现，仿佛正有一只眼睛正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
宋炎深吸一口气，走到十字架下，手指交叉阖眼开始祈愿，“伟大的神灵，我想要转职成为护士。”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宋炎睁开眼，有些迷茫。
怎么会没反应？
就在他满心疑虑时，十字架泛黑的一端居然在昏沉的雨天里反射出古怪的光芒，宋炎和计元知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由于对光过于敏感，强烈的反光下，宋炎几乎出现了生理性的泪水，当他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
熟悉的祈祷室变成了十字路口，黑暗和白昼在这里相互交替，正如坐在石桌旁欺诈之神两只异色的瞳仁。
计元知从前在副本中遇见过真灵，没有表现出太过诧异的样子。真灵和恶魔很容易分辨，前者身上会有一种难以模仿的威严感，玩家靠着第一眼的第六感都能分辨出来。
宋炎不同。
他见过镜神，但那时对方附身在导游小姐身上，没有这么强大的压迫感。宋炎属于被温时拔苗助长带起来的，尚未磨练出与思想相配的心理素质。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一瞬间恐惧被愕然代替，宋炎惊讶地看到了龟人也在！
龟人瞧着很是委屈，前肢扒在石桌上，神情恹恹。
尽管好奇到不行，宋炎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知道强者没有给蝼蚁解答问题的耐心，忍住没有多嘴询问。
“任何交易都是要有代价的。”前方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
既然是镜神的分身，可以在合理范围内多榨取一丝价值。欺凌弱小和折磨精英同样有趣，拿走别人珍爱之物，是欺诈之神喜欢看到的画面。
真灵一边阅读书上富有哲理的文章，一边考虑要取走什么。
这么弱小的分身，交易完之后的生存几率将大大降低，稍后他不如就回收那个镜面变身体，这样分身就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空间中弥漫着看不见的恶意，敏锐的感知力让宋炎不禁打了个寒颤。
其中有一丝压力是真灵故意施加，目的是让人的精神更容易屈服。
按照温时先前交代的话语，宋炎打开【王国】界面，发现不久前已经有一条消息发来。
他心中真正的神，居然悉心地一并发来话术，连说话的时机都有备注。
在真灵开口提要求前，宋炎顺着指引先一步谦卑地开口：“我选择交换钥匙。”
钥匙，欺诈之神怔了怔，他哪里来的钥匙？视线从书上移开，欺诈之神还反应了一下，分身无法离开至高意志控制的世界，自己压根不会给他发放钥匙。
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欺诈之神凌厉的眼神朝着宋炎掠去。
宋炎声若蚊蝇却条理清晰：“我自愿放弃获得钥匙的权利。”
正常情况下，玩家进入3S副本就有获得钥匙的机会，钥匙的发放者又是真灵，但对方永远都不可能给一具其他真灵的分身发钥匙。
仿佛洞悉到欺诈之神思考到了哪里，温时每一次发消息的时机很到位，宋炎继续说：“我是玩家。”
是玩家就有获得钥匙的机会，这是游戏赋予的公平。
计元知静静看着宋炎，不，应该是裴温韦远程操控宋炎把真灵放到一个逻辑链里。
宋炎未必能得到钥匙，从这个角度，他是在对真灵进行贷款消费；但如果最后完成全部任务，真灵却全场不给宋炎发放钥匙，那意味着真灵违背了游戏的公平机制。
真灵的视线有些吓人，宋炎低头盯着鞋尖看。
“我可以给你发钥匙。”大概过了几秒钟，欺诈之神重新拿起书，冷冷道：“你提供的物品没有任何价值。”
只有一把钥匙也成不了事。
温时堪称先知，宋炎看着面板上的最新消息，声音越来越轻：“有人让我给您带句话，如果您给我一把钥匙，他会用所有财富去跟别人置换两把钥匙，一波把我送走。”
类似黑市大佬身上肯定有钥匙，对方似乎对离开游戏表现得毫不在意，几百万积分外加神器【超级算盘】，别说是黑市玩家，就连虞星洲说不定都会换。
作为会长，他还得为公会未来的发展考虑。
温时自己没有钻这个漏洞，是想看看继承医院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弗兰克医院是他养父留下的遗物，凡事总得有始有终。
游戏从某方面也拿捏了温时，后者还要考虑到家人们，类似谢堂燕需要《大乘剑法》，其他家人们几乎不同程度上需要游戏的帮助。
“……他还说，”宋炎担心温时仇恨拉得太厉害，有点犹豫要不要念下去，最终习惯性遵从对方的命令，一字不落复述：“等分身集齐三把钥匙，拥有离开游戏的资格时，他也会拍拍屁股走人，你，你留下来补窟窿。”
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一笔烂账，毕竟那是一把薛定谔的钥匙。
砰！
书脊砸下，只是那么轻轻一摔，石桌四分五裂。
龟人默默爬到另外一边。
宋炎望着真灵掩饰不住的愠意，个人崇拜拔高到了巅峰：吾王，永远的神！
……
办公室。
温时在抽屉里翻到一个茶叶包，雨天里喝着热茶。
驱逐了寒气后，他缓缓陈述着摆脱交易套路的方式，先前担心对话被真灵窃听，不好明说，现在已经没了这种顾虑。
最后，温时不忘总结：“四句话，让真灵白送一个转职。”
从前在整形医院，镜神是先给了每个人选择，再给了宋炎变身体。
他们清楚宋炎的身份，没有拿这件事做过文章，镜神亲自给的变身体，对宋炎的意义要比钥匙大，哪怕置换积分买不到，所以大家一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现在，医院里的骗子真灵想要从宋炎身上索要东西，那是属于【王国】公民的个人财产，不能白白让npc压榨走。
虞星洲和历南全都听沉默了。
半晌，虞星洲面无表情提醒道：“别忘了你的王国里，还有一位公民。”
那位公民甚至生成了一个使徒代号，可惜没被“雨露均沾”。
“咳咳……”正在喝茶的温时呛住。
对于计元知，他是没有办法相帮，宋炎完全靠着一个分身的bug蒙混过去，计元知不可能在这方面做文章。但金主也不是白叫的，仅一个护士的转职，付出的代价肯定是在计元知可承受范围内。
“聊点正事。”温时放下茶杯，“四层351号病人，三层的151号病人……”
他点到的，都是曾经在档案室看到过，祖籍在鬼界的病人，这些同样也是弗兰克医院的第一批患者。游戏后来将这里作为副本使用，收容了不少其他怪物，但真正意义上成立的目的是为了这些鬼界npc。
从阿奥先前的反应和护士的话来看，长期在沉睡中的病人很多已经醒来。
温时暂时不需要跟他们打交道，他得先解决阿奥这只拦路虎。
“幻想区，变态区，自闭抑郁区……”温时几乎把所有的区都点了一遍：“每个区里都有一位鬼界病人，唯独童话区没有。”
那也就是说，童话区可能是后来才成立的区域，能有资格和机会建区的只有阿奥。
这片多出的区域，很像是一个秘密基地。
虞星洲：“具体有什么只有过去看看才知道。”
其实他们心中多少有了猜测，不会无缘无故多出一片和阿奥关联性极大的区域，从任务角度出发，左不过是能做移植的手术室或者藏钢琴的地方。
几人相商了一会儿，一阵明显的脚步声出现。
温时抬头望去，是宋炎和计元知回来了。
宋炎能完好无损地归来，已经说明转职进行得很成功。
“他没有再为难我，以后这个漏洞怕是会被堵死。”宋炎有些担心：“真灵看着好像怒了。”
其实完全可以自信点，省略好像两个字。
“没事，”温时漫不经心道，“他骨子里和主持人一样，有受虐潜质。”
这种自诩高智商的怪物，被人戏耍时，反而容易在愤怒中产生一丝顺从。
宋炎：“我还看到了龟人。”
温时和虞星洲闻言同时一愣，别说温时，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虞星洲，在所接触的范围内，龟人绝对是最能给他留下印象的npc，无形坑人于千里之外，导游小姐从火车站占卜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顺利过。
“难怪。”温时想起了不久前【王国】界面龟人状态栏亮了一下的事情。
原来是真的在登陆。
转念一想，镜神本体在弗兰克医院，夕阳小镇属他管理，带领土范围内的子民过来说得过去。以温时的推测来看，龟人过来势必不是处于自身意愿。
“它还让我带话给你。”
温时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宋炎开口，一抬头就看见宋炎比了个心。
“爱你呦。”宋炎原话复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