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说着没事, 但温时那双足够漂亮的眼睛中透露出暗暗的沧桑，看得周小椿莫名其妙。
他们即将走出宿舍大厅的时候，正好碰见屠边翕, 对方比较头铁, 昨晚直接住得是一层。
屠边翕在看到温时的瞬间，神情也有一闪而逝的惊讶，他一样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似乎一个晚上不见，这个新人就变强了。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温时正纳闷屠边翕肩膀上的傀儡娃娃怎么不见了, 就听到周小椿扯着嗓子鬼叫了一声, 原来那娃娃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肩膀上, 还拿着一瓶美灵液。
“需要美灵液吗？有大用处的。”傀儡娃娃阴阳怪气道。
这倒不是它故意的, 而是源于声音本身就很尖细。
“需要吗？”傀儡娃娃一张面孔怼得很近, 周小椿连忙避开和那双死人眼珠的对视。
当面送礼？屠边翕竟然还有想和人套近乎的时候？
温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屠边翕：“我可以保证你在副本中的安全。”
他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承诺还是有效的。
周小椿认真地认真思考了几秒, 最终难为情地拒绝：“无功不受禄。”
屠边翕很强但行事风格过于残忍, 他和计元知同下过一次副本, 更愿意把宝压在后者身上。
听出他拒绝的意思，屠边翕双目不虞地眯起, 一语双关道：“稍后就要分队伍，你可要想好了。”
不是盟友，就只能是敌人。
周小椿依旧点头。
傀儡娃娃收回伸出的手，最后看了一眼他, 那双浑浊的眼睛望得周小椿遍体发寒。
屠边翕带着傀儡娃娃出宿舍门，温时凝视他的背影说：“提示里不是说过, 这次团战组队结果要靠npc分配？”
怎么看屠边翕的样子, 好像能左右结果一样。
计元知很是平静：“或许他另有想法吧。”
赵监工通知七点要在宿舍楼下集合, 没有人敢违背。
温时下来的时候大约是六点四十，玩家只剩下十四人，昨晚上死伤惨烈。
众人清一色换上了昨天发的工装，胸前别着实习生标牌。老员工八点到厂子就行，这个点没几个下楼的，这些人里精神状态最好的有五人，计元知，屠边翕，双胞胎姐妹和那一位七诫成员，其他人要么负伤，要么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有两人正在低声讨论昨晚的怪物围攻事件：
“都开始攻击正常人了，你说怪物会不会发生了二次异变？”
“谁知道呢？别给升成S级副本了。”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赵监工，昨天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赵监工今天戴着个帽子，还有一副违和的墨镜，清点一遍人数后发现少了一名实习工，他压根不关心人去了哪里，沙哑着嗓子问：“没来的几个叫什么？”
“李荆，吴大力……”计元知的声音即便在早上也很清楚，直接报出了所有没来的玩家，回答的同时他收到了面试官好感度涨一的提示。
赵监工用红笔在这些名字后大大画了一个叉，随后收起名单示意众人跟他走。
道路两边的树木叶片比昨天更显苍白无力，路面格外的干净，广播正进行着嘹亮地播报——
“现在播送气象台早上6:00钟发布的天气预报，今天天气晴转多云，最高气温 33 摄氏度，空气污染严重，请尽量减少外出。”
“插播一条紧急消息，昨夜疗养院突发事故，员工伤亡人数尚在统计中，大量处在治疗状态中的病人跑出医院，部分病人可能已经异化。请大家注意安全，做好防护……”
好一个部分异化。
温时冷笑，难道不是怪物倾巢而出？
广播最后一句是：“各位听众不要慌张，您可以永远相信疗养院。”
前方赵监工边走边在咒骂着什么，远处冒着团团奶油烟雾的大烟囱正在拼命工作着。不知道为什么，温时总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有关宿舍和疗养院，他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地方。
玩家的手机陆续震动，是统一发出的重度污染提示，空气中的酸臭味更加强烈。
温时考虑要不要在游戏商城买一个口罩，后来又放弃了，播报污染严重但没提示戴口罩，说不定这种行为会触发死亡规则。
周小椿捂着鼻子，走在温时和计元知中间：“昨晚你那层有怪物上去吗？”
温时点头。
周小椿好奇：“那你怎么扛下来的？”
温时只道：“高层怪物不多。”
一路朝前走去，周小椿又问起心灵纯净度的问题。
温时正想着少年为什么没和赵监工一起下来，别是出什么事了，心不在焉地说：“不撞鬼情绪也不紧张的时候，每小时差不多掉一个值，直到六点钟，跌落才停止。”
他现在跌到了九十八。
周小椿露出羡慕的表情。
温时见状挑了下眉，猜到楼下肯定掉得更多，估计有人已经在使用美灵液。
近处计元知取下眼镜用工装袖子擦了擦，终于开口说话：“玩家心灵纯净度的平均初始值大约在八十左右，昨晚出事的人，除了和怪物间实力悬殊导致死亡，紧张过度也是致死因素。”
有人狡诈残忍，奈何天生胆子小，遇见情绪作为干扰项的副本就很吃亏。
温时更好奇他是如何得出这个初始平均值数字。
“猜的，游戏提示里是用八十作为最初临界点，大概率给每人分配的数值差不多。差太多，这团战还有什么必要打？”
温时可不觉得这个结论是靠猜测得来。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他并未细问。
没到上班时间，太阳也没彻底升起，整个工厂显得十分冷清。温时正要询问少年的消息，前方赵监工忽然停下脚步，重新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名单表。
“今天分车间，稍后我念到名字的，去第一车间，没念到的去第二车间。”
昨天只是浅提了一嘴，赵监工今天交代得更为详尽：“三个车间，福利待遇不同。影响薪金福利的主要在于工种，记住，原材料清洗普工在大厂是没什么地位的，属于三等工人，只能熬资历；切割和出货工是二等工人；另外，我们和疗养院有合作，医护人员是一等工。你们是实习工，地位还不如三等工人，见到他们也要放尊重。”
“三天试用期，实习期是半年，大家一定要珍惜这段时间内能学到的一切，只要干得好，晋升不是梦！记住，厂长一直很关注基层员工，在大厂！想要晋升到车间主任、库管员这些更高的管理岗位，就必须有基层工作的经验。”
“一句话，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八小时的工作制度是明面上的，私下的业绩要怎么争取，要不要花费额外时间加班，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周小椿小声骂对方祖宗：“我就知道，八小时工作制的谎话就和我的腰子一样虚。”
温时：“……”
自损八百的比喻大可不必。
二车间福利待遇更好，玩家普遍都希望被分去那里。
“亚伦。”
第一个念到的就是温时的名字。
包括温时本人在内，大部分玩家都微感错愕，赵监工曾说最后的分配全看昨晚的表现，裴温韦算是他们中精神状态比较好的，而且他弟昨天跟着监工回了房间，这枕头风怎么也得吹一下。
再看赵监工身边没有跟着那位绝美的少年，个别人不由幸灾乐祸想，别是被玩死了，副本里的npc可各个不是善茬，想靠着美色左右npc的意志，是在可笑。
还没来得及得幸灾乐祸太久，赵监工已经报出了第二个名字：“林非。”
是计元知在副本的名字。
众人彻底一怔，推翻了对分配规则的猜测。只有屠边翕完全是波澜不惊的状态，用口型看着温时说了几个名字。
接下来和他预测得一模一样，那对双胞胎姐妹柳蕴和柳缘也被分入了一车间，剩下的两人温时印象不是很深，好在有周小椿这个话痨在身边，他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介绍另外两人在虚拟世界的身份，一个叫吕唐，另一个叫张岁河。
几乎是在赵监工说完话的瞬间，提示音响起——
【阵营分配完成】
【竞争队伍：新员工一队（7/7），新员工二队（7/7）】
【地点：大厂】
【任务时限：下月前】
【挑战目标：争夺优秀新员工名额】
【亲爱的挑战者们，金钱只是我们打工的一个证明，我们是在为全人类的未来在努力！为发扬大厂企业文化，我厂特意开展了第一届优秀新员工评选计划，将在下月前评选出三名优秀新员工。
本活动设立激励基金：15000元！改良版美灵液*6！惊喜盲盒三份！】
【请挑战队伍在评选结束前，努力杀出一条血路，从同批实习生中夺取优秀新员工的名额】
【名额获得最多的队伍即获最终胜利，若最终没有任何一支队伍取得名额，宣布全部参与玩家淘汰；若最终两支队伍各取得一个名额，除名额获取者外全部参与玩家淘汰】
【失败团队中名额获取者享惩罚豁免权，继承权。】
【继承权：继承一名死亡队友50%的财产】
玩家个人界面又单独跳出一个面板：
【请输入本队理想队长玩家编号】
【团队获胜，队长可获得特殊奖励，最终结算加成10％】
【队长选择剩余时间：1d】
【相信一天时间足够你们了解彼此，快选出心仪的队长吧！】
玩家都收到了提示音，属性面板上开始显示当前所在队伍。
温时趁此机会来到赵监工身边，沉声问：“我弟弟呢？”
已经分配完工作地点，他也不在乎得罪一个监工。
对方没有回答，冷冷地站在原地。
温时声音同样冷得吓人，浏览道具商场折磨人的商品的同时，他逼近对方：“我问你话呢，我弟弟呢？”
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刻骨的寒意和杀气。
他虽说和那少年相处时间不长，但多少能感觉到对方绝美皮囊下冷酷的灵魂，如果昨晚一切顺利，赵监工今天都不一定能活着。
压抑的对峙几分钟，赵监工的情绪竟然先一步崩溃，他一把摘下墨镜，露出哭红肿的双眼，一张脸像是憔悴衰老了十岁。
温时愣了下，刚刚质问的气势荡然无存。
……哥们，你什么情况？
“跑了！”赵监工沙哑着嗓子嘶吼道：“昨天我们进楼还没说几句话，他说去倒个垃圾，转眼就跟六楼的男人跑了！”
说完赵监工泪如决堤，放声嚎哭，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