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川哥儿的夫郎, 也就是那陈家的幺儿,一举得了一对儿双生子。
不过一夜, 两村都传遍了。
夫郎生娃娃, 本就比女娘难,只要生了便是大喜事。双生子则更是喜上加喜了。
这下子,就是连平日里跟梁家没啥交情的人家, 也要探着头打听打听这俩娃娃都叫啥。
按村里的老规矩,双胞胎那可是福兆呢, 到时候梁家摆酒的时候, 自家要是能去吃上一顿饭,说不准也能给家里的大人小孩儿求个运气呢。
多的是在到处问的。
这个暂且不说, 说回梁家这头。
因着是雪夜生的, 这俩娃娃的小名就暂定毛毛和寒寒。
大名还没取。
知道娃娃小名的,多是会问一嘴,说为啥这么起啊。
寒寒还算好理解, 毛毛是个啥?
后来才晓得, 这是因着陈小幺说,那日的雪花儿好大片, 就跟鸡鸭鹅扑腾的时候落的毛似的呢。
于是就叫毛毛了。
毛毛是头个出来的那个, 是哥哥, 寒寒则是后头出来的弟弟。
如今, 整个梁家上下,都为了这俩新来的小东西忙的团团转。
像是刘美花先时给准备的娃娃衣裳, 小衣服、小裤子、小肚兜、小鞋子什么的,全都只有一样的一套, 如今既是有俩, 那自然要加紧的再多做几套了。
不然到时候, 两个一起拉了、尿了,都没得多少可以换的。
梁川先前在木匠铺子里,自己给打了一张娃娃睡的小床,放在外头仓库那间里,一直就等着拿出来用的。
不消多说,现在定是要再多加一张了。
还有娃娃的满月酒,原是想只请相熟的村民邻居过来热闹热闹,如今,双生子事大,就连邻村的也有知晓的,梁川考虑过后,便定了在满月那日摆流水席。
他生性是个不爱热闹的。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着也不能不大办。
家里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只有陈小幺自己,天天跟两个娃娃待在一起,吃了睡、睡了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家现在是三个娃娃。
可不是么。后来,有去吃了娃娃满月流水席的人回来说,梁家可是稀奇,两个老的、两个小的,是围着娃娃转,那川哥儿自己,就围着媳妇儿转。
有人还学的活灵活现,说川哥儿的继母刘美花给两个娃娃一只喂一口奶,川哥儿就给自己媳妇儿喂口粥。
可不是当娃娃伺候的么。
又想起先前的什么剿匪、什么咬脖子,一堆事迹加在一起,川哥儿现在在两村里的名气,那可是相当的响当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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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年关时,京城里来了书信。
以前温岑还没走时,京里若是来信,多是请他念的,如今,温岑已然回京,这念信一事的要职,自然落在了全家识字貌似最多的梁田头上。
梁田捧着信封,一通磕磕绊绊、支支吾吾,被梁小妹笑了一通,气得脸红脖子粗,摔门就走,不过半日便又捧着信回来了。
这回念得倒是流畅。
信里的内容,自然是在问小幺产子是否安好,又问可定了娃娃叫什么名字。
梁田照着哥哥嫂嫂说的,一笔一划了写下回信,又封好,拿到清泉镇里去寄了。
没多久后,便是除夕。
今年的年,小两口是到老屋里,和一大家子一起过的。
原是要在新屋过年,可新屋里的那炉子,当初是紧着陈小幺一个人烤给烧的,不够大。三两个人围着还成,若是一大家子,那恐怕是要冷了。
更何况还有两个小的。
于是,除夕那天,晌午一过,梁川和陈小幺就抱着两个娃娃一道出了门。
一路上,不少村民见了,都要绕过来寒暄两句。
可只要是一说上话,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得了的。
多是被俩娃娃绊住了脚。
梁家的这俩小娃娃,如今可是招人稀罕的很。
像是上个月满月酒的时候,就有去吃了席的人回来说,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有生的那么体面的娃娃,那眼睛鼻子,啧啧。
这会子,是朱家的婶子正在逗。
因是除夕,俩娃娃被裹在一模一样的红色绒绒毯兜儿里,只露出两张小脸来。那白嫩嫩的脸蛋瓜子被这喜庆的颜色一衬,就跟那刚磨出来的水豆腐似的。
这还不止。
刚生下来的像这么大的娃娃,多的是还五官混沌,看不出像爹还是像娘的,但是这毛毛跟寒寒两兄弟,却是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像黑葡萄,一看就是同了陈小幺。
两个娃娃都是给梁川抱在手里。
他生的太高大,虽是稍低了些手,但朱家婶子凑在那逗了一小会子,就觉得脖子酸的很了。
但也不好叫人再矮些下来给自个儿瞧。朱家婶子往后退了两步,笑着道:“你俩这是回老屋去啊?”
梁川应了声是。
“那成,你俩去呗,婶子不多话了。”朱家婶子忙说,“别给两娃娃冻着了。”
两人就带着娃娃走了。
朱家婶子站在原地没动,伸着脖子瞧着梁家小两口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
主要是瞧陈小幺。
如今,两村就没人不感慨的。
想当初,陈家的幺儿嫁给梁家老大,没几个没在背后说嘴的,可如今——谁能想得到呢。
她方才也仔细瞧了,两个娃娃的长相都同了陈幺儿,粉雕玉琢的,就是以后长大、长开了,模样肯定也不会差。
朱家婶子又多看了眼。
她心想,啥都好,就是这脑瓜子,可别也同了他们阿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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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老屋那头。
一屋子的人就翘首等着了。
先是把屋子收拾了一通,又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鸡鸭是一先就杀好的,野兔子是前几天梁川就提过来的,还有腊肉跟香肠要切。
梁家平日里就不缺肉吃,到了大年三十,一年里最紧要的一顿,更是不吝啬做肉。
吃完了年夜饭时辰就不早了,今个儿晚上,小两口还有俩娃娃,肯定是得就在老屋歇下的。
因而一大早,刘美花就使唤梁田把东西往西边屋里搬,他那间房,得腾出来给哥哥嫂子。
这回梁田可没磨磨唧唧的,麻溜的就收拾好了。
差不多未时,四人才到。
一群人一溜的出去迎。
“哎哟我的宝贝乖孙孙——”刘美花笑的见牙不见眼,两手在围裙上一抹就要来抱,“快给个我抱抱。”
梁川把毛毛递给继母,腾出只手牵陈小幺。
大家一道进去了。
往年吃年夜饭之前,都没啥玩的,大多就是在烤火的地方团团围着,嗑瓜子闲聊天。
今年可不一样了。
里屋的炕边上,挤了一圈的人,都围着瞧炕上那俩娃兜儿。
兜里的两个娃娃生的极为相像,两个兜儿并排摆在一块儿的时候,压根儿分不出谁是谁。
好在毛毛更爱笑些,稍微逗上两逗,就张着半颗奶牙也没有的小嘴巴直笑的,那铁定就是毛毛了。
寒寒么,胆儿小些,但有时候,他嗦着手指头瞧着哥哥笑的开心,也会跟着咯咯的。
大家伙儿逗逗哥哥、再瞧瞧弟弟,都玩不过来了。
连陈小幺这个当阿爹的,都只能在外围探脑袋。
探了半天也瞧不见,只能辨出哪个是毛毛的脚,哪个是寒寒的脑袋。
忽然,后头伸过来一只手,搂着陈小幺的腰给抱到炕上坐去了。
陈小幺回头一瞧,就瞧见梁川一个当爹的,同样是没能挤到里头去。
陈小幺手搭在他肩膀上,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道:“都瞧不见啦。”
小幺有些犯愁呢。
毛毛寒寒还这么小,就走到哪都被人围着看的,那大了可咋办呢。
到时候一出门,会不会都走不动道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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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一大家子围在那张老旧的四方桌旁吃年夜饭。
梁家难得有这么热闹。
去年今日,梁川与陈小幺二人在京师,梁家四口人围着吃的饭。那会子,刘美花还念叨了句,不晓得京里的年夜饭得做多少肉。
今年,一家人终于又坐上了一桌,还多了两个小的。
两个小的自然是没法子自个儿坐的,几个大人抢着要抱到腿上。
最后是刘美花抱了个,梁田腿上坐了个。
吃着饭,又说了些吉祥话。
但村里人也不讲究这个,说着说着,就扯到别的上头去了。
像是刘美花兜兜怀里寒寒的脸,笑眯眯的,一张口就是,“田儿,你瞅你哥嫂,一下子就抱了两个,过了年你就进十六了,别怪娘没提醒你。”
大过年的,梁田也懒得跟娘扯这个,他忙着玩儿腿上的毛毛呢,小娃娃的脸蛋瓜子是真软和,“得得得。”
刘美花满意了,又给陈小幺舀了几勺蒸鸡蛋,“幺儿,多吃这个,里头有豆腐,还淋了猪油的。”
如今陈小幺才刚出小月,大荤大腥的不能多吃,但也不能不补。
大过年的,大家伙儿都是紧着吃肉,刘美花就专给陈小幺做的这个豆腐蒸蛋。
虽不是肉,但比有肉的滋味儿还好。
一顿饭吃的是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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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才生不久,陈小幺精神头不长。吃过了饭,其他人要守夜,梁川就带他先回里屋歇息了。
给他擦洗过、盖好了被,梁川自个儿出去,结果过了没多会儿,又轻手轻脚的进来了。
陈小幺嗅到他的味,也从被子里拱出一个头。
“外头有人在放烟火。”梁川坐到他旁边,把他扶坐起来,“看不?”
是隔壁王大家从镇上买的,点了火,一冲出来,就在天上炸出个花儿。
虽是比不得去年在京里看的那么多花花样式,但也很是稀奇了。
陈小幺把脸埋在梁川怀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声道:“想看……但是、小幺困……”
“那不看了。”梁川道,“过两天,我去镇上瞅瞅,有再买。”
二人在新屋里住了快大半年了,如今又回到老屋,睡在这张炕上,恍惚间,像是回到刚成亲那会儿的日子。
梁川看着怀里的人,就也不是太想出去了。
他脱了衣服上炕。
刚要挨过去,陈小幺便抬了抬脸,小声的问了句,“毛毛寒寒呢……”
梁川连着被子把人搂进怀里,嗅着怀里人的香味,“爹娘屋里去了。”
有了娃娃后,两人到了晚上,就算是睡在同张炕上,中间还要隔着两个软绵绵的小身体。
这是因着娃娃还太小,必须得放在中间睡,不然怕掉到地上去。
这样睡的久了,陈小幺身上那股子青草香气里,都混了好些奶烘烘的味道。
“他俩有人抱。”好容易趁着中间没隔着娃娃,梁川往他颈上亲了亲,温热气息流连在陈小幺身侧,低道:“我抱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