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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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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

萧寻初赠予谢小姐琉璃草的那个夜晚, 邵学谕来到他的房间,给他看了一卷据说是上千年前的古学遗卷。

“此乃墨家学派之书。”

昏暗的灯光下,邵学谕坐在他身边, 耐心地向他解释。

“墨家,在东周时期, 也是诸子百家之一,一度可与儒学相抗衡, 可并称‘世之显学’。”

“此学一派, 主张兼爱、非攻,研究自然规律, 专著有《墨经》一论,以记录力学、光学、数学、逻辑等百姓经验智慧之结晶。”

“创始人墨翟, 精通工匠之学, 可与巧匠公输班齐名,善做攻城器, 曾率弟子三百,以机械为守城策, 制止楚王伐宋。”

“然而西汉时期, 汉武帝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墨家学派与当时的墨者均遭受打压, 且当时的墨者团体结构确有过于艰苦激进之处,人数渐少, 此学终绝于世间。”

“此书,是我师父之师父,师父之师父之师父的先祖, 将墨学之论整本背诵下来, 隐匿于心中, 待朝廷搜查风声过后,再私下默写下来,一代代藏于地板暗格之中,如此方避免摧毁,勉强保存下来。”

“如今,此书已是绝书。”

“今之士人,普遍认为我们研究技术、钻研器物,乃‘匠人之作,奇技淫巧’。但我不这么看,墨学也不这么看。”

“你很有天赋,这种天赋再辅以知识,必有改变这个国家……不,是改变这个世界之能!”

那一晚,在暗夜的烛火下,萧寻初那双懒散的桃花眼中,原本天生的倦怠被邵学谕的话语一点点驱散,星火之光似被点燃。

后来,他选择拜邵学谕为师。

再后来,他又选择跟随邵学谕离开。

在那时的萧寻初看来,这一切是如此顺理成章,他根本不必有所犹豫。

不过,多年后,他再度回想却觉得,他当时之所以能如此果断,或许不仅是因为邵学谕教给他的知识。

……也是因为,师父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对他说他的天赋很了不起,对他说他的才能并非玩物丧志,对他说他会对这个世界有用的人。

*

跟随邵学谕学习以后,在师父的引领下,萧寻初很快见到了许多志向相同之人。

师父这些年在白原书院当学谕,除了谋生糊口之外,也一直在观察是否有天资和思想适合学习墨家学说的学生。

在萧寻初之前,他已经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名为叶青,比萧寻初年长五岁;另一人名为宋问之,比萧寻初年长两岁。

在萧寻初拜师后两年,师父又带回一个铁匠家的孩子,名叫邱小安,说是为人老实好学,很适合学习墨学,他年纪最小,跟师父上山时只有十二岁。

如此,包括萧寻初在内,四名弟子便一同追随师父,学习墨家学说。

他们早晨同在书院读书一般,读学墨家经典著作;

到了晚上,他们则会动手实践,师父从基础开始一点点教他们,最终目标是要让他们能像当年的墨子及其门人一般,真正做出有用之物,甚至包括武器。

师父对残存下来的墨家学说残卷倒背如流,时常拿着书,笑呵呵地教导他们——

“平等地包容万物,不因等级地位而有所区别,是谓‘兼相爱’。”

“人们相互合作、相互帮助,共同创造未来,而不要互相争斗,是谓‘交相利’。”

“统治者为了争夺利益而引发战争,令百姓遭受痛苦,使死者遍野,民不聊生。因此要避免无意义的战争,是谓‘非攻’。”

“这世上的贫富安危,都不应该是由命运决定的,而应该是由‘人’自己的努力决定的,事在人为,是谓‘非命’。”

“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

“以一个位置为支点,两边的杆子长度不等长,同时在杆子两边施加同样的重量,那么离支点较远的那一边一定会下落,因为这一边的物体力臂更长,能产生更大的力。”

“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

“由于光线是直线传播的,所以将一个物体放在一边,让光线穿过小孔投射到另一边,它的影子将会颠倒过来。”

师父很喜欢跟他们讨论这些,所以每到讲课的时候,他整个人会一下子精神起来,看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邋遢了。

无光的夜晚,他悄悄将四个弟子都叫起来,在一块木板上钻一个小孔,然后点起蜡烛,让他们看蜡烛投射在木板另一边倒过来的影子。

分别移动蜡烛、木板还有投影位置的距离,影子的大小都会发生变化。

当弟子们发出惊叹之声时,邵学谕的嘴角会勾起来,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

萧寻初与师父、师兄弟在一块很自在,然而研究此学,却绝无可能一帆风顺。

师父是个很有精力的人。

他白天在书院坚持学谕的工作,清晨和晚上还要额外传授他们墨家学说。

另外,师父似乎还在研究进步的攻城器,他们这些弟子平时学习需要的器具,也都是一一由师父亲自打造。

后来,待弟子四人都掌握了大量的知识,为了做事方便,师父将他们的大本营搬到了临月山。

此地是师父的旧居。

他年轻时在山洞里发现了那块不同寻常的大黑石后,因发觉此石有不同于磁石之磁性,且查遍文献都无记载,为了研究磁石,就在这里造了个草屋,久而久之就住了下来。

虽说他至今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但这块地方荒远僻静,少有人居,倒是正适合他们搞隐世之学。

师父最大的野心,是像千年前的墨子那般,制造出无人可敌的御敌之武器,从此令外敌不敢再进犯方国,结束方国边域常年被周边邻国之骑兵骚扰、还要向邻国年年缴纳高额岁贡的现状。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希望能像墨子那般周游列国、止楚攻宋那样,带着自己的武器,制止其他统治者为了一己之私而对小国的侵略,从此令天下之民,都可不再被战乱所扰,能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然而,纵使他们已经尽可能在荒郊山间活动,但由于平时的行为异于常人,仍免不了与周围住民发生冲突,甚至遭人白眼。

那日,师父从山下回来时,就见四个弟子正被人点着鼻子骂——

“拿你们两根木条怎么了?我怎么知道这么奇形怪状的木头你们还会要?还不如我拿回家烧柴!你们把好端端的木头切成那样,简直是糟蹋东西!”

“我都还没说你们呢,一天到晚在山上砰砰锵锵的,搞得人午睡都睡不好,我忍你们很久了!还有后山那边,隔三差五就飘黑烟,难看不难看啊!”

“一群十几二十岁的人了,正事不干,整天就搞没用的东西,有毛病!”

“改良?什么改良?谁要你们整这种东西?不要说卖钱了,这些没见过的破烂,送我我都不要!”

“就知道没事找事,闲得吃屁!老农具用用不是蛮好的,我家锄头我都用了几十年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像你们这帮不务正业的,一辈子没有出息!说是读过书认识字,还不如村口要饭的!”

那老头指着弟子们骂了一通,回头看到邵学谕回来,冷笑一声,又道:“老闲汉带一群小闲汉!还说是读过书的,有功名吗?一个不务正业的穷秀才,还当自己有什么本事呢。

“真有本事,拿你们的破烂去说服皇上,让你们当个官老爷啊!要当了官,这山头你们想怎么炸就怎么炸,想什么人跪就让什么人跪!”

*

当晚,萧寻初晚上发现师父还没有回屋,便去寻他,最后却发现师父独自在山后喝闷酒。

师父不知一个人喝了多久,已然醉了。

他见萧寻初过来,便拉住他:“忘忧,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教了你们这么多东西,却害你们没权没势,被人瞧不起,还穷得叮当响。”

忽然,师父又一个人耍起酒疯来,他将酒杯高举过头顶,豪情万丈地道:“待我与弟子新的攻城器做成之际,我方国军必可以一敌百!到时候,又何必再怕辛国进犯!何必再怕什么辛国骑兵大军!”

“只要不用向辛国年年缴纳高额岁贡,税收便能降下来,国之财富也能用之于民。”

“届时,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疆域兵将也都可以安全回家,不必再忍受朝不保夕、生死相隔之苦……”

萧寻初扶住师父,打算将他带回草庐。

在回去的路上,师父逐渐安静,然后,低低地哭出了声。

泪水染湿他半边衣裳,却听师父无助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意识到呢。”

“我明明觉得这些……是有用的啊……一定是有用的啊……”

*

师父醉酒这一夜染了风寒,之后久病不愈,卧床难以起身,半年后,便去世了。

萧寻初与师兄弟们一同将师父安葬在临月山上,为他立了一座坟,上书【恩师邵怀藏之墓】。

师父孑然一身,除了他们之外,世上便了无牵挂。

这时,萧寻初早已从萧家离开。

起初,他仍与师兄弟们住在山上,继续过去的研究,可是过了三个月,师兄弟之间竟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那日萧寻初回到草庐,就看到一贯好脾气的大师兄叶青居然勃然大怒,正狠狠拽着二师兄宋问之的领口,咆哮着质问:“问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改进的突火.枪是我们近三年来的成果,是师父一生的心血!就为了区区一百两白银,你居然将图纸卖给辛国的商人!”

二师兄颓着身子,任由大师兄拽着他的衣服摇晃,却别开视线,并未看他。

小师弟在旁边看得着急,不知道该帮谁,手足无措地劝架:“叶师兄,宋师兄,你们别打了。宋师兄卖都卖了,再吵也于事无补,不如往好处想,至少现在咱们有钱了,下个月可以不用愁饭钱了。”

“小安,你闭嘴!”

大师兄瞠目欲裂,死死瞪着宋问之。

“问之!这些年来,你钻研学问的时间比我们谁都长,不会不知道辛国意味着什么!”

“辛国与我方国接壤,三十年前昌平川一战,方国大败,辛国占走我国北境十二州之地,要求方国年年岁贡,以数十万金计数!”

“然而饶是如此,辛国仍对我国疆域虎视眈眈,多年来仍以其强悍之骑兵骚扰我国边境,可谓居心叵测!”

“师父领着我们改进多年的突火.枪,已经比现在军中常用的版本稳定了许多,火力也更强,是有实战价值的!”

“你将这种东西的图纸卖给辛国商人,若是辛国人照着你的图纸做出我们改进的突火.枪来怎么办!那些炮火,最后肯定会落在我们自己的将士身上!”

“萧师弟人都还在这里,他家里世代从戎,你卖图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家人!有没有想过其他边关的将士!”

“方国兵力松散,军事力量远不如辛国。若是再让辛国改进武器,到时我们的国民,我们的土地!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百姓生死离散、家破人亡!”

“这些事情,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想看吗!”

宋问之先前一直只是承受着叶师兄的质问,沉默地不出声,但这时,他却忽然来了情绪。

宋问之转过头,看向叶青,哀道:“师兄!我想过的啊,师兄!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想过!”

叶青被宋问之的目光直视,惊于他眼底浓烈的哀伤,一愣,竟松开了拽着对方领口的手。

宋问之生得文质彬彬,在师兄弟四人中,除了萧寻初,便数他长相最好、最为斯文。

然而此刻,他却使出了浑身力气,竭力道:“师兄,你仔细想想,方国的军队这么弱,是我们的错吗!

“我们费尽心力改造好了突火.枪,是我们不想让自己国家的军队使用吗!

“有多少次,师父低声下气地到处求人,希望能让有势力的人看看我们的东西,结果呢!最后受了多少白眼,多少侮辱和嘲讽?!有没有哪个官员正眼看过我们哪怕一次?!”

叶青忽然哑口无言。

宋问之的语调冰冷了三分,他看向萧寻初,道:“正好萧师弟也回来了,便让他来说。自方国立国以来,对武将有多忌惮,想来没有人比萧师弟更清楚。”

萧寻初:“……”

萧寻初一时难以开口。

坦诚而言,宋师兄说得没错。

方国的开国皇帝乃武将出身,背叛旧主而称帝,因此方国的代代皇帝,都对武将十分忌惮。

只要武将的势力稍大、战功稍多,立刻就会引来朝廷的猜忌和打压,不仅如此,连兵权都被不断切割分裂,使将领在战场上束手束脚,根本无法灵活作战。

他的父亲就是典型,作为开国元勋的后代,在边关稍有声望后,立即就被一纸诏书叫回梁城,然后被迫交出兵权。现在,他父亲表面上高官厚禄,实际空有节度使之职,半点没有实权,更不要想再拿到兵权回去作战了。

这一切,都是怕怕有人效仿祖皇帝,再度改朝换代。

然而,这种时候,他却不能说这些实话来附和宋师兄,这无异于是给他们的争吵火上浇油。

不过,不必他多说,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

宋师兄冷笑一声,道:“那些在金銮殿里的人,不是不知道怎么让军队变强,而是根本不想让军队变强!

“他们害怕,害怕强大的武器非但没有为他们所用,反而成为百姓和军队手里对抗他们的工具!

“所以,他们宁愿让活生生的将士在边关战死!活生生的百姓被折磨侮辱!也不愿意改善军备,不愿意让将领有正常的指挥权!

“待在这里,我们像这样等,就算等到死,也不可能有人重用我们的才学,重用我们创造出来的东西!

“他们自己在宫里吃得满嘴流油,却让平民百姓用血肉之躯去抵挡无情的冷剑刀枪!”

大师兄的脸色苍白,说话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有底气。

他说:“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

“师兄。”

宋问之唤他。

“我和你不同,你还是一个人,但我已经成家,我的孩子都快四岁了。你知道上一次回家,我女儿对我说了什么吗?”

叶青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出话。

宋问之自顾自讲了下去:“那天萧师弟的小厮送了我半袋米,我拿回家给妻子孩子煮了粥喝。

“我女儿问我:‘爹爹,米汤里有这么多米真好喝,下次煮米汤,还能放那么多米吗?’”

说到这里,哪怕宋师兄一直使劲让自己绷着脸,仍不禁红了眼眶,他别过脸去,用袖子掩着表情,干硬地擦了擦眼角。

另外师兄弟三人俱是无言。

半晌,宋师兄捻了下通红的鼻子,回过头来,语气已十分冷静。

他道:“师兄,我们需要钱。照顾家里人需要钱,吃饭需要钱,这里的每一斤火药、每一块铜铁都要钱。

“可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要我们做的东西。

“当初师父给我们留了些东西,都是他数十年来省吃俭用、早出晚归,在书院里当收入微薄的学谕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师父也不富裕,你觉得靠师父留下来的东西过活,我们还能过多久?”

叶青看着宋问之的脸,实在无法像以往那样,说出只要大家都去山下找点临时活、然后省一点再省一点之类的话。

叶青说:“再下山试试看,或许会有哪位官员比较有良心……”

宋问之道:“上一个愿意任用工匠的高官,还是上百年前的神机宰相谢定安。你看现在哪儿有这样见识和胆识的官员?

“还是说你在指望老天忽然大发慈悲,在下次春闱时突然天降一个才智气魄堪比谢定安的奇才,短时间内升至高位,然后来任用我们这些方圆百里都有名的怪人?”

叶青:“……”

邱小安问:“要不然我们自己去考吧?万一考上了呢?”

“可以一试,不过大家都知道我们平时时间都花在什么地方。”

宋问之一指他们满屋子的工匠器物,道:“我们是都识字,但我们平时学的东西,哪一样科考会考?科举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桥,无数学者头悬梁锥刺股专门研究儒学三四十年都考不中,你我可有这个本事?可有这个精力?”

邱小安也萎靡下来。

宋问之又看向叶青,道:“大师兄,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我想让我的家人每天都能吃上三菜一汤,我想让我的孩子每年能穿合身暖和的衣裳,我想让他们住在正常的屋子里!不要让人瞧不起!”

他又擦起眼角来。

“大师兄,你放心,那图纸我只卖了我自己负责的部分,你们和师父的我都没给。做不做得出来,看辛国人的本事。”

“但是若没有你们,没有师父的教导,我绝无可能有现在的本事。所以卖来的一百两白银,我打算分成四份,我们每个人分一分。”

“方国不需要我这样的人,但是那个辛国的商人跟我说,如果在辛国,像我这样知识和手艺的匠人,每年至少可以赚到上千白银。”

“我……还要再想一想。但是,今后,我绝无可能再留在这山上了。”

“师兄,两位师弟,我们就此别过吧。”

萧寻初试图挽留他,道:“宋师兄,如果是钱的问题,我……”

宋问之拍拍他的肩膀,说:“忘忧,你和家里断绝关系这么久了,其实身上也没什么钱吧?就算你去求你父母又如何呢,难道从今往后,我们这么多人,就央着你和你父母来养我们全家吗?

“更何况,你父亲本就受朝廷忌惮,若是知道他资助一群人研究火器,会不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知道的人自然知道我们穷得连造一把突火.枪都够呛,根本没有办法量产,但若是被有心人听说,会不会说这是军械?”

“师弟,你这人表面上玩世不恭的,其实心里门清。师兄问你,你当年那么坚决与家中断绝关系,闹得满城风雨皆知,当真只是因为家里人觉得你玩物丧志吗?”

萧寻初:“……”

宋问之摇了摇头,道:“我这么大个人了,想靠自己的手艺为生,不想再依赖他人下去。”

说完,宋师兄叹了口气,当天就收拾东西下了山。

临行前,师兄弟几个都几乎没说话,山上静得可怕。

反而是宋师兄又道:“我劝各位也想一想,我们这些年来这么努力,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指了指山下:“是保护血浓于水的家人,让他们免于磨难痛苦?”

他又指指皇宫的方向:“还是保护那个谁都没见过的皇帝老子,让他可以继续安稳地住在皇宫里吃香喝辣,拿百姓的税负修葺高阁楼台、养后宫佳丽三千?”

三人鸦雀无声。

宋师兄对他们作了个揖,下山去了,一路再也没有回头。

*

宋师兄走后,临月山上的气氛明显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师兄话少了,邱师弟亦萎靡不振。

在这种情形下,萧寻初也不知该对他们说什么好。

过了一个月,邱师弟也说,他想下山了。

邱师弟年龄最小,跟随师父学习的时间最短,想法本就不是十分坚定。

他想要下山的理由也很简单,简单到无从劝起。

那就是他们真的没有钱了,不能再入不敷出,必须下山另寻差事谋生,至于将来还回不回来,那没个准。

邱师弟家里本就是铁匠,只要继续回家打铁就好,这些年他也不算没学到本事,技术是对口的。

邱师弟将从宋师兄那里拿的钱当作盘缠,下山时看起来很轻松,没多久就走远了。

山上只剩下叶师兄和萧寻初两人。

又过了一个月。

有一天,叶师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将草庐内所有东西都理得整整齐齐的,然后来找萧寻初说话。

相比半年前师父还在时,叶师兄瘦了很多,眼底光辉亦不复从前。

“师弟。”

他有些迟疑地说。

“我可能……也要下山去了。”

“大师兄——?”

萧寻初吃惊不已。

大师兄是最早跟着师父的人,早在他们还只将师父当作一个阴沉的学谕时,他就跟着师父学习制造机械和机关,学各种道理了。

这些年来,大师兄从未表现出过任何对墨家学派的犹豫质疑,还经常在其他人迷茫时鼓励大家,说贫穷的生活也有贫穷的好处,这符合墨者“节用”的思想。

他既温和又有耐心,像一个风向标似的站在前面,引领他们这些后入门的师弟。

萧寻初不得不问:“师兄……你怎么会……?”

叶师兄扶住自己的额头,难以直视萧寻初的眼神,他情绪复杂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宋师弟的那番话,对我……也是有影响的吧。”

他顿了顿,说:“其实这些年来,我父母屡次给我寄信来,劝我回家,我都没有回去。但现在……我也不知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理理自己的思路。另外,我祖父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又染了重病,许不久于人世……我想我可能也是时候,回家尽孝了。”

萧寻初张了张嘴,但最后也没将话说出口。

叶师兄道:“萧师弟,对不起啊,最后居然留你一个人在山上。”

*

叶师兄离开那天,是个雾霭沉沉的阴天,就像师父喝醉酒的那个日子一样。

叶师兄当初没有要宋师兄给的钱,他走的时候,身上带的东西很少,包袱空荡荡的。

叶师兄在这里耗了十年,将自己的全部心血耗在这里,走的时候,他拥有的所有财物,却只有一卷草席,一袋山上采的野果,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萧寻初的旧物。

临行前,他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愧疚地道:“萧师弟,这身衣服,等我回到家乡以后,再想办法寄给你。

“以前住在山上不讲究,就把能当的东西都当了,没想到要走了,连件得体的衣裳都找不到。”

萧寻初忙道:“不必了。师兄,你知道我不缺衣服。”

叶师兄腼腆地笑笑说:“也对,你父亲对你其实还是不错的,说不管你,可认真想来,也没真短了你什么。五谷每回从萧府回来,总各种由头带着东西,一会儿是地上捡的,一会儿是别人不要的,一会儿是他家老娘非要塞给他。”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现在再说这些,许是像风凉话,但萧师弟,其实我真心羡慕你,有个面冷心热又有背景的父亲,虽说已经被夺了权,但你总有一条后路在下面兜着。”

“像我们这样普通的人,便没有太多时间再蹉跎下去了。宋师弟是如此,邱师弟是如此,连我……也是如此。

“所谓的理想,或许终究只是一场梦吧。”

“师兄……”

萧寻初不知该说什么。

他问:“师兄果真……不会再回来了吗?”

叶青回答:“我不知道。也许还会,也许……不会。”

他反问萧寻初:“倒是你,我们都走了,你还要一个人留在山上,不回家去吗?你父亲希望你和你兄长都改武从文,不要再管军队的问题。你只要肯回去读书,你父母定会高兴的。”

萧寻初想了想,道:“不了。”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能守着师父留下的东西了,他还想再坚持一下。

他们着手在做几件火器,很多都有改进空间。

而且,他也相信师父说的,这些东西是有用的。

他是武将的孩子,比其他人更清楚强大的武器在战场上的价值。

叶青叹了口气,却有些欣慰道:“也好,那至少还有你可以继续陪着师父。”

随后,萧寻初送叶师兄下山。

叶师兄走得很慢,几步石阶的路要走好久,就像已经忘了该如何下山一般。

待走到半途,叶师兄又回过头来,在长阶半道对他挥了挥手。

“师弟。”

他说。

“我走了,但我希望你我并非永别。”

他对萧寻初笑笑,开玩笑似的道:“说起来,宋师弟还有一句话也说得很对,世道变得这么快,万一真有一天,又天降了一个神机宰相谢定安呢?”

“忘忧,要是那一天真的来了,真的出现了一个愿意重用我等学说技术的高位之人,你写信给我,我定会跋山涉水,回来找你。”

“然后,我们再继续一起做这一场千年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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