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手肘支在腿上, 手掌撑住下巴和小半张脸，墨镜镜片边缘抵在他指尖。
术师们多少知道些五条家与禅院家相互看不顺眼的原因。
听说那场御前比试打得惊天动地，这不是家族之间非要藏着掖着的辛密。
但神前悠月现在才通过他们这里知晓一二。
如果不是太会表演, 神前悠月就是真的完全游离在咒术界之外，对御三家的事只知道个大致梗概。
五条悟的视线隐没在墨镜下。
他曾从战战兢兢的五条家仆人嘴里扒出来过，当六眼专注目标时, 被关注的人大多数会不自觉产生出被洞察一切的恐惧感。
然而无论任何时候被注视, 从面部表情到肌肉反应，神前悠月给出的回应始终很平淡。
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反应迟钝，五条悟暂时没有深挖的想法。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
如果记忆里完全没有半点印象, 那神前悠月就是真的从未踏入过六眼的观测范围。
喜欢“五条悟”，却从不让“五条悟”本人知道。
单光明正大的心口不一这点就很让人感兴趣。
以御三家的眼光来看, 神前悠月不是个强大的术师。
资历老旧、家族传承的咒术师们大多思想陈腐，所看重的更多是咒力量和决定了未来高度的生得术式。
神前悠月两样都没有出色。
无论是六眼终于能观察到流向的那丁点咒力，还是辅助类的储存术式，以目前表现出的战力来看，他都无法成为被御三家认可的术师。
只靠肉-体强度不会被思想顽固的老牌术师或上层看重。
性格也是, 一眼就知道是无缘长久存于咒术界的人。
幸好神前悠月本人看起来并不关注权势和他人看法。
之前因六眼捕捉不到咒力而产生的困扰现在也不再是问题，五条悟认为唯一需要探明的，是那把诅咒主人的玩具刀。
他认为正是刀附带给神前悠月的诡异诅咒让六眼一开始无法观测对方身上的咒力。
人或咒灵的体内都属于相当于特殊的、不可轻易侵-犯的单独领域。
除非被吞进体内, 或顺着伤口侵入内部, 否则, 像是在交战是让对方直接从体内长出异物杀死对方的行为是不能成立的。
只轻轻划开一点点表层就让术式消失的咒具, 虽然不清楚其效果是临时还是永久, 反正最后肯定要被归类到特级里了。
术师能够通过“束缚”这种等价交换的方式获得一定程度上能超越自身的力量。
那把疑似特级的玩具刀以非常微弱的诅咒纠缠主人为代价, 换取针对术式的权利。
不过换算等式中间似乎还差了点什么达成平衡。
五条悟想到, 神前悠月并没有表现出知晓玩具刀运行原理的样子。
如果把“不能认知到咒具效果”也算进去, 等式构成大致就能成立了。
这样看起来，纠缠持有者的微弱诅咒更像是后添上去用以平衡天平左右两端的临时砝码。
而且，会跟随主人这点，比起诅咒，更像是个不会丢失的被动。
对五条悟来说，神前悠月和他的刀都不是值得过度警惕的对象。
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人尚未出现。
要不是夜蛾正道和校长都太过关心玩具刀的作用范围和神前悠月的立场，他应该已经和对方完全熟悉起来了。
毕竟，他们同龄，对方还这么喜欢他。
凭着一张天生吸引人的脸，摘下墨镜站在人群里一定会成为中心吸引力的五条悟，并不缺少来自他人的喜爱。
除了五条家有些人总是在想方设法塞女人给他，时不时念叨着要延续强大血脉什么的，倒也没觉得有困扰的地方。
但像神前悠月这样冷淡沉默，又在无声中热烈鲜明的喜欢形式，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被人阿谀奉承久了，有人忽远忽近的在周围反复试探，新奇的体验让五条悟产生了新鲜感。
话说，神前悠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跟他主动告白？
到时候应该一口答应，还是先迂回一下呢？
直接答应会不会太轻松了？
但要是拒绝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好可惜的……
五条悟陷入沉思。
神前悠月也陷入了沉思。
他对御三家的历史恩怨没兴趣。
夏油杰能大方说出这段两个大家族相互怨怼的故事，显然有不少术师都知道源头根底，不值得保密。
话题中心最显眼的是五条家和禅院家。
如今五条家有了六眼加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禅院家却还没出十种影法术的继任者，暂且处于势弱一方，成了被众人看热闹的一方。
虽然加茂家还顶着御三家之一的位置和名誉，却因此渐渐隐去了身形。
所以现在的加茂家，本就有足够实力势力、根基深厚，又有两个家族在前面相互折腾吸引视线，是个可以藏身发展的好地方。
假设加茂秀纪，或者说羂索，他布置眼线的目的不止为了自卫，那么他就是个很会隐藏、耐力十足的猎手，正在暗中等待某个时机到来。
神前悠月手指勾了勾被风吹得直往眼睛里扎的额发。
大家族为了维持繁荣，多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安置眼线跟做情报买卖一样，不过都是些最基础的方式，还说明不了什么。
如果不是加茂秀纪的名字有异常，考虑到安全问题，他也不会思考这么多。
脑中整理收录有关咒术的资料里，左右横竖写满了“远离咒术界”的可怕字样。
从这一刻起，咒术界跟Mafia在神前悠月心里画了等号。
不对，危机四伏的咒术界可比有官方盯梢处处规则限制的Mafia可怕多了。
即使大家都是从少年开始996或007，但沢田纲吉有Mafia家族教父的位置继承，性格更阳光不说，他还有值得信任的同伴兼守护者们追随左右。
虽然知道沢田纲吉的身份，以及Mafia教父这一词背后所包含的血-腥暴力和堆积成山的森冷尸骨，但兔子一样的前·学弟平时软绵绵的样子看起来比咒术师乖顺多了。
……人物设定上也更具有少年漫爽番主角的温和气息。
是个适合被欺压反弹成长的好苗子——比如被那位戴着奶嘴的小婴儿用斯巴达·彭格列式教育鞭挞进步。
反观五条悟和夏油杰，出生就站在他人的终点线上居高临下，是普通术师一生无法企及的强大。
从学生开始就处理非人外表的咒灵，直面人类最本源的负面情绪，想必也积累了相当的压力。
根据性格，估计平时会通过作天作地的方法无声释压，笑嘻嘻地表示没影响，是身体与性格都在想办法锻炼到极致的强韧人物。
过于强大，与普通人和术师拉开了过于遥远的距离。
站在高处太久，必然会产生难以相互理解的距离感。
怎么说呢…
很有反派气势。
是以反派为主人公展开剧情，到一步步走上岔路成为反派的死亡回忆杀。
眼前是两颗色彩对立的脑袋。
明知眼前仍是触手可及的现实世界，颜色分明的黑白对撞还是让神前悠月思维忍不住飘摇了一下。
很像啊……
挚友同门因各种原因反目成仇的见鬼剧情……
神前悠月艰难地把快要飘走的思维扯回来。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某种不太可能的假想猜测，但那过于颠覆现实，是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难受的“假如”。
有时候，人会为了保持生存而理智地放弃深思。
神前悠月觉得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
虹龙的背上，短暂的答疑过后，少年们各自怀着心事。
夏油杰控制着咒灵的前进方向，落到某处大厦的天台。
下方路人众多，看起来是相当繁华的商业地段。
神前悠月看了看周围：“不回高专吗？”
刚问出口，他就明白了。
这两人应该从来没完成任务就回高专过。
咒高二年级dk们的细胞里根本没有听话这两个字。
夏油杰：“就这么出完任务回高专太无聊了吧。”
五条悟往神前悠月背上一拍：“好了好了，任务三人组——gogo！”
他们降落的天台是某个商场大楼。
天台门原本上着锁，但在这两人面前，非咒具的锁跟玩具也没区别。
楼梯连着安全通道，从某个门出来后，来往路人游客众多，他们混在其中也不惹人注意，慢慢走出商场大楼来到人行路上慢悠悠前进。
只有一点——dk二人组太高了。
神前悠月站在夏油杰旁边，往来路过的人，会时不时把目光放在他和夏油杰身上，跟他们自己做对比。
任何人面对身高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和他们同龄的神前悠月更是如此。
但只要不被点明嘲讽，也不是什么大事。
神前悠月刚想放慢速度跟在这两人身后，夏油杰正好抬起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前面那家冰淇淋店很有名。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神前悠月：“没什么特殊的喜好，我都可以。”
这是句实话，只要冰淇淋不难吃，他觉得什么口味都无所谓。
“那我推荐最浓抹茶味的。”夏油杰笑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紫色的光彩静谧流转，“你要试试吗？”
神前悠月没多想，点头说：“好啊。”
眼见人上勾，夏油杰笑眯眯往挚友那边看去，结果五条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盯着上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夏油杰放慢一步，准备一脚往挚友屁.股上招呼过去。
五条悟一侧身，夏油杰一脚落空。
在两人准备当街掐架前，神前悠月打断他们：“冰淇淋店到了。我请客，你们要什么口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