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兵荒马乱, 门内却格外安静,直到一颗□□从舷窗钻入,络腮胡一声痛呼。
琴酒将阿尼亚送回卧室, 警告她远离窗户, 然后大步离开了。
走廊里已经混乱不堪,一些受伤的人员倒在地上,己方的或是对方的。桌椅翻倒,壁画掉落, 被打烂的灯泡闪烁着电火花, 时不时还有一颗冒着烟的东西滚进来,发出小型的爆炸。
看来对方是下了大功夫, 但是走私组织的成员们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对于船内的结构非常熟悉,灵活地和对方展开斗争,在局势上逐渐占了优势。
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忽然,有来自远方的子弹呼啸而来,将靠近舷窗的成员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威力巨大,甚至将二把手络腮胡的肩膀打了个对穿,令他立刻失去了战斗力。
“老大,你睡得也太死了。”络腮胡靠着墙, 龇着牙还在笑, 他的肩膀处汩汩流血,武器掉在脚边。
又一发□□从黑洞洞的窗户外射来,琴酒一把将一个不知所以还靠过来的成员推开。
“远处有狙击手。按这个弹道, 应该是岸边那个灯塔上。”琴酒快速做出了判断。
“狙击手?那帮杂碎还挺先进。”络腮胡咬牙切齿, “妈的, 之前走私了批军火,搞了一只SAD,但是都当收藏品,没人会用那玩意儿。”
这时候,一个□□又钻了进来,打断了络腮胡的唠唠叨叨。高速的弹头里,钢芯挤压燃剂,爆发出的火花迅速引燃了走廊里的地毯。
船舱里到处都是木制的墙壁、房门、甲板,这一下简直是毁灭性的攻击。琴酒手疾眼快地将那块燃烧的地毯割下,从窗户往外扔到了河里。
“枪在哪儿,让人快去拿!”
一分钟后,慌乱的下属从储藏室里翻出了那长长的武器箱,将之打开,一杆崭新的红色枪王——SAD狙击□□就躺在里面。
琴酒将它拿出来,熟练地完成了组装,但是当他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狙击位时,却发现在对方狙击手的监视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想了一下,“把船往前开,不要停。”
一百码之后,子弹已经开始胡乱地打在船帮上,甲板上,明显失了准头。络腮胡以为老大是想要携船而逃,没想到却看对方翻身去了二楼外面,站在了高高的桅杆旁。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远方的天空雾蒙蒙的,黑暗中夹杂着一丝破晓的光。沉重而悠远的汽笛声响起,那是运砂船开始进行每天的工作。
这款老式的狙击枪并没有红外瞄准镜,而从低处往高处射击本就视野受限。但琴酒丝毫不乱,他就着天地间这一丝光,将狙击镜筒架在栏杆上,仰视着近七百码外那个矗立在岸边的高塔。
而在他进行瞄准镜校正的过程中,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尝试狙杀他。
不过琴酒可管不了这些,他已经调好了镜子,瞄准了目标。
狙击镜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大了,微微移动就是巨大的偏移,普通人如果看会产生眩晕,但对于狙击手来说,这一切驾轻就熟。
等晃动的镜头聚焦在灯塔顶上,那个半圆的平台时,琴酒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狙击手。
褐色的短发,暗红色的嘴唇,左眼下一抹深色的刺青,像是蝴蝶带着毒的翅膀。
琴酒从狙击镜里和她对视,看到对方怔愣的表情,仿佛被静止了一样,只有颤抖的嘴唇出卖了她激动的心情。
琴酒记起来了,他们是自己以前的下属,出色的狙击手基安蒂和科恩。
他们怎么在这里?
*
偃旗息鼓,最终这场战斗以对方的两名主力意外投降作为结束。
琴酒的办公室还算保存完好,基安蒂和科恩站在里面,左看看右看看,带着钦羡的目光。
“Gin,你来这里多久了,已经搞到这么豪华一艘船?”基安蒂摸出了他抽屉里的一盒好烟,不客气地点了一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不到一个月,你们呢?”琴酒回身拉开窗帘,一轮红日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波光粼粼的湖光映在船舱内,又是崭新的一天了。
“一年零三个月。”一直沉默的科恩开了口,“那时候我们掉下了悬崖,以为必死无疑,结果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是啊,我们想死后肯定得去地狱吧,但是看这地方也不像地狱啊。”基安蒂兴致勃勃地接了话头,“后来我们找人问,差点被当成神经病抓走,最后才搞清楚,这他妈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
“初来乍到的,什么身份也没有,而且这里的时代更像五十年前,连手机都没有。我和科恩也适应了很久才找到了工作,给一个混混组织打工。”
“你呢,Gin?看这办公室的派头,你这么短时间又当老大了?”
琴酒慢条斯理地擦着枪,“怎么,作为敌方,你们投降是不是得带点诚意?”
基安蒂立马懂了,“我们在他们那好歹也做到了中层,掌握了不少重要信息。”
“对啊,老大,等把他们收编了,到时候带着我们,咱们在这里可以横着走!”科恩也摩拳擦掌,“这个世界没有BOSS,也没有碍事的日本公安,这是命运给我们的安排!”
老下属会面,气氛正热烈,结果被一声软绵绵的哈欠打断了。
阿尼亚晕乎乎地站在门口,她昨晚显然没睡好,现在靠着门框眼睛都要闭上了。
基安蒂和科恩一脸懵逼,“老大,你……把她也带过来了?”
琴酒还没有说自己失去了记忆,只是问,“你们认识她,她和我什么关系?”
基安蒂和科恩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情况很古怪,比他们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好不了多少,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她是你女儿…?”
琴酒终于等到了这个事实,虽然他内心早有猜测,“继续说。”
“嗯,说来也奇怪,你从来小心谨慎,可是那次出任务就忽然被这小丫头赖上了。开始我们都不相信,可是几次亲子鉴定都是真的,你只好把她带回了家。”
“我们都不看好你的这个决定,还私下打赌,猜你能忍受多久,猜得最长的也就两星期。没想到最后,你不仅一直带着她,而且最后还为她和BOSS决裂了。当然,也是因为那老怪物活该。”
琴酒听他们说的话,一边看着阿尼亚在旁边频频点头,他们口中的自己那么陌生——按照他现在的思想,作为杀手,从事刀口舔血的工作,带这么个女孩在身边,简直是最愚蠢的选择。
那么,父爱,真的会让他改变到如此的程度吗?
或者说,他这种人,也配有父女感情吗?
“爸爸,基安蒂阿姨,科恩叔叔,你们在聊什么?”阿尼亚懵懵地走过来,拉住琴酒的衣角,她昨天哭过,现在像个红眼兔子,“爸爸,我想吃早饭了。”
她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做过无数次。这是一种完全的信赖,说明他这个杀手爸爸做得很合格。
琴酒拉住了她的手,橘红色的朝阳,暖洋洋地洒在了他们的身上,淡化了记忆跨越时空的生疏。
“先随便吃一点,然后我们要搬家了。”
“又要搬家啊…”阿尼亚嘟了嘟嘴,转而又很好奇,“这一次,我们要住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