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卧室。
顾念沉重地关上了房门,把那两人的骂声隔绝了出去。
卧室里漆黑一片,窗外隐约地透进一丝光线。
顾念烦躁地走过去,一把把窗帘全部扯了过来,把光线遮死了。
他讨厌光。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安分地响起。
“怎么,楼下还没骂过瘾?”
黑暗里的顾念,脸色铁青,冷冷地问道。
顾念以为是父亲或者是杜婉莹。
“哥,是我,给你带了饭上来。”
是曲小曼。
“别叫我哥,我姓顾,你姓曲,咱俩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顾念口气稍微缓和了点,但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语调。
曲小曼犹豫了下,说道。
“哥,顾伯父说——明天带我去改名字,改姓顾…”
“哼!你们奸计终于得逞了,你自己偷着乐去就行,少来烦我。”
隔着门,都能感觉到顾念的绝望和伤心,她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鸠占鹊巢了。
“哥,你不喜欢,我不改也行。”曲小曼小声说道。
“改啊,为什么不改,不改怎么分顾海里的财产。”
顾念不冷不热地嘲讽道。
“我们不是为了财产,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曲小曼感觉人格受到了屈辱,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你们不图老头的钱,难道是图他抛妻厌子,图他满脸的肥肉,图他喜新厌旧?”
顾念语气更加冰冷了。
“顾念———”
曲小曼终于生了气,扔下手里的饭盒,转身气鼓鼓地下了楼。
也是小孩子脾性,动不动就生气。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死一般的寂静。
顾念合衣疲惫地躺到床上,没有半点睡意,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心情低落到谷子里。
他想起了,小时候,顾海里还是那个慈祥的父亲,母亲也还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像今天这样,他回来晚了,母亲从来不会责骂他,只是担心他在外面会出什么事,担心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顾海里也会追着他,心疼地问道,外面冷不冷啊,吃饭了没,饿不饿。
回忆一股脑地在天花板上播放着,顾念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回忆最美好,也最伤人,谁说不是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念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床的一侧,他蜷着身子,头深深地埋到曲起来的腿上,像一只虾一样,努力把自己抱成一个圆形。
自从母亲离开后,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睡姿。
半夜风把窗户刮开了,哗哗响着。
顾念懒得去管,他的大脑比眼睛醒的更早,明明很困,还想再睡一会,大脑却异常清醒。
并第一时间,清楚地提醒他,你爸妈离婚了,你妈被无情地逐出了家门,你爸有了新欢,有了女儿,再也不爱你了。
你是名义上的孤儿了,你什么都没了。
黑暗里,顾念修长的手指,紧紧绞着被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又把头全部蒙到被子里,沉闷得啜泣声,从底下断断续续传出来。
良久都没有结束。
他多希望母亲还在身边,至少能抱抱他,安慰他一两句。
至少不会让他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受尽委屈。
十七岁的少年,表面上冷漠淡然,骨子里却还是个小孩子,对母亲有着深深的眷念,对亲情的需求也从未减少。
他还想像个孩子那样,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他到底被迫长大了。
顾念半夜哭累了,又睡过去了,睡梦里还在哭喊着,“妈,带我走,不要丢下我…”
第二天,周六,学校是不上课的
一觉醒来已经是将近十一点钟。
今天竟难得没有人来早早叫他起床,互不干涉也挺好。
他推开门,看见了门口昨天曲小曼拿过来的饭,是爆炒辣子鸡丁和一小碗米饭。
顾念是从来不吃辣的,家里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估计也不会顾及他的口味吧。
他比一条寄人篱下的流浪狗,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下了楼,楼下也是一片寂静,顾念觉得奇怪。
再走出去,才看到门口的玄关处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我们去新开的农家乐过周末,你自己在家老实点,别给我找事,厨房有昨天剩的饭。”
冷冰冰的两行字,一看就是顾海里的字体。
呵,有进步,竟然都知道给他留纸条了。
剩饭?见鬼去吧。
顾念冷笑着,把纸条揉成一团,一条优美的弧线抛出去,稳稳地落进了垃圾桶里。
“咕噜咕噜……”昨晚吃的那一堆饭,在他睡梦里就已经消化完了。
现在他的肚子已经又开始反抗了。
该死的饥饿感。
顾念去冰箱拿了一块面包,又直接拿杯子在水龙头下接了一杯生水,毫不犹豫地狼吞虎咽下去。
………
简单填饱了肚子,打开手机,才看到好几个陈默的未接来电。
这小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大周末竟然起了这么早,他不是向来一觉睡到午时三刻的吗。
顾念回了电话过去。
“喂?顾念?啊呦,您老可终于知道回电话了,知道我一早上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差点报警了。”
陈默一接起电话就开始絮絮叨叨个不停,好像电话费白缴的一样。
“闭嘴,有事说事。”
顾念及时打断了他,这个家伙出了名的话多。不及时打断他,他能一个事说到明天早上去。
“还能有啥事,打球去啊,大周末的,捂在家里生蛆呢。”
“不去,没心情。”
“咋?你又跟你貌美如花的继母迎面交锋了?又吃亏了吧,不是跟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能忍则忍吗。你不知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嘛,她正好两样都占了,你有十个心眼,也斗不过她啊…~还有…~~”
“行,行,行,我去,我去,位置发过来。”
顾念想,比起陈默的唠叨来,罗英都只能甘拜下风。
刚挂了电话,位置共享就发了过来。
顾念匆匆出了门。
公园篮球场内。
陈默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在太阳底下,晃的更加耀眼了。
他是顾念的铁哥们,两人从幼儿园起就是一个班。
小时候不懂,老因为抢一块橡皮,抢一个玩具什么的打架,常常打的是鼻青脸肿,还老爱凑一起。
上了小学又分到一个班级,再到初中,再到高中。
两人像相互间有什么磁场,专门要把他俩吸到一起,让他们互相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