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里沾了不少青砖灰和砂砾,等安思雨自己打车到医院,血液都几乎凝固了,医生用酒精消毒的时候,差点没把她疼下泪来。
安思雨简直想不通为什么张维维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明明算计她,谋害她的都是张家人,这些人凭什么还一副她欠了他们的样子?
“最近不要沾水,洗脸的时候也要注意。”
安思雨提着包站起身:“谢谢医生。”
她下午本来就没课,早上的课又被迫错过了,这会儿也只剩下回陆家这一个选项了。
安思雨苦笑不已,心心念念回学校读书,结果第一天早退,第二天旷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反感去学校,谁能想到有机会再回校园,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救赎。
她用指尖点了点额角的纱布,暗暗祈祷陆时年今天不在家,虽然迟早会被发现,但能瞒一时是一时,她这会儿真的没有余力去应付那个男人的盘问了。
“小姐,你额头怎么了?”
每次进门,王妈总是第一个迎上来的,安思雨不由得心头发热,王妈大概是陆家唯一一个能够让她感到温暖的人了。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严不严重?要不要叫林医生过来看看?”王妈担心的不得了,跟在安思雨身后絮絮叨叨,“女孩子的脸很重要的,您可别不上心……”
安思雨垂着脑袋点头,刚一进门脚步就是一顿。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陆时年又在家!
以前不是忙的都见不着人吗?最近怎么天天在家?是公司倒闭了还是怎么的?
陆时年刚把来拿文件的王灿打发走,一抬头就看见安思雨一脸五雷轰顶的站在门口:“看样子,你对回学校兴趣也不怎么大。”
他还以为这女人对上学真的那么执着,结果只是做戏给他看?
安思雨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额头,也无暇去计
较陆时年言辞中的讽刺:“……下午正好没课。”
如果不是这两天被人戳断了脊梁骨,安思雨就算是没课,也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她只是在受到伤害之后,潜意识的选择了会让她感到安全的归处。
……她回到陆家,竟然会觉得安全吗?
她不是一直希望离开,希望能够自由吗?安思雨思绪翻涌,似乎对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了可怕。
连陆家都能当成安身之所,她到底活的有多可悲?
安思雨在被王妈询问的时候,就拨下了几缕头发遮住了纱布,陆时年之前也没注意到,但她现在抬起头说话,纱布就露了出来。
陆时年面色一沉,大步上前拨开她的碎发:“谁干的?”
“……不小心摔的。”安思雨再次拿出了应付王妈的托词。
陆时年打量了下她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随即就是一声冷笑,能摔跤只摔到头,那可真是有本事,他面无表情的抬起手,眼疾手快的把纱布撕掉,露出里面足足有半个巴掌大的伤口,“谁干的?”
“……”安思雨疼的眼泪汪汪,委屈的捂住额头,“都说是摔得了。”
陆时年不耐的抓住她的手腕:“脸不想要了是不是?”
竟然还敢上手去捂,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安思雨竟然从他凶狠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心疼,她别是被陆时年气糊涂了吧?
“反正也无所谓。”她跟陆时年之间就是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等真的给陆时年生了孩子,她这辈子也就毁了,长成什么样,脸上有没有疤又何必在乎?
“……”陆时年凉凉的睨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把人往楼上拽。
安思雨瞬间危机感爆棚,伸手就去抱楼梯扶手:“陆时年,你干什么啊?大白天的……”
陆时年眼神古怪的停下脚步,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
,才冷冰冰的抬了抬眉梢,反手揽住安思雨的腰,就把人扛到了肩膀上。
骤然袭来的失重感让安思雨惊呼出声,手忙脚乱的抓住陆时年的衣服才找到了一丝安定,但是再也不敢吱声了,生怕这男人一言不合就把她从肩膀上扔下去。
等进了房间,陆时年径直把人往床上一扔。
安思雨麻溜的踢掉鞋,整个人缩进被窝里,把被子直接扯到了脖子根,刚抬起头就看见陆时年从柜子里翻出个小药箱丢在床上,凉凉的扯了下嘴角:“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安思雨窘的满脸通红,这真不怪她想太多,实在是陆时年除了暴怒,很少会对她动手动脚。
“自己把头发撩上去。”
安思雨乖乖照做,把垂下来的刘海尽数拢到脑后,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此时正横着丑陋的疤痕,其实她伤的并不重,充其量就是破了点皮,但看着陆时年沉凝的脸色,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陆时年的指尖虚虚的拂过伤口:“摔的?”
“……嗯。”在说假话和被陆时年发现说谎的后果犹豫了下,安思雨果断的选了前者,毕竟陆时年这人唯我独尊的很,没准就算她个欺君之罪啥的。
她的话音刚落,陆时年的手指就戳在了伤口上:“我不信。”
“……”安思雨这回是真的要哭了,这人的脾气阴晴不定,又怕陆时年真的发火,又被戳的生疼。
“再摔个我看看。”
什么叫做再摔一个他看看?做人还能不能讲点理了?
安思雨撇了撇嘴:“陆时年,你最近是不是特别闲?”不然怎么总在家待着。
“还行。”陆时年从药箱里拿出酒精,用棉签蘸了,屈尊纡贵的蹲在床边,第一次从仰视的角度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女人。
安思雨被他盯得紧张万分,说话就不从脑子过了:“公司倒
闭了?”
陆时年二话不说就把棉签按在了她脑门上:“你怕我给不起钱?”
“嘶……没有!”安思雨倒抽了口凉水,整个人往后趔着要躲,嘴里怂怂的求饶道,“真没有,我就是关心一下你……”
“……”
安思雨说话全然没过大脑,也不知道是哪句戳中了陆时年,男人的动作蓦的轻柔下来,连脸色看起来都和善了不少:“你关心我?”
“……”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安思雨小心翼翼的撩起眼皮睨了睨陆时年的脸色,明智的改了口,“嗯……是啊。”
总觉得如果说实话,会被这个男人当场掐死。
陆时年挑了挑眉:“放心,饿不死你。”
话说的没好听到哪去,但态度却是真的好了不少,陆时年消完毒用纱布重新给安思雨包好:“再加一个条件,以后我问你话,必须实话实说。”
“……”这个要求可以说是非常不讲道理了,谁还没个隐私啥的?
“安思雨支支吾吾着不肯答应,眼神在陆时年房间里游移,最后定在某处,故作惊讶的从床上蹦起来,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方盒子:陆时年,这是女式鞋盒吧?你还有这癖好?”
她原本只是想打个岔,好让陆时年把之前那出给忘了,谁知这话一出来,男人的脸色就僵硬起来,周身嗖嗖的往外放冷气。
这基本上就是发怒的征兆了。
安思雨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时间倒流,她在心里默默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让你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要找个借口开溜,就见男人面色冰冷的站起身,把小药箱阖上:“去试试。”
“啊?”
男人就跟炸了毛似的,蓦的回过头恶声恶气的重复:“我让你试试!”
“……鞋?”别告诉她这鞋是给她买的啊。
陆时年斜了她一眼:“不然呢?”这女人还敢不敢再
蠢一点?
“……好。”安思雨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的从鞋盒里掏出鞋子,只一眼,就怔住了。
无疑,这是双非常漂亮的鞋。
但安思雨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的脚很小,小到几乎没办法买到合适的尺码,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穿运动鞋,鞋带系紧点,也就将就着穿了。
但这也断绝了她穿漂亮鞋子的可能性。
可眼前这双不一样,精致的,小巧的,几乎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会吗?
陆时年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一点的?这鞋子买了多久了?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安思雨可以断定,这个鞋子必然是陆时年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
她心情复杂的把脚放进鞋子里,五公分左右的细跟,紧紧包裹着她脚趾的柔软皮革,无一不在说明她的猜测:“……你什么时候买的?”
陆时年十分不走心的敷衍:“不是我买的。”
“那是捡的?”安思雨这会儿心情不错,连这两天的憋闷都散了不少,看着男人陡然僵硬的脸色,心里也没了恐慌,只觉得有些好笑,“到底什么时候买的?”
陆时年被她问的心头直冒火,但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这股子火气却怎么都撒不出来,只能带着淡淡的讽刺说道:“出差回来那天。”
“……”这回换安思雨愣住了,陆时年出差回来的那天……
那不就是她逃跑未遂,被抓的那天?
她不信陆时年会在跟她发了那么大的火之后还会买这个,那就只能是……先给她买了鞋,然后发现她跑路了。
这么一想……
也难怪刚才这男人脸色这么难看。
安思雨有些拘谨的把鞋盒抱在胸前,垂着头咬着下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呐呐的道谢。
“谢就免了,少给我添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