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医院的芊然听到医生传来的好消息,小伍暂时脱离了危险。
她迫不及待想告诉他,可他却消失了。
一个小时前周忆南走进疗养中心,他趴在病床前,拉着妈妈的手,轻声呢喃道:“妈,你和小伍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小伍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对不起,妈,我可能等不到你醒来了,我还是没能成长为你希望的样子,对不起...”
他回到烧焦的屋子里,看到遍地狼藉,空气里仍然有难闻的气味和灰烬。
他蹲下来,抚摸过地板上画着白线的人形位置,眼前浮现出小伍痛苦地倒在这里,不停哭喊和呼唤自己名字的画面。
扑通——
水花溅起连带着大量水涌出浴缸,一只苍白的手搭在浴缸边缘,缓缓松了手。
白色瓶子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面,他缓缓躺入水中,直到水面淹过整个头顶,他接着闭上眼睛。
朦胧间他好像感觉到那扇门推开,小伍如往常一样端着煮好的泡面走进来笑眯眯地问道:“我给你煮面了,起来吃点吧。拜托,周忆南,你一直躺那干什么,起来啊。”
“周忆南,我说过,即使有一天我因为你死了,那我也不会怪你...”
窒息感越来越明显,脑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小伍好似就蹲在浴池旁看着自己。
“小伍...”他最后一次叫出小伍的名字,水面涌起一个水泡。
听到里屋传来的动静,一路找来的芊然跑进浴室看着散落一地的瓶子,她从水中捞起他,拖拽着他身体离开浴缸,用手抠开他的嘴,“你吐出来,周忆南,我让你吐出来,你快点给我吐出来!”
模糊中小伍的脸消失,他看清她正在哭泣的神情,逐渐清醒不少,“芊然,是我给他打电话的,你还不明白么?明明该死的是我!是我啊!他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永远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小伍已经脱离危险了,如果他好起来看到你这样,他怎么办?”
他歪着身体,脸色惨白,极度不舒服的模样。
她从地上的外套拿出他的手机,在拨通电话时被他抢了过去,他举起手机要丢进浴缸里。
“周忆南!你还欠我一个愿望,你说好要帮我实现的,我现在就许,你答应我不能死,如果你做不到...”
芊然哽咽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看向那些散落的片剂,趴在地上抓起一把塞进嘴里,“我早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如果你也不在了,那我也没什么值得留恋,我陪你...”
“沈芊然,你可真傻,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周忆南咬住颤抖的双唇,收回那只手,把手机递给她,他连忙捏住她的下巴,拍打她后背,好在让她全都吐了出来。
最终神智不清的他倒在她怀中。
小伍捡回一条命,从重症病房转移至普通病房里,他的腿被倒下的柜子砸住,碎了的骨头很难修复,怕是再也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所幸的是因为柜子挡住,身上烧伤面积不大,穿上衣服勉强不会被轻易发现。
浓烟的原因让他暂时无法开口说话,他上半身缠了绷带动弹不得,除了打营养针外,勉强可以进食流食。
芊然每天来送粥的时候,都能看到周忆南坐在门外,他从来没有进过病房里面,也没离开过。
沈煜安端着粥碗给小伍喂食,小伍摇摇头,用口型吐出两个字,“忆南...”
身旁的门被推开,沈煜安站在他面前,“周忆南,小伍想让你进去。”
他抬起头不安地看向病房里面,随后低下头小声回道:“我不想进去。”
“那你还要继续坐在这多久?你认为逃避能解决问题吗?你躲起来不见他,他就能好起来么?这个时候他最想见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
周忆南就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沈煜安没了耐心,揪起他衣领,狠狠一拳朝他砸去。
听到门外动静,芊然跑出来推开沈煜安,挡在周忆南面前。
“芊然,你看看他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还要继续护着他吗?我揍他是为了让他赶紧清醒过来。”
沈煜安铁了心,从地上揪起他,连推带搡让他进了病房。
周忆南坐在病床前,沈煜安把粥碗放在他手里,可他迟迟不敢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周忆南捣着碗里的粥,许久后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小伍咽下喂到嘴边的饭,艰难地支支吾吾从喉咙发出声音,他抬头看到缠着纱布的小伍,刹那间泪水冲破眼眶。
小伍动了动手指,费劲地搭在他手上。
他像是被触碰禁忌,突然站起身躲开,“对不起,小伍,对不起...”
小伍眼角泪水流过,周忆南跌跌撞撞逃出病房,再也没回来。
夜晚,芊然拉上窗帘,无意间看到站在楼下的人,她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跑下楼,“忆南,你怎么来了?”
他突然发力拉住她朝前送来,搂住她的头搭在自己肩膀,他声音很轻地唤了句她的名字,轻到她已经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过。
从这一晚开始,周忆南像是人间蒸发,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
芊然曾去过他家门口,从林叔口中得知他并没有回家,后来周家就连搭理她的人都没有了。
大家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人见过他,周忆南的名字像是神话般在这个时期结束,渐渐被大家淡忘,不少的小混混又重新开始活动起来。
小伍出了院,芊然和大家时常去看他,他恢复的很不错,已经可以正常说话,除了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烧痕依旧那么明显。
“小伍,该吃饭了,我推你过来。”沈煜安走向窗边,从周忆南消失后,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窗前静静看着外面,像是在等着什么出现。
“沈煜安,你说忆南是生我气了吗?他是在怪我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不能在继续帮他,还是怪我烧坏他的房子。”小伍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低头摆弄手指。
“不是的,小伍,你别多想,忆南他只是给自己太多压力,一时承受不了而已,等他想通了就会回来。”
“嗯,我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包括金晓雅,她在里面还好吗?”
事发不久,每晚做噩梦的金晓雅主动去报了警,同时欺负过她的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拒绝所有探视。”
小伍微微偏头,目光如炬盯着对面巷子里的动静,“你看忆南不在,他们要翻天了,沈煜安,我的腿算是废了,可至少还有你,我希望你能代替忆南,至少他回来的时候,这里还能像从前。”
“我没办法代替他,抱歉。”
听到两人谈话的芊然走过来,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来,以后我来代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