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两个身影倒立映在地上。
沈芊然踮起脚尖，轻柔地帮他擦着脸上的血渍。
周忆南低头目不转睛望着她，看着她眼睛又红又肿，看着她不时涌出的泪珠，顺着脸颊上未擦干的泪痕滚落，鼻尖上挂着一颗泪珠，都令他心生怜悯。
他眸色愈浓，泛起温柔，抓住那只为自己擦拭的手，又慢慢放开，最后缓缓蹲了下来，方便她擦拭。
她目光微动，瞥了眼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温顺的模样。
“早点回去休息吧。”在她转身刹那，他迅速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伸手从背后温柔地圈住她，“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对不对？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好听。”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那只手的力量又加深几分。耳边传来他温柔的耳语声。
“我听到你第三个条件了，我能遵守，那你呢，可不可以不要离开这里？”
她含泪轻轻点了点头。
警鸣声划破长空，周围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她眼神布满惊慌，牵着他的手往前跑，“我们快跑，躲起来。”
周忆南放慢脚步，抽回手，他摇了摇头，眼眸里泛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我跑不掉的，我得回去，做错了事要去承担。”
他拿出那张照片在火焰里化为灰烬，这代表唯一的证据也消失了，“我会拼尽所有保护你，我会没事的，你相信我吗？”
芊然忍下泪水，拼命点着头。
“好了，你回去睡觉吧，我走了。”
从他口袋掉落出一截绳子，芊然捡起来发现是自己亲手编的送给林婕那条。
“忆南...”
嗯？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怎么了？”
她跑上前拉起他的手。
“芊然...我的手很脏...”
她不管他的挣扎，亲手为他戴上那条手链，踮脚搂住他的脖子，“希望这条手链能帮我时刻提醒你，不要再打架了，还有...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寒冷的雨夜因为附近的人们都走了出来凑热闹而变得热了起来，他举起双手走向闪着灯光的车，“是我！我自首！”
“去找找现场还有没有其他人？”
周忆南打断他们的话，“没有，不用找了，就我一个人，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
他的双手包了件衣裳像是故意掩盖住什么，上车前他含笑看着对面人群里的身影。
人渐渐散去，几个人聚在一起谁也没能睡着，小伍自责地坐在地上，狠狠抽打自己的脸，“都怪我，我就不应该告诉忆南这件事，更不应该留下那张照片。”
沈煜安提溜起小伍，“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带走那张照片？”
“我和忆南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扳倒光头他们，我已经找到检举他们的证据，所有的计划都在进行，谁知道会半路跑出来一个梁辰，如果这个时候我被揪出来，那我们做的所有事都白费了，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放走了芊然，所以我才...芊然，对不起。”
“梁辰到底是谁，你们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沈煜安一脸懵地看着两个人。
“我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咱们新调来的市长...姓梁。芊然，那张照片在哪里？这是证据，我们可以举报梁辰，那根棒子也是梁辰带来的，我可以作证，正当防卫是不可能了，那忆南也有可能减轻。”
“照片...被他烧了。”
沈煜安对小伍大声咆哮道：“就算没烧也不可能拿出来！小伍，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你让芊然以后怎么出门！你想过后果没有！我相信忆南烧了照片，就是不希望我们这样做。”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能帮到他，我愿意去。”
“我不同意！”
小伍烦躁地抠了抠头，“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安静点，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找忆南的父亲，但忆南如果知道我这样做，估计想杀我的心思都有，不管怎么样，明天我去试试，你们也早点回家，我还得趁他们发现之前回去。”
芊然没有回家，她犹豫再三之下按响了林婕家的门铃。
林婕听到这些事后，眼泪鼻涕直往下流，她翻箱倒柜从床底下拿出同学录指着其中的一页，“梁辰的信息在这里，这个学校我有认识的同学，明天我帮你去问问。”
那天她在昏昏沉沉中无意间听见梁辰收藏照片的事，她猜到受害者应该不止自己。
几天后，越来越多的人与她联系，芊然发现受害者远比自己想象的中的多，可不管自己怎么做工作，始终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指认他的罪行。
——他已经赔给我们家一笔钱，已经签了和解书，没用的。
——他家里为我父母解决了工作，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重新想起来，如果这种事传出去，我要怎么见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芊然第一次知道金钱和权利真的是可以改变是非黑白的。
每次看到小伍失望所归的神情后，芊然知道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七天后的中午，梁辰全身多处打着绷带，斜靠椅子吊儿郎当的坐着，他翘起一条腿搭在前面凳子抖个不停。
门打开两位西装革领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梁辰立刻放下翘起来的腿，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朝后面的男人喊道：“爸。”
“丢人的东西！你还好意思喊我爸！”
“爸，被打的人可是我，我不管，这次我一定要让周忆南好看！我要起诉他！”
男人抬起眼皮，偷偷瞄了眼坐在面前的人，及时制止梁辰的口无遮拦，“你给我闭嘴。”
“小梁...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吧？”
梁辰歪着脑袋，还以为对面的大叔在叫自己，下一刻自己的爸爸恭敬地站在他面前回道：“您说。”
“爸，这男的是谁？你凭什么看他脸色？”
一记耳瓜让梁辰立即安静下来，“这是周伯伯，说话不要没大没小的。”
周伯伯？梁辰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周忆南的父亲，梁辰满脸不服气地站在原地。
“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梁父面带微笑不失礼节的问道。
“男孩子之间打闹也不是大事，忆南下手确实重，也怪我逼着他从小学了些不该学的东西，但这次他进去已经待了七天，我一直没有过问，应该也算种惩罚了吧？这样...等他出来，我带他登门道歉，再算上那两个保镖，医疗费、赔偿费你们开价。”
“这样说不显得你我之间见外，我时间忙，对孩子疏于管教，才让他闯了祸，应该我们改日亲自登门赔礼。”
“爸，你究竟在说什么呢？是周忆南打了我！周忆南他差点打死我，凭什么要我们去赔礼道歉？”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梁父压着性子，一边怕得罪眼前的人，一边又要制止梁辰，以免他祸从口出，引来更多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