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靠墙,双臂紧紧抱住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的位置,这里面她并不感到陌生。
直到有人走来打开那扇铁门,带着她从里面走出来。
“你父母来接你了,他们一直坚持不起诉,也帮你澄清了事实,解决家庭矛盾有很多方式,以后不能因为和父母吵架拌两句嘴,就用这种把父母绑起来威胁的办法,好了,这次就以批评教育为主,走吧。”
这几天她每晚都做梦,梦到妈妈就在身边哼着那首她最爱的曲子。
等在门外的沈父和沈母穿了一身纯黑色极其朴素的套装,沈母不安地搓着双手,打开车门邀请她上车。
想弄明白他们到底在捣什么鬼,芊然跟着坐上车。
看到车辆驶离,周忆南一脸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离开。
车子朝离开市区的方向开去,渐渐她觉得这条路是那么熟悉,这里是妈妈安息的地方。
沈父下了车撑起一把黑伞,将沈母怀里抱着的木盒遮挡严实。
妈妈的墓前站着几名诵经超度的僧人。
直到木盒缓缓放进墓里,这场仪式才算结束,沈父和沈母跪在碑前,诚恳地磕了三个响头。
沈母拿起一炷香迟迟不敢点燃,她联想到每次去庙里点香总会无缘无故熄灭,她害怕这次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沈父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别害怕,以前的错我们一起承担。”
那炷香很快燃烧了起来,白烟直直升起,沈母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忍不住啜泣。
“小澄,爸爸和沈阿姨不怪你,是我们对不起你和妈妈,我们会去自首,坦白过去的一切。忆南是个不错的孩子,弟弟的牌位是他昨晚上山带回来的,过去的恩怨就截止到我们吧,煜安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告诉他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了,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他,你瞧我的记性,他是哥哥,应该照顾你才对,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你都是我的孩子,希望你过得幸福,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等爸爸出来再补偿你。”
她从始至终没有掉下眼泪,直到他们离开,她坐了下来,轻轻抚过墓碑上的名字,泪珠一滴滴落下。
因案件过去太久,受害人已不在世,沈父从轻处理,犯重婚罪服刑2年,沈母则因证据不足,不予以成立案件。
出来后的沈母成立一个名叫雅楠的慈善机构,帮助了不少生病的孩子和资助家境困难的学生。
这次的梦里妈妈没有再哭,她洁白的裙子也不再沾有血渍,她沐浴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夜晚,芊然趴在窗前望着星星,好像真的看到了妈妈,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周忆南说的没错,天上的星星不会说话,如果真的听见,那不过是听到心里想听到的声音。
也许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吧,自己也终于能无牵无挂地离开这里。
时隔多天,当她再次走进厂区办公室的那刻,她的桌前坐着另一个女生。
厂长极其不耐烦地朝她摆了摆手,招呼她进来。
“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现在的工作岗位是周忆南让我调你过来的,包括工资也是他贴钱给我,现在他得罪了重要的人,到处借钱,自己都快混不去了,我这庙小,恐怕也容不下你了。”
她曾经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升职加薪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只是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芊然拿出屋里钥匙放在桌子,被厂长拒绝,“这房子也是他租给你的,你拿去还他吧,我劝你最近别跟他走的太近,免的引火烧身。”
自那天中午的事后,一直没有见到他,不知道他还想不想再见到自己。
那幢一向灯火通明的屋子变得黑暗,门窗前写满了还钱的标语,芊然走近敲了敲门,屋里没有任何声音。
身后传来不少人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你们看,有人敲门,周忆南肯定躲在里面,大家去砸。”
她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躲去哪里,这时候,面前的那扇门突然打开,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拽了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上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疯狂砸门声如约而至,石头击碎玻璃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晚,他迅速转身,用后背挡住四溅的玻璃,牢牢护住身前的人。
四周安静地似一潭死水,不知过去多久,门外的声音散去,树上的蝉鸣声又响了起来。
周忆南松了手,随意踢走散落地面的杂物,朝二楼走去,芊然跟着他走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
不算客气的语气像极了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芊然取出口袋里的钥匙和零零散散的钱放在茶几,“谢谢你帮我带回弟弟,这是我存的全部积蓄,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拿去用。”
“用不着。”周忆南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东西塞进她书包里,强行拽着她走下楼,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她蹲在地上收拾好包里的东西,明显地感觉好像到多了些什么。
“沈芊然...”
她停了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
“你相信我么?”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像是她自己听错了。
“我说过不要再见面,听懂了么?”
门咚一声关上,他把自己重新关进屋内,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没过几天,周忆南屋里值钱东西被要债的搬走拿去抵债,当消息传进他们的耳朵,光头觉得他能撑过半个月已经是奇迹,现在到了向他伸出援手的时候。
光头热情似火地推开门,满脸笑意握住周忆南的双手,“等久了?实在不好意思,哥来晚了。”
“什么事?”
光头脸色一变,心中暗想都到了这个节骨眼,看你还能跟我横几天。
“也没什么事,这不哥哥听说你遇到难事,所以想帮帮你。”
“那就把你那笔脏钱拿回去。”周忆南起身打算离开。
“忆南...忆南...别着急走,我们再聊聊。”光头挡在他面前,低头忍不住笑了笑,“你可以带你的朋友们加入我们,我可以拿回那笔钱,顺便帮你解决债务问题。”
“朋友?你觉得我还有朋友么?那帮小子还在上学,一点用都没有,而且我已经跟他们断了关系,哦...对...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身边唯一能用得上的人就是小伍,他不已经是你们的人了?你说的事我没兴趣。”周忆南推开挡住面前的人,拉开那扇门。
身后的发笑声成功阻止周忆南离开,他转过身靠在门上,“好笑么?我一直想试试光着的头揍起来手感会不会不一样?”
处处被眼前这个孩子挑衅,光头自是脸面有些挂不住,但他心里总是有几分忌惮周忆南,毕竟从没见过像周忆南这般的同龄孩子。
光头阴沉脸,抹了把自己油光瓦亮的脑门,“我知道你很能打,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拥有从小就被当做训练机器的童年,这点我倒是挺佩服你。但是你打了我有什么好处呢?听说你那些小兄弟们的家境都不太好,还有几个是跟着家里老人过日子,作为晚辈你说我该不该去拜访一下?”
“你和我之间的事跟他们没关系。”
“是是是,当然没关系。”光头用手指敲打自己脑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叫小伍的好像有个弟弟,在红旗小学三年级二班,你瞧这个点都快放学了,大林,前面让你去接他过来,接到了吗?”
周忆南被彻底触怒,他捏紧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
“别生气,忆南,我们只想跟你合作,没别的意思。”
“我说了没兴趣。”
看着他要走,大林活动着手腕,不识趣地站了出来挡住那扇门,“光哥没说让你走。”
他仰头合眼,强忍住怒意,随后懒洋洋开口道:“你可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别阴魂不散跟着我。”
“周忆南,别忘了上次挨打的可是你,早知道我就应该打死你。”大林的拳头已经冲了过来,周忆南顺势抓住他手臂扭向身后。
骨头传来的痛感让大林呲着牙,他猛地抬起大林胳膊,那只胳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去。
脑海里回忆起每一堂训练课,专业训练的老师都会不断告诉他,可以击倒敌人的重要部位。
许是小伍不在,他似乎没有想要停手的打算,显得异常兴奋,他扬起嘴角,“真是脏,每次来都要弄一手血。”
一阵孩子哭闹声拉回他理智,他放下手臂,看向光头抱在怀里的小安。
“忆南哥哥...”小安哭喊着,朝他伸出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