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混乱的杂物间内，周忆南双目紧闭，耷拉脑袋蜷缩在墙角，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很难受。
“要不要喝水？”
他昏昏沉沉的模样，虚弱地摇摇头，脑袋很快又窝了回去。
芊然拿起校服轻轻盖在他身上，决定不再打扰他。
走回宿舍的芊然推了推门，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上，宿舍里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和驱赶的声音，她早已习惯这种事，这一次她没有走去教室，而是选择回到杂物间。
她坐在周忆南对面的墙角，看着窗外静静地等待天亮，这样的夜晚她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但至少这一次她不再孤单。
昏暗的环境像是巨兽在一点点吞噬，狭窄的缝隙和令人难以呼吸的窒息感，汗珠布满他整个额头。
——忆南，还记得衣柜吗？躲起来！
——快躲起来。
“妈…”他嘴里轻声呢喃，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不安地看向周围陌生环境。
他的余光落在盖在自己身上校服和对面的人，他捂住受伤的部位，挪挪身子勉强坐直了些，随手拿起衣服丢了过去。
“你好点了吗？”
“死不了。”他扭头看向窗外，避开她的目光。
芊然不再开口，捡起校服披在身上，同他一样抬头望着窗外。
墙壁上时钟走过留下滴答滴答的声音…
“对不起。”
他微乎其微的声音，让芊然一时怀疑自己耳朵听错，可他正看着自己，应该不会有错。如此想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
“没什么…你平时都躲在这间杂物室么？”
他总是能如此轻易猜透人心，她自然也觉得没有需要可遮掩的，索性不如大方承认，“嗯，有一次被关在这里，进来后发现这里挺好的，不仅安静还能看到星星，索性就去找了老师，自愿打扫杂物室，就有了这里钥匙。”
“你看起来不像是被欺负会忍气吞声的人。”
“是吗？”芊然缓缓回头，眼神坚定地望着他，“也许是吧，但我能离开这里，唯一的出路就是靠学习，所以我没时间跟他们耽误，他们口里所谓的欺负，我并不在乎。”
“需要我帮忙吗？也许我可以...”
芊然打断他的话，低头笑了起来，眼神饶有趣味盯着他捂着胸廓的位置，“如果真想帮我，请以后不要再出现我面前。”
“好。”
周忆南爽快地应下，两人静静靠了回去，谁也不再开口讲话。
天空泛起鱼肚白，芊然再次睁眼时望向他的位置已经没了人，像是他从来没出现过，她如往常打扫杂物室后，拿出书包里还剩下半个早已风干的馒头，一口口咽下。
她趴在自来水管前饮下几口，回到教室打开课桌里的书本。
沈煜安等人彻夜守在门口前，直到看见周忆南回来，迎上前。
“你们怎么没去上学？”周忆南先发制人开口问道。
“你不回来，我们很担心，昨晚我们送小伍去了医院，所幸不是重伤，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一个晚上。”
“我没事，你们该上学的上学去，赶紧消失。”周忆南不容他们再开口询问，先上了楼，沈煜安紧随其后。
“忆南...”
沈煜安拿出手机，“手机给你。”
“谢了。”
在周忆南打算接过时，沈煜安却并没有递上前的动作，引来他的追问，“还有事么？”
“你喜欢她？”
“谁？”他像是被拆穿心思，知道答案般眼神闪躲。
“芊然...你喜欢她，对不对？”
周忆南不耐烦地侧头冷笑一声，“你和林婕八成都疯了，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好，你们说我喜欢她，证据在哪？”
沈煜安按亮手机屏幕举起，“这个算证据吗？”
周忆南嘴角的笑容沉去，眼神移去一旁，顺手抢回手机，“这算什么证据？少来烦我！滚开！”
“忆南，我不是想阻拦你，如果有人能照顾她，我也很高兴，只是...我希望那个人能给她依靠，长久的依靠，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都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沈煜安，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不能喜欢上任何人，我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你找错人了。”周忆南当着他的面，删除那张照片，转身踏入屋子。
门咚一声关紧，所有伪装都在此刻卸下，他眉头紧皱靠着门，脱下外套和衣服随意丢在地面，一步步挪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伤痕累累，新伤旧伤的自己。
淋浴冲水声很快停下，他像是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猫咪独身蜷缩在沙发里，如往常抬起胳膊搭在眼睛遮挡住光亮。
课堂上，芊然托着下巴强撑困意，坚持专心听讲，困意来袭，她的脑袋止不住朝下栽着。
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同学们的起哄声传来，芊然忍不住顺着同学的目光看向走廊。
原来是新来的转校生走过引发这场躁动...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老师像是逃离般快速离开，教室的躁动更加蠢蠢欲动，因为转校生竟然在门口停下。
同学如此热情引来大林不满，他站起身一脚踹向椅子发出巨大噪音，“想吵死我么？”
他双手插进口袋，大摇大摆走向门口，离开时望向转校生，冷哼一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转校生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走进教室，笑眯眯地说道：“我请同学们吃汉堡，大家别客气随便拿。”
同学们发疯似的拥挤上讲台，只有芊然抱着课本打算离开。
“同学，你不吃吗？这个给你。”
芊然看向他手里的汉堡，这是她只能在画报上看见过的。
——你别给她！给她吃也是浪费，她就是个书呆子。
——给她吃，还不如喂给狗，狗吃了还会冲你摇尾巴。
——她就是个灾星，还专门克人，同学，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谁跟她走得近谁就倒霉，你看跟她走近的林婕今天就生了病没来上课。
曾几何时，连芊然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只要有人接近她就会变得不幸，妈妈如此，沈煜安如此，周忆南更是如此，她好像就是大家口里的灾星。
“谢谢，我不想吃。”芊然的离开，才算熄灭同学嘴里的怒火。
“等等...”
芊然停下脚步，转学校追了上前，“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你在打瞌睡，以后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安心睡吧，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这是我的笔记本借给你，你应该能用得上。”
没等她拒绝，他递过笔记本，小跑离开。
芊然翻开笔记本，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密密麻麻一页页记着笔记，本子封面大大写着他的名字——梁辰
良辰美景吗？果然如他的名字，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