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再次见到沈煜安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夜的巷子里，他浑身湿漉漉地靠在墙壁，嘴角青紫，颧骨处的淤青那么明显。
周忆南蹲下身子，静静看着他。
“我没有给他钱。”说完这句，沈煜安移回目光，扶着墙站起身朝巷外走去。
“喂！要不要加入我们？”
沈煜安转过身睁大双眼，迫不及待问道：“真的吗？”
“嗯。”
笑容扯到带伤的嘴角，沈煜安捂着嘴角，依旧抑制不住脸上的笑。
小伍押着人走进巷子，带到沈煜安面前，“那帮小子跑的太快了，就给你抓回来一个。”
周忆南靠着墙壁，双手环抱在胸前，“他刚怎么打你的，你现在就怎么打回去。”
沈煜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拳头，迟迟不肯动手。
“慢慢来吧。”周忆南长叹一声，经过那人的时候，屈膝顶向他的小腹，在他因疼痛弯腰的时候，用胳膊肘击向他的后脖颈，整个人应声倒下。
沈煜安愣在原地，他仔细辨认一阵，才确定地上的人还有呼吸。
“明天放学后来找我。”
第二天当沈煜安跟着周忆南进入地下室那刻，仿佛只有电视上出现过的画面。
四周吊着大小不一的拳击沙袋...
场地最中心摆放着只有在电视里看到的拳击场四角台。
沈煜安接住从旁边丢来的拳击手套。
“你是体育生，力量和速度应该不差，试试？”
地下室里传来规律的声音，引得进来的人投去好奇目光。
“忆南又开始练拳了？他是想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添新人了。”小伍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作为傻大个代表的李智晖先上手从盘子里扯出一块肉塞进嘴里，才后知后觉问道：“新人？怪不得今天叫我们都回来，还有肉吃，什么时候收的？家里什么情况？缺妈少爸还是家里不幸福？”
这些听起来较敏感的词从李智晖嘴里冒出来，仿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父母健在，家境殷实，还是重点学校的好学生，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比的，洗手了么你！”
李智晖收回被小伍拍了一巴掌的手，嗦了嗦手指，“那图个什么？”
地下室传来开门声，看到人缓缓走出来那刻，李智晖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图色！”
沈煜安寻了一圈，只剩下正中间的位置，周围的目光从来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令他有些坐立难安。
周忆南识破他窘迫的处境，扣着手敲了敲桌面，“又不是个姑娘，值得你们大眼瞪小眼得瞧么！沈煜安，以后就算是我们的人。”
沈煜安是个有家教懂礼貌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起家里给长辈敬茶的情形，他双手端茶猛然站起身，低头鞠躬，“以后请大家多关照。”
话音刚落，引发众人哄堂大笑。
——你这么有礼貌，我们以后跟你说话都得注意些了。
——就是，以后大家把那些满嘴脏话的毛病都改改吧。
——小伍这算是后继有人了？
沈煜安通红了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李智晖见到他这模样，更是想调戏一番，他举起手里的可乐，“我们没成年，第二天还要上学，忆南不让我们喝酒，所以就用可乐，那你这拿着茶杯是个什么说法？退休老干部作风？”
“训练的时候不让我们喝这些。”沈煜安红着脸，慢吞吞坐了下来，眼神紧紧锁住手旁的可乐。
“行了，你们别老逗他，我替他喝。”
李智晖挡住周忆南举起的可乐，“忆南，我们上学，你又不用上学，再说替别人喝哪有用可乐替的？这就不讲规矩了吧？”
这明里暗里的暗示，周忆南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小伍一巴掌呼在李智晖头顶，“就显你能耐了，吃饭都堵不住你嘴。”
周忆南望向小伍，示意身后的屋子，“去拿吧。”
“你自己能不能喝酒还不知道？每次都要我提醒，我不拿，谁爱去谁去。”小伍拿起筷子，恼怒地夹了两口菜。
李智晖是个脸皮厚的，他屁颠屁颠跑去里屋，最后带过来一罐啤酒，“小伍知道疼人，咱老李也不差，忆南，给你啤的，够意思了吧？”
“好小子，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周忆南指向李智晖，故意威胁半句，随手拉开易拉罐举起，“来吧，大家一起。”
大家站起身，纷纷举起手里可乐，小伍翻了眼李智晖，不情不愿举了起来，不忘嘱咐道：“忆南，你少喝点。”
片刻过后，只余下沈煜安迟迟没起身，他抬头望着大家，起身后突然夺下周忆南手中的易拉罐，仰头猛灌一口。
见他面露难色，硬是把嘴里的酒水咽了下去，李智晖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瞧瞧，这才像我们的人。”
本就靠强忍才没吐出来的沈煜安，经这有力的巴掌一拍，口中的酒连喷带漏了出去。
李智晖眼疾手快，用手捂住沈煜安的嘴，将他的脖子仰起，“赶紧咽下去，千万别喷到菜上，你不知道小伍抠搜，这桌饭怕是见了上顿没下顿，可不能毁在你手里。”
刚还捂着沈煜安嘴，沾了满手酒渍口水的李智晖，下一刻不修边幅的又抓起鸡腿啃了起来，惊得众人直泛恶心。
周忆南好像早已习惯他这副做派，只是用茶杯换回沈煜安手里的酒。
看着大家说笑，时不时互相扯出对方的出糗往事的场景，沈煜安第一次觉得这些少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不堪。
“怎么？是不是在想我们和你想的混混好像不太一样？”
听到他说这句话，沈煜安顿时一惊，心里琢磨他好像总能猜到别人在想些什么…
桌上饭菜七七八八下去不少，多半都进了李智晖肚子，他挺着肚皮，重重地打了个饱嗝。
“傻大个！你恶不恶心！”
很快，他又一次陷入群攻的处境里，但他不紧不慢搂住周忆南肩膀，一副抱大腿的模样。
“老大都没说我什么，你们这帮小喽啰瞎叫唤什么？”
“傻大个，你现在活生生像个谄媚狗，老大是不惜的说你，浪费口水。”
“老大，你是如此绝情的男人么？不！我不相信！人家还只是个单纯的学生，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李智晖双手交错，轻轻锤着周忆南的大腿，随后脑袋一歪，躺在他腿上作出抽泣模样。
“学生?你就是畜生也不行！赶紧起来，别污染周遭空气。”
“忆南，他们就是嫉妒你对我好。”
周忆南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然地抖了抖腿，“滚！”
“你们说按傻大个这德行以后能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李智晖立马撸起袖子，展示起肌肉，“看我这身板，模特当不上，健身这碗饭总可以吃吧？”
“就你长成这样还好好意思当模特，吓唬人还行。”
众人哈哈大笑声中，小伍被点了名，“不知道小伍以后想干什么？总不会想跟着忆南一辈子吧？”
“滚一边去。”小伍思考片刻，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想当消防员。我爸妈出车祸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整个车翻下山，是消防员冒着山体滑坡的危险，让我能见他们最后一面，我也想做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