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1月14号, 星期一,天气晴。
金水市组织了一场金水村小煤井采矿权拍卖出让会,主持这场会议的是常务副区长和矿务局、煤炭管理局的一二把手,参与拍卖的有16家公司, 其中不乏几家国营企业。
严明汉刚进门, 会议室里就已经烟雾缭绕, 跟房子被烧了似的,在座的无论是国营企业的老总们, 还是新兴暴发户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烟枪。
严明汉被那烟味儿呛得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刚进屋, 原本还坐着的大老爷们就全呼啦啦站起来,一个个抢着跟他握手。
“严老板,久闻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啊。”
“严老板也来了, 那咱们今儿这场拍卖会就有得玩了。”
“严老板是归国华侨,财大气粗,不比咱们,土老帽一个。”
“严老板……”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 严明汉面上谦虚着, 其实心里却十分受用,受用极了。
他,严明汉也有今天, 实在是没想到啊,他当初走得有多狼狈, 今儿就有多风光!
早有人将他请到最靠前最接近领导的位子坐下, 领导席位上, 他环视一圈,看名字都是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心里就松了口气。
这些老狐狸,一直吊着他,原来是想玩这个花招,要搞竞拍会,那早说嘛,他就不会把三千万的心理底价说出去了,但既然他们要玩儿,那他就陪他们玩儿,反正今儿别说三千万,就是三百万,三百块,他也不会花在金水村的小煤井上。
想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同样是最靠近领导席的位置是空的,看水牌,是“卫氏矿业”四个字。
卫氏矿业?他先前打听竞标对手的时候,没听说有这么个公司啊。
今天来参会的其余14家公司,有目前省内颇具名气的振华矿业,永邦矿业,黑山煤矿等传统老资格的煤矿开采企业,都是国营的,实力自不必说。
还有一直在隔壁省份做煤矿的几个暴发户,严明汉了解过,在开采煤矿这一块上倒是很有经验,对于承包开采权的事也十分熟稔,但暴发户嘛,资本不够雄厚,摊子铺得大,资金就没这么快能周转过来。
倒是多了个叫“春来矿业”的,他前几天打听的时候还没这号人物,不知道今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记得,刚才来找他握手的时候,那男人自称叫赵春来,第一次涉足矿业,还希望他能多多关照的话,说得四平八稳,也没有特别的地方。穿着打扮也就是一般大陆有钱人的模样,身材不胖不瘦,长相也属于掉进人海里会找不着的类型。
只是人是第一次见,公司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格外的多留了个心眼。
一般黑马总是会出现在这些不起眼的莫名多出来的小人物中。
感受到他的关注,赵春来也看过来,礼貌的颔首。
严明汉回以颔首,刚要说趁还没开始,先让人去查查这个春来矿业是什么来头,忽然就听见一阵真清脆悦耳的,节奏舒缓均匀的“哒哒”声里,好似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明艳大方的美人就从门口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当即就眼睛一亮。
此时,众人眼中的惊艳,无关乎男女,因为美人,男女都爱看。
只见女人约莫三十四五岁,身材高挑曼妙,皮肤白里透红,五官比一般女性要大一点,但搭配在她一米七的身高上,就显得刚好合适,甚至还多了两分强大的气场。一身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裙,同色先皮鞋,头发是简单的黑长大波浪,但此时在后脑勺上扎成一个髻,插上一根木簪子,没有戴耳环,除了手表没有任何首饰,可就是这样简单到极致的打扮,却莫名多了种贵气。
在场的暴发户们,已经有人想把自己手腕上的金手表和十个金戒指退下来了。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啥也不戴,可大家就是知道人是有钱人,这满身穿金戴银的,反倒成了笑话。
有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卫老板!”
“是卫老板!卫老板怎么来了?”
“原来卫氏矿业是卫老板的公司,我说难怪呢,咱们省里咋多出来这么……”
“卫老板……”
卫孟喜淡淡的笑着,冲大家伙点头,视线与所有人依次来了个接触,明明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她却能一个不落,还做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
被她目光照顾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一种被阳光照耀到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谁,只是见她轻轻咳了两声,就跑去把所有窗户打开,清新空气一进来,室内缭绕的烟雾一会儿就散了。
严明汉冷哼一声,刚才他也咳了,也没见谁这么殷勤的帮他开窗啊。
这些男人,都是见色眼开的家伙,只要是个女人就凑上去,也不管香的臭的。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卫孟喜这几年倒是愈发漂亮了。
刚来矿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漂亮是漂亮,但绝对没有这么漂亮,更没有这种自信大方的气质。不过,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她,早在她和陆广全扯证后没几天,他就在陆广全的档案里见过她的照片了,那时候革委会还没倒台,他还是革委会的中流砥柱,想看谁的档案也就一句话的事。
他还记得,照片上的女同志很年轻,也很漂亮,只是眉眼间的怯懦显而易见,总感觉她平时一定是个低眉顺眼不敢抬头说话的女人,当时第一次见到真人的时候,却不是这个样子。
他甚至怀疑过,这陆广全的二婚小娇妻是不是换人了?
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判若两人。但他觉着是自己想多了,再换人,还能换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来?他早就调查过,卫孟喜并没有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顶多就是在婚后这两年里经历过一些挫折,成长了,蜕变了而已,而这跟她在陆家受到的虐待是对得上的。
现在的卫孟喜的气质,则是比当年更自信,更谦卑,更温和,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有底气。
是啊,石兰省女首富,能没底气吗?
现在还能来竞拍煤矿的女人,能没点底气,没点资本?16家竞赛单位里,唯一一个女人,还是以自己姓氏命名的矿业公司,能没底气?
这也正是严明汉害怕的地方,他觉得卫孟喜是自己拿不准摸不透但又很明显有实力一争高下的人,这样的对手,让他很不舒服。
卫孟喜在众人注视下,坐到了严明汉对面的空位,正好与他平起平坐。
严明汉的心都快恨得滴血了,但面上依然笑得如沐春风,
卫孟喜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先是怔了怔,表示她认出他来了,继而又淡淡的笑笑,不但没有拆穿他的身份,还冲他颔首,打了个招呼。
严明汉心说:这卫孟喜倒是识趣。
众人心思各异的聊了一会儿,很快,主持此次会议的领导们依次入座,在一番勉励的老生常谈之后,开始进入此次会议的主题。
“此次,我们金水市准备拍卖的是金水村小煤井煤矿二十年开采权,该地点位于……东起……西止……南北直径……初步探明煤炭储量为……价值……”反正都是早就知道的数字,在场就没人认真听。
巴拉巴拉,就是在说这个小煤井下面的煤炭储量大,可开采年限长,煤质好,价值很高之类的,然后又简短的介绍了一下此次参与拍卖会的企业都有哪些,这才开始正式竞拍。
起拍价是2000万,大家都不意外,因为保证金交的就是一千万,按照金水市的规矩是交一半。
“2050万。”这是永邦矿业,大国企。
“2100万。”振华矿业也不甘落于人后。
“2150万。”这是一个在邻省做了多年煤矿生意的暴发户,真正的煤老板。
每次加价五十万,来来回回一直加到2800万左右,就基本没人出声了,严明汉心里冷笑,笑当地活该,当初自己给到三千万,他们还不情不愿,现在看吧,最高也只能到2800万,还少了两百万!
他不买,但要是……他的目光看完对面的卫孟喜。
主要是吧,这小煤井现在在他心目中真啥也不是了,要是能把一口啥也不是的煤井以2800万的高价卖给卫孟喜,让她吃个哑巴亏,这似乎也不错?
可令他失望的是,卫孟喜压根不中计,全程口都没张开过一下,就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手指头,恨不得能看出一朵花来。
而众人也发现了,在前期的竞价环节,几乎所有人都轮番出手过,唯独严明汉、卫孟喜和那个新冒出来的赵春来无动于衷。
“严老板?”有人实在忍不住,想看看他是不是就不打算出手了。
严明汉只是淡淡的笑笑,他算是知道了,他们仨都是冲着真正的好东西来的。“我今儿累了,卫老板和赵老板呢,似乎也对小煤井不感兴趣?”
卫孟喜和赵春来一副互不认识的样子,也都爱答不理。
反正,卫孟喜本来就是有钱人,用得着讨好一个本来就不喜欢的人吗?而赵春来,他这种不把所有人放眼里的隐隐的桀骜,也让大家对他多了两分忌惮。
赵春来到底是什么来头?
众人正在心里琢磨着,忽然会议室门口急匆匆进来一个瘦高个小伙子,走到副区长身边,蹲下,附耳说了几句,副区长脸色就一喜。
然后,他又拿出一沓资料,递给副区长,接到几句安排,点头应下,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副区长推了推眼镜,迅速的把资料扫了一遍,忽然就说:“咱们拍卖会进行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累了,不如就先暂缓一下,休息休息,待会儿继续?”
他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却不需要大家同意,立马就带着所有政府人员拿着资料去了另一个房间,而这个会议室的门,也被人从外面关上。
意思很明白,不希望有人出去。
这是怕人出去干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那瘦高个小年轻送来的到底是什么资料?为何区长会目露喜色?好好的拍卖会,为什么会中断?明明还能再继续的,继续下去说不定很快就能结束,为什么要忽然中断?名义上是说休息,可却把门从外面关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太多的疑问,在大家心头升起,而只有卫孟喜严明汉和赵春来,依然神色自若,仿佛他们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而越是这样,严明汉就越是紧张,鬼知道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多一个卫孟喜就算了,反正他已经想到了,她既然能找到刘洪林家去,枕边人又是负责此次重大发现的陆广全,那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个天赐良机。
但赵春来算哪根葱?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号人物,他也搞到了内幕消息?想到这儿,他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卫孟喜走后,又悄悄给刘洪林塞的十万块钱,那可真是肉疼啊!
卫孟喜只给了不到一万美元,哪怕换算成龙国币也没有他给的十万多,那刘洪林就是全身死透了只有嘴还硬的货色,愣是加一万他说一句,加一万他“想起”一点,最后不得不逼着他加到了十万!
十万块,这要是真花在买金矿上,那也就罢了,毕竟他悄悄带着专人设备去探测过,确实在金水山后北面二十公里的大山里,探测到了金属。
看痕迹,金水煤矿已经去探测过了,难怪那么长时间,领导班子全都消失不见,原来真是在忙大项目。
可他们知道那又怎么样呢?别说金水村的小煤井不属于金水矿范围,金水山离得更远,更何况那座山头还不是金水山主峰,而是金水山后北面直线距离二十多公里的远,更加离金水煤矿十万八千里远!
他们的手就是伸得再长,也够不着的。
所以,他今儿哪里是冲着小煤井,其实压根就是几十公里外的金矿!目前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三人知道,所以,其他都是来凑数的,他真正的对手就只有卫孟喜和赵春来。
可惜,门被关上,他想出去安排人手查一下赵春来的底细也没办法,只能自己过去,状似无意的套话,想着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可赵春来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无论他套啥,他都是滴水不漏,回答得让他一点错处挑不出来,却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比泥鳅还滑,实在是可恨!
而他再看卫孟喜依然稳坐钓鱼台,心里就猜测——莫非,她已经知道赵春来的底细?
那这个女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买金矿,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么多信息?她的能量,似乎远超自己想象的大!
越是这么想,严明汉的额角就冒出亮晶晶的细汗,偏偏卫孟喜还好死不死的关心:“严工……严老板,你身体不舒服吗?要真不舒服可别强撑着,还是去医院看看好,这煤矿嘛,多的是,错过了这一座,还有其它机会,您说是不是?”
我是你个大头鬼!
严明汉气得牙痒痒,他愈发肯定,卫孟喜就是故意跟自己打擂台,就是巴不得他能中途退出,那他就偏不!
大概半小时后,领导们又坐回了主席台,“对不住各位,我们临时接到通知,目前在金水山北面二十公里处发现一座储量不确定的……”
话未说完,门就被推开,外面来了一个器宇轩昂,领导派头十足的不速之客,“对不住,耿区长,是我许某人来晚了。”
对这位国营大矿的矿长,耿区长也不敢托大,立马起身,亲自将他迎进来,“许矿长能亲自前来,说明咱们这梧桐树栽得好啊,金凤凰都引来了,哈哈……”
来人正是金水煤矿矿长许军,有认识的,就悄声跟身边的人介绍起来,说这是一位长袖善舞,手段强硬的领导,以前怎么这么着的。
“那他来干什么?”
“你没听见耿区长说,刚收到信息,发现一座什么矿……”
“什么矿?煤矿吗?”
众人议论纷纷,刚才领导刚要宣读这个情况就被许军打断,而他本人,很明显也是冲着这个新发现的矿来的。
他气势从容的,虽然是坐到了最末的位置,但在座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今儿最有竞争力的选手,想想吧,一个那么大规模的,可算全石兰省最大国有大矿的矿长都能出马,那说明他们对这个新目标是势在必得的!
如果说之前严明汉还对金矿的事有所怀疑的话,那在黑马赵春来之后,又看见许军的横插一脚之后,他是彻底打消怀疑了……许军什么人他以前一起共事过,知道他的果断,他的强势,同时也知道他的长袖善舞,善于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金矿明明是金水煤矿最先发现的,要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发现的宝藏被民营企业抢走,让他们脸往哪儿搁?
他的出现,表明的就是金水煤矿的态度。果然,卫孟喜也意识到这一情况不对,立马坐直了身子,有点警惕,又有点懊恼,似乎是懊恼金矿的事怎么被他给赶上了。
“既然人都齐了,那多的咱们也不说了,带会儿还有个会,咱们就先开始竞拍环节吧,起拍价两千万,每次加价最少一百万。”
也不知道是程序潦草,还是忘了,耿区长居然忘记介绍一下临时加进来的竞拍地块,刚把起拍价报出来,赵春来就迫不及待喊了一声:“三千万!”
“嚯!”众人大惊在,这一口气就加一千万,好大的口气,春来矿业到底是什么来头。
卫孟喜也不遑多让,淡淡地说:“四千万。”
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这下,会议室里乱了,别说耿区长没想到,就是底下坐着的各大煤矿一把手和腰缠万贯的暴发户们,也是目瞪口呆,这卫老板真敢加!他俩是打擂台吗,一口气都是一千万。
忽然有人想起什么,低声跟身边的人嘀咕:“看来,前不久的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男人动了动嘴型,对方立马大惊,“金矿?”
于是,这下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难怪这三位一直对小煤井无动于衷,难怪堂堂许矿长会临时赶来,难怪会搞这么神秘,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啊。
可大家伙知道又能怎么样?晚咯!
毫无准备的来,他们现在想要掺一脚也不行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三个人把价格从两千万抬到了六千万,都是一千万一次。
此时,台上的领导们也傻眼了,怎么这么个储量不明的山头,居然这么抢手?难怪刚才上面忽然有人给他们指示,起拍价不能低于两千万,原来是真的抢手啊!
过了六千万,四方焦灼了一会儿,默契的把加价幅度调整为五百万,这一千万一次不经打啊,到时候无论谁买到都是钱包受罪。
没一会儿,加到八千万的时候,赵春来已经沮丧了,只能愤愤不平地说:“你们抢吧,我不抢了,但刚才的小煤井,必须是我的,我这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大家伙不能让我白来啊,是吧?”
赵春来这是玩不起了,打算拿自己退出当条件,换到小煤井的开采权,不然今儿这架是停不下来的。
卫孟喜和许军对视一眼,“许矿长您觉得呢?”
许军沉吟片刻,“我志不在小煤井,你和严工……严老板商量吧。”
这就是要他俩表个态,如果金矿抢不到,也不许回头抢小煤井。
严明汉其实早就不耐烦了,这个赵春来,不停的加钱加钱,表面不起眼,看不出来还真是个款爷,但暴发户能力有限,再加他确实也玩不起了。
他玩不起倒好,但他临退场前还能顺手把价格再抬高,一次加价五百万,三次四次就要逼着其他人无论谁拍下都得多花两千万……思来想去,确实是早点把他踢出局为妙。
于是,在场的人都默契的同意,不跟他竞争小煤井了,毕竟跟现在的金矿比起来,小煤井那简直不值一提。
很快,加到九千万的时候,卫孟喜也有点耐不住了,手里有多少钱她自己最清楚,不像许军是有大矿撑腰,即使现金流拿不出来但也能去贷款,银行最喜欢跟他们这种大单位打交道了。
而严明汉,也有点力不从心了,他收到的指令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金矿拿下,但要再往上打,这就要奔着九位数去了。
倒是许军,依然气定神闲,一副“老子就是要定了”的架势,有意无意的,他看向严明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轻视。
严明汉看着他的嘴脸,就仿佛看见曾经“亏待”自己的金水煤矿,当年也是这么对他的……索性,一咬牙,打就打,最多到9500万,到这数上去就是九位数,他就不会再加了。
而许军却似乎看透他的内心一样,当听到严明汉喊出9500万时,他就站起来,拱手:“祝贺严老板心想事成。”
架终于不打了,严明汉终于拿下了他心心念念的金矿,而金矿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大,也就是一座山头的大小,可能是地下有金矿的缘故,那山上几乎是寸草不生,这也是他当初相信刘洪林的话的原因——国外最先研究表明,地表形成红色的氧化层,是铁帽型铜金矿的地表特征。
这是他在国外干老本行时接触到的,目前国内知道的没几个,所以他才这么肯定,他早已经悄悄拿到土壤岩石样本送回美国研究,证明这样的土壤岩石下面就是金矿床没错。
也幸好,许军再强势,他也只是金水煤矿一个矿长,这种购置巨额矿床的事,必须过会,并划定一个线,看来金水煤矿划定的上线就是九千万,超过这个数目,许军就没有决定权了。
他要是敢再加,万一真买下来,那超预算的部分就得他自己掏腰包来补了。
哪怕只是超了五百万,他也补不起!
严明汉志得意满,当场就签订合同,开具支票,双方各派出专业财务人员去银行办理汇款业务,忙得不亦乐乎,只是谁也没注意到,赵春来“要”来的金水村小煤井,最终却顺利的以2850万的价格,轮转到了卫孟喜手里。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卫孟喜是一个野心勃勃而来,一无所获而归的女老板,而许军则是对这次拍卖结果非常不满意,少不了要跟区里领导好好说道说道……
看着他俩怒气冲冲而去,严明汉的心里,就跟七月天吃了冰西瓜一样,舒坦。
一上车,黎安华就再忍不住,“老板,我听说,金矿真被严明汉买走了?”
“嗯。”
“嗐!便宜这王八蛋了!”他懊恼的在腿上拍了一把,越想越气,“真是便宜他了,他的消息也怪灵通,陆叔叔才发现,都还没勘探明白的事呢,他就全知道了,咱们矿上的人嘴巴真大。”
卫孟喜点点头,啥也没说,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回到家,老陆也难得的早早在家,正拿着一本书坐在葡萄架下看得津津有味,“回来了?”
卫孟喜不吭声,气哼哼的把门一摔,“你们矿上也要买金矿你怎么没告诉我?”
老陆摸了摸鼻子,“我不清楚。”
“哼,别废话,今晚不许上炕,睡沙发吧你。”
这可是涉及自身福利的大问题,老陆连忙追上去,一把搂住她,“我听许军说了,你没买到,以后我再好好看看,帮你留意着,不生气了好不好?”
卫孟喜这才转嗔为喜,“这还差不多,今晚就暂时允许你不睡沙发……”
说着说着,两口子就渐渐的没了声音,而等在外面的人,猫腰听了一会儿,没有再听见什么,这才嘿嘿笑着顺着一根绳子往上爬,躲进后面的小山包里,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卫孟喜没买到金矿,后遗症挺大,整个金水煤矿的男女老幼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就连卫小陆也不敢惹她妈,就连给她办贷款的王庆玉也莫名其妙,那么一座什么都还不清楚的“金矿”就那么重要?这女同志自己当了煤老板不算,还要当金老板啊?
不过,再怎么不爽,日子还是得继续,进入年底后,各种账目盘点,各种存货清点,哪怕一个店去一天,卫孟喜这么多店子也得忙小二十天,但事情往往不能总在理想状态下发生,盘点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点问题,大多数时候一天压根忙不完。
好容易孩子们放寒假回来,家里热闹起来,筹备中的四家卫家宴饭店装修接近尾声,她又得去亲自验收才行。
幸好有摩托车和切诺基,换着开,卫东会开车,就给她当免费司机,指哪儿往哪儿。
忙到腊月底,卫孟喜终于把所有事情的尾巴理顺的时候,她终于能喘口气,找来韦向南,算账了。
小伟跟着她,亦步亦趋的,卫雪几个是第一次见这小弟弟,见他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闹,也不乱翻东西,都很喜欢他,一会儿给他拿吃的,一会儿拿喝的,家里的小零嘴都试了一遍。
韦向南见几个大孩子把他哄得咯吱笑,倒也放心,直接跟卫孟喜上书房。
书房的大书桌上,现在堆着的是各个店铺的账本复印件,卫孟喜指着向她介绍,完事儿一撸袖子:“来吧,开始算吧。”
主要是数据量太大了,要一个一个输入电脑上,她真的忙不过来,但韦向南用算盘就很快,只需要轻轻的扒拉几下。
说来惭愧,卫孟喜这生意都做了两辈子了,但对打算盘依然不怎么熟练,非要打的话也会一丢丢,但快不起来,还经常会出错,她觉着自己列竖式都比算盘来得快。
但韦向南专业就是干这个的,只听她“噼里啪啦”拔了十几分钟,一只手在账本上迅速翻动着,另一只手在算盘上快速的拨着,眼睛就没看算盘珠子一眼,在卫孟喜看得眼花缭乱的时候,随着“啪”的最后一声,她把账本合上,“嗯,还不错,美味鸭脖盈利165万,卤肉厂盈利178万,几家文具店的利润也不错……”
“1994年,除文具厂外,卫老板你可是净赚了619万。”
要是外人听见这个数字,指不定得吓掉了眼睛,在石兰省平均工资也才350元的1994年,卫孟喜不算文具厂,光她在省内的产业一年就能赚619万,是啥概念?
饶是天天跟钱打交道的大管家韦向南,也吃惊不小,今年的卤肉鸭脖生意,好像比去年好了很多,直接是翻两个倍的增长,这两份收入远超她预期。
“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了,有钱自然是要对自己好点,住大房子买新衣服吃美食,这是人之常情。”
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卫孟喜自己不也这样?
韦向南想了想,幽幽来了句,“最主要还是你没涨价,柴米油盐什么价格都涨了,就你的卤肉鸭脖涨幅还不到10%,可忽略不计。”
卫孟喜也没否认,说实在的,小吃这种跟民生相关的行业,她真心觉得想赚大钱不现实,价格要是超过了老百姓的消费能力,卖给谁呢?
她真正会赚大钱的,还是水厂文具厂和将来的煤矿。
因为小吃赚的是辛苦钱,所以卫孟喜也不会大手大脚,“听说最近马老师花钱很是大方?”
“何止是大方,那一身的金耳环金戒指都能打出半斤金了。”刘桂花急慌慌进来,先灌了两口水,整个人就舒服起来了。
刘桂花这几年跟着卫孟喜跑前跑后,工作虽然忙累得厉害,但头发倒是只偶尔白了几根,比同龄人显年轻,上次回老家的时候,村子里那些比她小几岁的同辈媳妇儿,都说她看着比她们还年轻。
自己分次红就是几十万,还有以前攒下的,现在他们家的存款可不下百万,两个儿子一个在机关单位上班蒸蒸日上,一个在海城上大学,虽然是专科,但毕业也包分配。就是以前会跟她犟嘴发脾气的黄文华,这几年因为肺不好,不下井了,工资不高,在家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谁说钱不能买来青春?卫孟喜记得,上辈子的桂花嫂子,可是四十不到就白了半个头,后来儿媳妇难产死亡之后,她一夜白头,五十岁就像六七十。
“钱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你说马其珍最近是不是找老伴儿了啊?咋打扮得那么漂亮,那么阔?”
“彩霞那丫头,我说你妈那么阔,你不问问是怎么回事,万一被坏人骗了咋整?”
严彩霞是个有骨气的姑娘,既然父母都不要她了,那她自然也不会再腆着脸去关心他们。
“爱咋咋吧,我看这马其珍也风光不了几天。”
“为啥?小卫你是不是知道点内幕消息?”刘桂花和韦向南同时看过来。
“等着看吧,春节过后,保准能看场大戏。”
没想到的是,大戏来得这么快!
最近严明汉忙着漫山遍野的搞勘探,各种大中型设备买了一圈,可也不知道是设备出问题还是运气不好,传说的有金矿的地方,愣是鸟都没探出一个来。
本来在钱给清之前,好些专家来都说有金矿床的,怎么9500万一到账,金矿床就,就,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