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 这些人还带来了记者,说是来采访您做一个什么慈善节目的。”胡小五压低嗓音说,脸都急红了。
跟着老板这么多年, 他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 但他终究是还是面皮薄,不好跟一群妇女同志和女记者发生争执,只能任由她们把唾沫星子喷他脸上。
卫孟喜顿住脚步, “哦?”
“来要工作的妇女有十个, 女记者有两个,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阵仗拉得很大……说来也怪, 我刚才一直在外面栽花,愣是没注意他们什么时候钻进来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她们已经架起摄影机和话筒了。”
“老板我觉得不对劲, 平时我耳朵也不背呀,怎么这么多人进了咱们饭店我居然都没发现?”
卫孟喜冷笑, “要是让你知道,那还叫什么搞突袭。”
她摸了摸下巴, 因为那年被黑记者敲诈勒索的事,卫孟喜对今天来的人也很戒备,自己每个月给残联捐钱的时候她们怎么不来采访, 给她写几篇报道美化美化?今儿还没搞清楚什么事呢, 她们就闻着味儿来了。
而且, 要采访光明正大的不行吗?偏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进来,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动机。
胡小五显然也是想起那年的事了, “老板你说这可咋整?要不我还是去报警吧?”
卫孟喜点头又摇头, 报警是肯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她倒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自从接手饭店工程以后,最近几个月干啥都要有点恶心人的小插曲,卫孟喜不信全是偶然,她想一次性把背后的始作俑者揪出来。
“饭店里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
胡小五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是的老板。”
“那走,咱们逛街去。”
“啊?逛逛逛街?”胡小五眼睛都要掉地上了,那么多人在屋里等着,他们居然跑去逛街,不留人招待一下的吗?莫非老板的意思是,让她们吃闭门羹,采访不到人就灰溜溜的回去?可这也不像老板的行事风格啊。
他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这边,卫孟喜带着他开着车子在周围转了两圈,观察一下周边环境,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确实停着两辆石兰省电视台的专车,这种公车属于特种车辆,车身侧面还喷着字呢,甚至还有几个彪形大汉在车上坐着,等人。
看来,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
卫孟喜一面让小五慢慢开着,一面在心里琢磨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她可不会觉得刚才碰瓷她那个西装男是偶然遇见的。
道理很简单,她运气要能这么好,干啥都很巧妙的遇到这样那样,那她就该去买彩票了!
眼看着她不仅转悠,还停车去不远处买跟冰棍儿,一面吃一面散步,呼吸清水河周围的新鲜空气,胡小五心里更疑惑了,“老板是不是有……有办法了?”
小伙子很年轻,皮肤跟妹妹美兰一样白皙,是怎么晒也晒不黑那种,一双大眼睛居然还是双眼皮,就像一个淳朴活泼的男大学生一样。
卫孟喜摇头,“具体的法子没有,但等等总是没错的。”
“你看,这么好的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这里的居民的幸福感是写在脸上的。”这里的村民很多都很淳朴。
以前的他们久居深山,这几年交通便利了,国家政策好,修桥铺路通水通电,于是大家伙都愿意搬到山脚来住,有的人家还开起了小卖部,小日子美滋滋的。
“除了淳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点?”
胡小五真是快被她绕晕了,盯着过路的每一个行人看啊看,似乎是想从他们身上看出所谓的“特点”。
可不行,他看了快十分钟,把路过的人穿什么衣服多大的鞋都记住了,也愣是没发现老板说的规律,“老板,这些老人看来看去都这样,顶多就是年纪不一样,有的很老,有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顿住,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但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那个词怎么说,好像七窍都通了,就差那一窍。
卫孟喜看他急得脸都红了,只好笑着提示:“是不是发现这里的老人很多?”
“对!十个行人里头有六个都是老人,还都是高龄老人!”
一般高龄老人身上的“老”气,很多人都能一眼就认出来,所以他能分辨出来哪些是五六十的,哪些是七八十的,哪些又是八.九十,甚至百岁老人!
“我刚刚还听那几个阿姨说,张太太是百岁老人,李太太比她大两岁,赵太太又怎么着的……”在石兰省的方言里,“太太”指的是那些年纪很大很大,辈分很高的老太太。
他自言自语,“咱们金水煤矿至今还没出过百岁老人呢,年纪最大的就是张书记的老母亲,今年87岁,要是来城南区,都还得叫这些百岁老人们‘太太’呢。”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要是能来这里住就好了吗?”
谁不想多活几年啊,尤其是像这些老太太们精神抖擞无病无灾的多活几年,多看看这祖国大好河山,不香吗?要知道卫孟喜上辈子可是三十岁以后就不敢吃冰棍儿不敢露脚脖子不敢用冷水洗头了,可这里的百岁老人们,还敢用那没牙的嘴巴舔冰棍呢!
“难怪啊难怪,这就是一处风水宝地。”
胡小五被她绕了半圈,更加云里雾里,“可是老板,风水宝地跟咱们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卫孟喜不回答,确实没多大关系,这个只是“逛逛”的意外发现而已。
看看他手腕上的劳力士,“嗯,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这支劳力士,就是前年被江春苗偷走那支,卫孟喜当然不可能便宜她,限她两个小时之内还回来,不然派出所见。
表虽然还回来了,但她也不想要了,看着表她就会想起上辈子的卫东,他短短的人生就是在做大冤种和舔狗,就会想起自己为了不让他坐牢,跪下求人的场景。
膝盖落地的那一秒,她听见的脆响,是自己一辈子尊严落地的声音。
所以,当时看胡小五喜欢研究手表,自己就送给他了。
回到湖心岛附近,慢悠悠的将车子靠边停好,二人刚走到桥上,还离着一段距离呢,就听见新盖起来的房子里叽叽喳喳,粗略估计得有十几个女人。
女人一多,口舌就多,胡小五这么多年在矿区是深有体会,尤其开会的时候,你在上面讲,她们在下面跟你赛着讲,虽然她们是没坏心,但今天这群可就不一定了。
刚走到门口,有个妇女就从窗户看到他们,大声喊了一声:“这就是卫老板。”
于是,屋内静了静,很快呼啦啦的站起来十几个人,都一眨不眨的看着卫孟喜,还有好几台黑漆漆的机器对准了她的脸,两个穿衬衣的年轻女同志立马去找话筒,想要采访正主。
这是一场现场直播。
卫孟喜放眼看去,地上,是吃了一地的瓜子壳,而撮箕和扫把就在窗外屋檐下,距离她们十步之内的距离,但凡能扫几下也不至于脏成这样。
每个人的茶杯里,都恨不得加半杯茶叶,泡的不是茶水,是粥。
卫孟喜仿佛没看见,信步走过去,“不知道几位是……”
“你就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吧,我们来上班,你看哪儿合适给咱们安排安排。”带头的妇女说,顺便“呸”一口痰液就吐在新铺的地板上。
卫孟喜有点生气,她平生最讨厌不讲卫生的人,尤其是在她的地盘上,这么一造,自己昨天才铺的地砖,肯定要被踩出问题。
见她脸色不善,一名女主持立马让她们收敛一点,掏出记者证,同时打开现场直播设备,“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今天的石兰省电视台‘我是热心人’栏目,我是节目主持人小丽,值得注意的是,今天是节目开播以来第一期,采用的是现场直播的形式,努力让电视机前的你能第一时间看到我们最真实,最感人的热心帮扶场面。”
“大家对一下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17点四十分,是现场直播。”
主持人又强调了一遍,向观众证明这是现场实时,不是剪接处理过的成片。
于是,立马的,就有摄影大哥将镜头对准了卫孟喜。
卫孟喜今儿出门急,想着来看装修,到处都是灰尘和油漆石膏的,连身上的家居服都没换,就这么穿着一件很普通很旧的白衬衣,扎进一条洗得发白起毛边的喇叭裤里,脚下踩的也是一双名不见经传的运动鞋。
她的穿着,跟她传说中的百万富婆的形象,差距不是一般大。大到摄影大哥也有点纳闷,赶紧冲主持人使眼色,先搞清楚是不是正主啊。
于是,主持人笑眯眯的问:“您好,请问您是美味集团老板卫孟喜卫女士吗?”
卫孟喜脸上的诧异压根掩饰不住,就是老陆那样的人遇到今儿这事,都不会比她好太多,“我是,请问几位是……”
主持人调整角度,努力展示出自己练习过无数次的最好看的一个角度,她也没想到,这个暴发户居然这么漂亮!明明什么名牌也没穿,什么撩人的动作也没做,可站在那儿就像一朵漂亮的玫瑰,让人移不开眼。
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明艳,大方,让她都自惭形秽。
“卫女士您好,正如刚才向观众朋友们介绍的一样,我们是石兰电视台‘我是热心人’栏目的主持人小丽,我们得到消息,说您接手省委接待处食堂的工作,在湖心岛上修建饭店,以后接待处的餐饮工作就由您负责了,是这样吗?”
卫孟喜这样的表现,更加证明了这是一场真真实实的现场直播,就连当事人都是被突击采访搞得措手不及的。
卫孟喜脸上的错愕不是假的,她愣了愣,客气而不失礼貌的说:“是这样的。”
对方怔了怔,不是说这女人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吗,连大学文凭都是买的,怎么她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直播?就不怕把她的失态播得全省皆知吗?
一定是她不知道现场直播是什么,对,一定是这样。主持人于是笑得更得体了,“那我们还听说接手食堂工作以后,您会给原来的十几名食堂女工安排进自己饭店工作,是真的吗?”
不待卫孟喜说什么,另一位女记者就请来一个穿着补丁衣裳,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王翠珍同志,还不快谢谢卫老板,她要给你安排进饭店上班呢,这样你孩子的病就不用担心了,我们都知道卫老板是一位热心慈善事业的爱心人士,她帮助过很多儿童,肯定也会帮助你们家的孩子,对吗卫老板?”
这一串话跟打机关枪似的,要是一般人,就只能下意识答应“是”,而被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可小卫老板不是一般人啊,她脑子本来就转得快,此时和颜悦色的听着,时不时点个头表示赞同,而下一秒却顺着她的话头说:“原来这几位就是我要找的人,太好了,正愁不知道去哪儿找你们呢。”
众人一愣,她找她们个鬼哟!她事先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呢。
主持人被她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这完全不在准备好的提纲里啊,按常理来说,她只能要么答应,要么拒绝,可顺着她的话说,也不算错。
主持人面上努力维持着微笑,嘴里却别有深意的说:“介绍一下,这几位嫂子,都是以前在接待处食堂上班的服务员,是经过我们认真核实过,确实是家庭困难的群众,我们可以担保她们的资料一切都是真实的。”
反正,在全省观众面前,卫孟喜不可能真去一一核实她们有多困难,他们昨天找人的时候,嫂子们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呢。
这要是不穷,能哭?
“谢谢主持人,谢谢电视台,你们核实过找出来的这几位嫂子,尤其是翠珍嫂子是吧,你们家孩子的事我听说了,我们基金会的同事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主持人一梗,她不信。
可女人们却眼睛一亮,“准……准备啥?”
不会是真给钱吧?看来别人说的没错,这个卫老板是最见不得妇女孩子受苦的善财童子,只要拿准了她的软肋,好处多的是。
大老板的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出来,都够她们吃好几年的。
于是,原本还被摄影大哥拦住不许乱入镜头的妇女们,纷纷站起来,“卫老板您看能不能帮帮我家,我们家闺女还没学上呢,她弟是家里唯一一根独苗,现在上一年级正是花钱的时候,您看……”
卫孟喜一看,这妇女穿着很干净,脚底下还踩着最时兴的皮凉鞋,一双也得二十块,而现在一个小学生一年的学费,也就是这个数呢。
于是,卫孟喜笑得愈发如沐春风,“好好好,别着急,都记下,来小五,帮这几位嫂子的困难如实记录下来。”
这不,一下子就让她对着镜头心甘情愿一五一十的说出姓名单位和家庭住址了嘛。
摄影和主持人着急,不住的给她们使眼色,让她们别来捣乱,当真以为是带她们薅羊毛的啊?
妇女们没看见他们眼色吗?看见了,可她们凭啥听他们的呀!一开始来之前说好要给她们多少多少好处,结果来到以后,都不拿正眼看她们,她们想过去拉两句家常,套下近乎都拿鼻孔看她们。
妇女们也不傻,既然知道是现场直播,那她们就得现场为自己多争取点好处,当着观众答应出去的事,她们不信卫老板会反悔,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能要一点是一点。
什么主持人采访?去他娘的,采访又不能直接换成钱。
其他人见这阵仗,对视一眼,知道今儿是来对了,遇到真正的财神爷了!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抓住卫孟喜的手臂。
“卫老板,看看我,我家比她还困难,我老母亲今年四十八了,干不了体力活,就指着我们养呢。”
嗯,说话的妇女也就二十啷当岁吧,四十八的“老”母亲就干不了体力活,那确实需要“帮助”。
众人一看,这样的也算困难家庭,看来这善财童子今儿是不把钱散够不会走嘛,“还有我,卫老板,我娘家兄弟谈两年对象了,就是因为没钱,一直没能结婚,您看是不是也帮助我们一下……”
正在奋笔疾书的胡小五,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所谓的“困难妇女”,压根就是瞎扯淡!
可老板的脾气也太好了吧,居然面不改色的让他快记,不能漏一个字,必须把她们各家的家庭情况以及姓名住址记录下来。
主持人在那边着急得不行,为了搞突然袭击,进来的人没几个,她总不能亲自上手去拉她们吧?
摄影大哥收到她的眼色,把摄影机一转,准备换个角度,不小心就扫到了一片狼藉的地面,瓜子壳,口痰,用过的手纸,以及被踩得变形移位的新铺的地砖。
卫孟喜忽然“哎哟”一声,“摄影大哥稍等一下,您看看这是什么?”
摄像头精准的聚焦到那些垃圾上,卫孟喜当即脸色一变,“小五,怎么招待节目组的?卫生都不打扫一下。”
胡小五委屈得脸都皱巴成了包子褶儿,“我打扫干净了的,昨天新铺的地砖,我用警戒线围起来的,还在门口竖了牌子,告诉大家地砖还没干,不要乱踩,也没想到她们会,会悄悄……”
于是,摄像头跟着卫孟喜的眼光看向那些妇女。
“这,对不住卫老板,瓜子儿是咱们嗑的,地砖也是咱们踩坏的,我们也没想到……”一个个臊眉搭眼,“是小丽记者让咱们进来的,她说不用怕,踩坏了不用咱们赔……”
“偿”字还没说出来,摄影机镜头赶紧转开了。可即使如此,该表达的,已经表达出去了,至于电视机前的观众怎么想,卫孟喜相信,人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卫老板咱们言归正传,这次您是确定要帮扶这些困难妇女了吗?”
“是,我会帮助的,但需要我们一起帮助,我相信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如果能得到贵台的帮助,借助电视台和节目组这个新闻媒体平台,一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而这也是贵栏目的初衷,对吗?”
主持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笑着说是,她们这不就上电视了嘛。
“所以,垦请贵栏目,帮这些困难群众设立一个爱心捐款通道,扩大栏目知名度,有助于全体社会力量的涌入,能更快更高效的解决她们的困难,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爱的暖流绵绵不断,源远流长,龙国民族素有积德行善、济贫扶危的传统美德【1】,我相信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镜头前的女同志年纪不大,穿着淳朴,就跟马路上会遇到的任何一个普通女同志一样,可是她的声音却是那么饱满,那么富有感情,那么的感人肺腑,不由得让人眼眶发酸。
摄影师和记者傻眼了,这……这这明明是他们的台词!
卫孟喜看大家呆若木鸡,心里暗笑,小样儿,今儿我就要走你们的路,让你们无路可走!
“卫老板您真是个大好人,我谢谢您,谢谢您。”王翠珍哽咽着说,抹了把眼泪。
终于,摄影师的镜头终于找回了神智,对准了王翠珍。
原本怯懦干枯的中年妇女,就这样对着镜头,一字一句的说:“卫老板的提议非常好,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咱们大家伙,全社会拧成一股绳,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我仅代表我个人和孩子,只要爱心捐赠通道开通,我就捐赠一个月工资。”
卫孟喜和胡小五带头,“啪啪啪”鼓掌,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泪,又像光。
鼓掌这种事,只要有人带头,后面的立马跟上,于是乎,小小的屋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经久不衰的掌声。
主持人:“????”
摄影大哥:风中凌乱!不是这样的啊!
本来该他们说的话,该他们带的节奏,该他们掌控的局面,全都变成了一场个人秀!
卫孟喜这个女老板的,当着全省观众的,现场直播的个人秀!
关键是,她表现得还那么优秀,那么自然,那感动的克制的眼泪,微微颤抖的声线,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比主持人那假惺惺的甜可好太多太多了。
主持人:是哪个蠢才提出要现场直播的?这怕不是卫孟喜安插的内应!
还有那王翠珍,居然被人家几句话就哄得热泪盈眶,还带头捐款,这不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吗?如果他们不捐,老百姓会怎么看?一个家有患儿的困难女工都能捐一个月工资,他们还能比这少吗?
这不,胡小五已经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小丽记者,您打算捐多少呢?以您的身份和地位,又是这档爱心帮扶节目的主持人,你一定会向她们伸出友爱的,慷慨的手,对吗?来吧,嫂子们,让咱们一起谢谢主持人的慷慨解囊……”
主持人:“……”我谢谢你个大头鬼!
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卫孟喜低头,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抚了抚衣角,剩下的就是胡小五跟他们的掰扯了。
功成身退的卫孟喜,出了房间,也没离开饭店,而是上楼来到电话机跟前,给陆广梅去了个电话。
自从办完老人丧事,她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广梅难过过那一阵之后,很快的重振旗鼓,现在又是风风火火的广梅姐了,看样子是又升了一级。
不过,卫孟喜这次打电话不是要恭贺她,而是找金水市残联基金会的主席黄姐,就是那年帮卫孟喜和万里文具厂上报纸的人,她既然能联系到全国日报,那石兰晚报就不是什么事了。
等电话转到那边,卫孟喜随便寒暄两句,说到正题,“黄主席是这样的,我们这次配合石兰省电视台的《我是热心人》栏目,准备成立一个帮扶基金会,帮扶接待处那些困难女工,听电视台说她们的生活实在是困难,而我们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你看……或许,到时候我们的慈善资金就只能捐给栏目组了,毕竟是当着现场直播的面捐给她们的……”
黄姐此时正好休病假,正在家里沙发上躺着看电视呢,刚才全程围观了直播,虽然场面混乱,镜头转来转去的晕乎,但毕竟是第一次现场直播,新鲜。
本来还挺感动的……
此时一听卫孟喜说不能继续给她们基金会捐钱了,立马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小卫同志你先听我说,这事好商量,我们知道你为难,也知道你是咱们石兰省首屈一指的爱心人士,这事你先等一下,好吗?”
开玩笑,要是没了文具厂的巨额捐款,她的工作怎么办?要不是因为能拉到这么大一笔善款,而且是每个月都按时汇款的稳定“收入”,小小的金水市能在四年时间内建起3所聋哑人特殊学校,4所福利院,2家残障人士爱心食堂吗?
抢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抢卫老板的善款!
可要怎么阻止小卫改捐他人呢?卫老板不是那种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过来的人。
黄姐的脑袋迅速的转着,转着转着忽然想起个事,“你说今天上电视直播那几个妇女是栏目组自己找来的?”
“是啊,我也很意外,主持人亲口说是他们已经亲自认真核实过身份,确实是家境困难的,我也不好拒绝,希望黄姐能体谅……”
“等等,等等,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个妇女,除了一开始的王翠珍看着像个困难户,后面那些,穿得比你还好,就是那个说闺女没学上的,摄像头扫到她的鞋子,都够孩子一年学费了!还有那个想让你给她娘家弟弟娶媳妇儿的,这他娘的瞎扯淡啊!”黄姐回想起这些细节,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还有什么心思休病假啊,她十分,非常,严重的怀疑这些人都是栏目组找来的骗子!
骗啥?当然是小卫的善款呗!
好啊,好你个狗屁电视台,狗屁栏目组,还现场直播,逼着小卫不得不给你们卷钱,结果你们打的主意却是骗钱,还要骗走小卫给金水市的爱心食堂特殊学校福利院的钱,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吗?!
“小卫老板,你先别动,先别给他们汇款,先给我两天时间,不,一天,给我一天,我一定让你好好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卫孟喜很为难,“可他们都在电视上直播了,这……”
“放心,他们会直播,我就不会发报纸吗,我登报,石兰省内所有报纸一家不落,我要让他们知道,骗子的下场!”
卫孟喜一愣,“什么骗子?”
黄姐顿了顿,没说,现在就让小卫蒙在鼓里吧,蒙的越久,到时候揭露开的时候,她就越生气,越不会给他们捐钱。
“放心吧,你就等着吧。”找来那些群众演员,当时是当着电视说姓名和住址了的,她要找到她们还不容易,到时候只要有哪怕一个人反水,栏目组也得完蛋。
报道虚假新闻,故意把人家小康家庭包装成困难群众,当众逼着民营企业家捐款,搞道德绑架,这要是不完蛋,她就不姓黄。
卫孟喜满意的挂断电话,看向窗外,这里的景色真是秀丽啊。
*****
终于,等她下楼的时候,栏目组已经狼狈逃走,只剩下一群“困难群众”在等着卫老板兑现承诺。
“卫老板,您说的来这里上班,咱们可说好了,等开业前可要通知我们,从现在到正式开业的时间,你们几号发工资,记得叫我们过来签字,啊。”
“对,到时候要是有什么要做的,你直管安排。”
“还有啊卫老板,我娘家兄弟娶媳妇的钱,你看是现在就给还是……”
“还有我,卫老板……”
卫孟喜听着她们一句句的争先恐后的“安排”自己,心说自己真是“卫大善人”当久了,让别人以为她是人傻钱多呢。
当即冷笑一声,“哪儿来的强盗小偷,胡小五你没看见吗?”
小五第一次被老板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心里陡然一跳,“我……我不是我……”
他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
带头妇女就“挺身而出”,“卫老板好大的威风,我们将来要在这里上班,作为员工,跟你商量一下未来工作怎么了?”
“就是,咱们来看看还不行了。”有个妇女一口又吐了瓜子壳混着痰液在地上。
卫孟喜真是一秒钟的耐性都没了,“胡小五,报警,就说有人入室盗窃,毁坏私人财物。”
“是!”铿锵有力的一声,胡小五立马就去对面喊人。
湖心岛不远处百米的距离就是城南区公安局,要多快就有多快。
带头妇女懵了,“唉不是,卫老板你报警抓我们,我们可是来给你上班的!”
“我们没拿你一针一线,什么叫盗窃?”
其他妇女是又急,又不敢再说话,因为只一眼,一句话,她们就发现,这个卫老板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跟刚才对着电视的和颜悦色提啥都答应的傻子老板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跟外人说的“软和人”“心地善良”“好说话”……压根就一点边都不沾。
卫孟喜现在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付手站在桥的这头,堵着她们的退路。为了保证秩序,小桥的门是她让老陆专门设计的,进就只能进,出得从另外一边出,而她挡住出口,这群女人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要是想往下面跳,她无所谓,反正谁死算谁的。
很快,小五带来了四名身穿制服的公安,大声喝问:“这里怎么回事?”
几个妇女也就是窝里横罢了,当即就吓得一哆嗦,“是是我们……我们是……是……”
公安也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这两年治安又不好了,多的是案子等着他们,要不是报案的胡小五说捣乱的人有十多个,他们都不可能出动四个人。
“我们没捣乱啊公安同志,我们是来上班的。”
“咱们饭店老板在这儿,老板说饭店里压根没你们这些工人,都没见过你们,你们上哪门子的班?”胡小五立马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
卫孟喜也斩钉截铁的说:“公安同志你好,是我们报的案,这几人我和我的员工都不认识,她们忽然趁我们不注意跑到我们饭店来翻箱倒柜,不仅踩坏了我们新铺的地板,还盗窃我们财物,请公安机关依法追究她们的法律责任。”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比刚才这几人乱喊乱嚎舒服多了,公安于是又问丢了什么东西。
不用老板开口,胡小五就在那儿说什么哪里买的做种的瓜子,单价要30元一斤,被她们吃了四斤,那就是120元,再加新铺的地板被她们踩坏,必须照价赔偿,标准是每块砖20块钱,加人工费运送费清洁费……“一共是800元。”
“嚯!你抢人吧?”
“咱们就吃了几颗瓜子儿,你那瓜子儿是金子做的啊,居然花这么多钱?还有你那地砖,本来就是刚贴的还松动呢,怎么就赖咱们踩坏了。”仿佛忘了刚才对着镜头说会照价赔偿的事。
胡小五冷哼一声,心说自己老板真没料错,这几个妇女就是言而无信,对外什么话都说,什么错都认,等只有他们双方的时候,就不认账了。
他实在忍不住翻个白眼,“知道不是你们的东西,不告而取不就是偷?知道是新贴的地砖,三岁小孩都知道不会踩上去,公安同志,您也看到了,门口我放着告示牌给拉着警戒线,她们就是明知故犯。”
卫孟喜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有手下,撕逼这种脏活累活肯定就不能让她这老板干了,至于碰瓷男,她绝口未提。
公安办案又不是小孩扯头花,当即就将人带走。
卫孟喜懒得跟去,就在岛上转悠,一圈牢固的石栏杆将小岛护在中央,里头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高低错落,红绿相间,小五还在栏杆周围种了一圈蔷薇,等半年就能开出粉色白色和黄色小花儿……想想这样的就餐环境,卫孟喜自己都想来下馆子。
还真期待饭店营业的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