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是一番骇人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味,昏暗的石室内沁着刺骨的寒意。室内只点了几盏烛火,晦暗不明地映着地上不明的深色液体,有种让人心颤的压抑感。
楚彧身上透着嗜杀的气息,光是那双饱含寒意的眸子,就令人望而生畏。
一个侍卫用冷水泼醒满身是血的男人,男人呲牙咧嘴,艰难地睁开眼睛,耳边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谁派你来的?”
程越嘴角带着鲜血,手脚被铁链铐住,他虚弱地抬起头:“咳……是齐浅浅,她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杀了赤陵郡主。”
楚彧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少女。
齐浅浅头发蓬乱,闻言,不顾一切地扭动身体,侍卫一把将她按在地上,挣扎中,她的脸上污迹斑斑,再也没了往日矜贵的形象。
“楚哥哥,不是我指使的他!”齐浅浅哭喊,“我也是被人利用!”
楚彧缓缓走到齐浅浅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
齐浅浅猛地伸手指向程越,浑身颤抖:“是……昨天晚上,这个男人闯进我的房间,他与我说,赤陵郡主会在狩猎时遇刺。他威胁我!要我帮他!”
楚彧示意侍卫松开手,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齐浅浅。
齐浅浅内心燃起一丝希望,她坐在地上,慌乱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楚楚可怜地与男子四目相对:“楚哥哥,我真的是被迫的!”
忽然,那个被铁链拷住的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声音如同尖利的指甲划过光滑的琉璃,让人心里直发毛:“齐小姐,你还真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闭嘴!”齐浅浅狠狠瞪向程越,尖着嗓子怒喊。
她扭首还欲对楚彧说些什么,咽喉忽然被一只大手猛地一扼,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少女的头被钳制着仰起,像一只即将被拧断脖子的鹅。
齐浅浅对上那双阴戾的眼睛,霎时间浑身颤抖。
她也曾在祁悯眼中见过这样的眼神。
脖子上的手逐渐紧缩,齐浅浅呼吸越来越艰难,她吃力地想拉开那只大手,脸涨得愈来愈红,眼球开始翻白。
楚彧眼神阴鸷,暴戾的情绪呼之欲出:“不说实话?”
齐浅浅眼前昏花一片,她意识到楚彧是真的想掐死她,绝望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字:“别……”
一声厉喝传来,将齐浅浅从地狱中拉了回来。
“住手!”
楚彧眸中冷意涌动,看清了来人后,不悦地眯了眯眼,后退一步,松开钳在少女脖子上的手。
齐浅浅跌坐在地,伏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太子殿下。”楚彧直起身,对着那个男子冷冷道:“此地污秽,殿下还是回避吧。”
太子逆光而立,周身明尘点点,他拿开捂住口鼻的帕子,温润地笑了一声。
“大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出大牢,天上无云,凉风透骨。
“太子想与我说什么?”楚彧眸内似有无尽漩涡,他比太子高上不少,更显得整个人极具威压,他紧紧盯着眼前羸弱的男子。
“大将军莫用这种眼神看孤,祁悯出事,你也有责任,不是吗?”太子将薄裘往肩上拢了拢,笑意不达眼底,“你不也觉得祁悯武艺高强,所以才没有派多少人去暗中保护她。”
四周只剩风的声音,楚彧没再说话,因为太子说得没错。
他知道祁悯是用剑的顶级高手,总是觉得她无人能敌,心里想护着她,却又让她一个人承受危险。他在祝州已经犯了一次错,如今……又错了第二次。
“孤已经派人去悬崖下方搜寻了。”太子道。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背上有一个身穿玄色甲胄、全副武装的年轻士兵。
士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楚彧面前,抱拳肃道:“大将军,末将常亭,三百人马在外随时候命。”
“大将军要出动黑甲营?”太子认出常亭盔甲上特有的标志,顿时讶然。
黑甲营直属楚彧麾下,营内有八百铁骑,由楚彧亲自选拔。营内士兵皆着玄色盔甲,故名“黑甲营”。凡能进入黑甲营的士兵,必是个个身手超然,无畏生死,楚彧曾率黑甲营五百铁骑便攻下一城,令人闻风丧胆。
楚彧黑袍翻卷,眼中愈加肃冷,“随本将前去崖底寻找赤陵郡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彧要亲自寻人?太子眼中划过一丝深意。
看来,祁悯在这大将军的心里,极为重要。
悬崖下方。
枯叶堆叠,高大的枝杈遮住了天空,一望无际的树林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一个满身狼狈的黑衣少女一瘸一拐地扶着树干前行,她的右腿血迹斑驳,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祁悯用边走边用枯叶遮住血迹,向前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半个时辰前。
祁悯没有想到齐浅浅会将她推进万丈深渊,下坠的过程中,耳畔冷风狂啸,少女感觉失重状态下的四肢极其绵软无力,但她依旧死死紧攥着手中的浮影剑。她努力将眼睛睁大,用身体擦过生长在崖隙的枝干,想尽办法加大下坠的阻力。
眼看整个人即将摔到崖底,少女咬紧牙关,艰难地将身体向树林中一棵粗大的枝干撞去,枯黄的枝叶稀稀疏疏落了一片。
少女左腕间的佛珠悬住了枝干,手臂脆生生的嘎嘣了一声。
她吊在树上,苦笑着看向手上挂着的佛珠。佛珠的绳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极其牢固,居然能承住如此大的重力。
手臂疼痛难忍,应该是脱臼了,右腿的腿肚被利石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血液顺着裤腿慢慢滴落,整个人狼狈至极。
祁悯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双脚踩在地上。她感觉身体还有些晃荡,向上望去,山崖高耸。
她神色不明,在坠落山崖前,她察觉到有人在草丛里,这才对齐浅浅的攻击猝不及防。
她在夏国安逸了这么久,终究低估了京城的人心,吃了大亏。
草丛里的人一定看到她坠下悬崖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崖底搜查。
说不定会方才的刺客会下崖来确认她是否真的死了。
她得先藏一藏。
祁悯的判断没有错,在她离开原地没多久,五六名黑衣蒙面人寻到她坠落的树林,在树林里小心搜索。每一人腰间都配着长刀,刀锋闪着森冷的寒芒。
领首的人身形魁梧,双目漆黑,正是寒鸥。
“大人,树上有血!”一个黑衣人禀报。
寒鸥眼中敛了几分冷意,他顺着属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暗灰色的树干上,有一条浅浅的血迹。
“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她。”寒鸥道:“继续往前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