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四下静谧,除了军中负责放哨巡逻的士兵,多数都已歇下。
一个黑影悄悄出了营帐,正是祁悯。
祁悯趁这几日楚彧对她放松了戒备,彻底摸清了夏营的布局。加上平日与夏兵相处时,暗中套出他们的巡逻路线,她推测出了夏营守卫最少的地方。
祁悯避开守卫,枭视狼顾,悄无声息地摸至东南墙边。
另一边,玄铁与霍无双也轻手轻脚来到西北墙,这是祁悯对他们说的另一处戒备松懈的地方。
霍无双低声道:“走吧。”
二人一同翻过木质围墙,顺利得有些过分,玄铁微微拧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想到昨夜祁悯与他们商量计划时说的那些话:“我找到了两处夏营守备薄弱的地方,我一个人去东南方向,你们明晚见我走出营帐,过一刻钟再去西北那个堆满箱子的墙。等逃出去后,隐姓埋名,不要让人认出来。”
玄铁猛地抬头,祁悯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与他们的告别。
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她一人留在夏国。
这边祁悯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她勾了勾唇,玄铁和孟达此时应该已经逃出去了。
那么……
祁悯望向无边的阴影,莞尔一笑,“楚将军再不出来,我可真翻墙走了。”
楚彧穿了一身黑袍,从暗处走了出来,眸子锐利森冷,右手持了把剑。
霎那间,营帐内的灯一盏一盏点亮,无数士兵像是早已准备好一般,持枪包围了祁悯。
祁悯笑意盈盈,举起双手,“我投降。”
楚彧走过去,拿剑抵住她的脖颈,“你究竟想干什么?”
祁悯不语。
西北方向的确兵力薄弱,却不足以逃跑。所以祁悯故意引开大部分守卫,让楚彧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为的就是让他们二人顺利脱逃。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大将军,庆国的那两个人不见了。”
“你拿自己当诱饵?”楚彧眯着眼,转首看向祁悯。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放他们二人走,楚彧,我一个人跟你去夏国。”
夏国危机重重,她绝不能再让霍无双和玄铁随她一起涉入未知险境。
两人目光相碰,僵持了许久。
“大将军,庆国那两个人自己回来了!”士兵禀报。
祁悯脑子“嗡”的一声,猛地睁大双眼。她看见士兵押着二人走来,气得浑身发抖。
“混蛋!你们回来干什么!”
霍无双红着眼眶,跪在地上,“祁将军,末将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
“祁将军,是生是死,我们陪你一起面对。”玄铁道。
祁悯闭上眼睛,声音颤抖,语气弱了下来,“楚彧,你放了他们,你们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这才是楚彧想听到的回答,他放下剑,冷冷吩咐,“把他们两个带下去严加看管。”
玄铁回头望了祁悯一眼,垂首敛下眸子。
楚彧押着祁悯进了主营帐。
他坐在上首,案上堆了许多公文,他将外袍随意披在身上,黑发松散,周身透露着疏离的气息。
楚彧道:“祁悯,从今天开始,我亲自看着你。”
“那真是辛苦你了。”祁悯冷哼一声。
这几日,楚彧也不避开祁悯,批阅公文的时候,任由她在旁边支着头看。
有祁悯在旁边瞅着,楚彧忽然觉得这无趣的公务,倒也不算令人烦躁了。
祁悯看得实在无聊,就在桌上翻翻找找,拿起笔写写画画。
楚彧无意间看到祁悯在纸上写的字,顿时眉头紧皱。
“祁悯。”
“干什么。”
“你没学过写字?”
祁悯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学过啊。”
祁悯虽看了十几年的繁体古文,可动笔的机会实在不多,繁体字复杂,毛笔又不好用,一张纸活像鬼画符。
“你写军报,用这字?”
“对啊,字写那么好干什么,又不是裱起来挂墙上的。”
楚彧看着歪七八扭的字,指着问道:“那你这写的什么?”
祁悯举着纸念道:“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这是李白描写战争所作的诗。
“诗是好诗,就是这字……”楚彧勾唇,“你不当暗探可惜了,就算情报泄露了也没人能看得懂。”
“唉,我这辈子注定孤芳自赏。”祁悯一口气喝尽杯中的茶,将纸往楚彧面前一拍,“送你。”
楚彧看了一眼,将纸扔到一旁。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又不自觉瞥了过去,轻轻捡起那张纸,折好放入袖中。
祁悯用手扒拉书架,问道:“楚彧,何时回夏国?”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