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书房的曲卿言叹了口气。
曲卿言怎么看不出女孩的迫不及待，可现在的他对渺渺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小时候那个软糯糯的小哭包，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桌面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上面显示着一个“虞”字，曲卿言滑动接听。
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手机里传来一个淡漠的女声，她的声音轻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散:“卿言，她，是不是渺渺？”
“是。”那压抑的，痛苦的，绝望的感觉不停撕扯着他。
终于，他又看见了失而复得的曙光。
曲卿言嗓子里忽然沙哑到说不出话来，他艰难的回应，声音微微发抖。
“……”
手机那边声音窸窸窣窣，女人压抑不住的抽噎声映入耳中。
“虞姨。”曲卿言靠在背椅上昂起头，一只修长的手覆住双眼，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从指缝落下来，他声音沙哑:“渺渺回来了。”
当曲卿言语气坚定的又说了一遍时，虞清黛自己连站立都支撑不住，她靠着墙缓缓蹲下。
虞清黛看着窗外，一片漆黑，像是这快十年无法饶恕的她自己。
可如今，她的宝贝终于回来了。
她弯起唇笑着，眼角却落下泪来。
“好。”虞清黛克制住哽咽声，声音温柔:“卿言，谢谢。”
“我明天带她回去。”曲卿言一顿，又道:“虞姨，渺渺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们以后找机会慢慢告诉她，我怕她会……”
“我明白，卿言。”虞清黛握紧脖颈上的项链:“渺渺能回来，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电话挂断后，曲卿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有两颗精致包装的糖果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曲应渺和他刚见面时给他的。
曲卿言一直都知道，父亲曲颂对虞清黛爱而不知，醒悟太晚。
他并不爱自己的母亲，对父亲来说，一切是不得已的联姻。
母亲曾算计以为生下他后，父亲就会对虞清黛死心，可是父亲依旧没有。
母亲把一切怪罪于他，说他是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怀胎，他从出生起，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打骂或者怪罪。
曲卿言从来不在乎。
可能像她说的一样吧，自己就是个怪物，在面对母亲撕心裂肺的吼叫，或者父亲失望透顶的质问时。
他没有任何情绪，麻木或者累，难过或者委屈。
都没有。
曲卿言八岁那年，母亲绝症去世，父亲终于和虞清黛结婚，可他对这些事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意思的是，虞清黛却带着一个只有三岁大的奶团子。
她小小一只，长的精致又可爱，漂亮的像个瓷娃娃，曲卿言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孩子。
可是她太能哭了。
她哭闹着要回家，曲颂焦头烂额的哄，曲卿言还没见过自己父亲那么惊慌失措过，可小奶团却对父亲的示好不屑一顾。
虞清黛哄她一会儿，小奶团却越来越上头，哭声越来越大。
曲卿言见刚刚还抱着小奶团的女人突然把她放在地上，没忍住吼了她。
小奶团顿时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的拽拽女人的袖子，软乎乎的:“妈妈不要对渺渺那么凶。”
虞清黛果真就消气了，还告诉小奶团这里有个哥哥，她哭太大声哥哥会烦的。
可是小奶团非要找哥哥玩，曲颂觉得她看到曲卿言后就会觉得和他玩无聊了，然后就答应了。
谁都没有想到，曲应渺却特别喜欢和他在一起，不管他对这个小奶团有多么冷漠。
她会给他糖，抱着他可怜兮兮跟他说她自己有多可怜，妈妈有多凶，还跟他说妈妈让她认阿拉伯数字，她不会就骂她是笨蛋。
可曲卿言来说，当时认为她确实是个小笨蛋。
她哭着说，妈妈告诉她不喜欢又笨又吵的小孩，只喜欢言言哥哥那种聪明又稳重的小孩。
曲卿言听到后沉默了。
小奶团的妈妈还是第一个说喜欢他这种性格的人。
后来，虞清黛经常让他带着小奶团玩，说想让渺渺跟着他变聪明一点，然后曲卿言在八岁的年纪里，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奶爸。
而这个小奶团，却给他带来了对生命的渴望，快乐，幸福，以及希望。
是他赚了。
可变故横生，在渺渺六岁时，一场意外的车祸，让曲卿言坠入了深渊。
那个一直黏着他，救赎他的小奶团。
她的身体却换了个芯子。
换过来的那个人蠢得令人生厌，她以为自己拙劣的表演骗过了所有人，可是曲卿言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占着小奶团的身体，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虞清黛也对这个冒牌货越来越温柔，说话都不曾大声过。
曲卿言只是看一眼就要疯了，他想问虞清黛知不知道她疼爱的这个女儿是一个冒牌货，为什么对渺渺那么凶却对这个冒牌货那么温柔。
有一次他控制不住拿着匕首指着她恐吓大声质问，他的渺渺到底去哪了，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占着渺渺的身体。
那个人却死不承认，被吓得疯狂尖叫。
她顶着曲应渺的脸，说他是不是疯了。
对，他早就疯了。
曲卿言不知道渺渺还能不能回来，她现在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哭有没有害怕，她那么小该怎么办。
谁会相信一个人的身体里，会被换成另一个人的灵魂。
匪夷所思。
他恨不得真的杀了她。
虞清黛却冲进来推开了他，她慌忙检查“渺渺”有没有受伤，将被吓得发抖的“渺渺”揽进怀里安抚，然后把一支针剂扎在“渺渺”的胳膊上。
“卿言。”
“你发现了？”曲卿言看向她。
“我一直都知道。”虞清黛的声音淡淡的:“我会找人把她催眠，她会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
她的眼睛里甚至是平静的，不，应该说是死寂。
曲卿言甚至记不清她刚开始的样子。
他还记得虞清黛说:“卿言，我必须保护好渺渺的身体，她必须在我身边好好的，我等着渺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