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水盈盈的大眼中起了层水雾，眼底泛着一丝心疼
“后来啊，”昭珩回忆道，“嬷嬷发觉不对，派人调查，饭菜里下了药，据宫里的太医说，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毒药，待个七八日左右才会发作。”
“此事惊动了皇上，这个刚入宫不到半年，差点位极贵妃的女人，就被打入冷宫，后来听说，死了。”
昭珩神色淡淡，眉目清冷，诉说这些时并没有多余的情绪，甚至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昭珩轻轻揽住她，轻哄道，“乖，没事儿的，都已经过去了。”
云喜靠在他肩头，他身上有淡淡的草木清香，绕在鼻间，流进心头
云喜吸了吸鼻子，这人总是这样，他去西北路上遇刺，鲜血淋漓地回来，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时，他也摸摸她的头，笑着跟她说，没事儿
云喜知道，事情远不像他说的时候那么轻松简单
出身帝王家，外人只看见表面的光鲜与权力的诱惑，可这背地里，是他们不为所知的黑暗，是一个个的鲜血淋漓的生命换来的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云喜知道昭珩的性子，他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最不喜被条条框框束缚
要不是皇上下了旨意，原本宫里的差事他都不会去的
云喜眸子垂着，只听见搂着她的那人轻轻笑了一下，接着道，“至少现在，还有你在。”
还有你在，就好。
云喜听得心间倏然一动，细密的睫毛眨了眨，就沾染上一层水雾
“啊，昭九…不，世子爷。”
背后有人在喊
昭珩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是那天晚上在酒楼里的柳杭
昭九爷是民间戏称，民间编了本话折子，里头的原型就是当今世子爷
受尽皇帝宠爱，行事不拘一格，肆意妄为，放纵不羁
刚刚柳杭再次遇见二人，太过于激动，情急之下就将话本里的名字喊了出来
“能在此处碰见二位，实在是缘分啊。上次在酒楼…”
昭珩没时间听他废话，眼底都写着不耐烦，“你有什么事？”
云喜有些不好意思，从昭珩怀里起来，拈了杯茶小口小口地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昭珩对柳杭有些敌意，还有生人勿进的冷漠
其中的缘由她用脚指头也想得明白
“世子爷，”柳杭语气拿捏的谦虚有礼，“方便我坐下吗？”
世子爷瞥了他一眼，握着茶杯的手冷白修长，声音如陶瓷茶杯似的，不带一丝温度，“不方便。有事说事。”
周身空气瞬间凝结下来，在寂静的落针可闻的西南一隅，柳杭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你坐这儿吧。”云喜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接着轻轻睨了身边男人一眼，拦住了他捉弄人的小心思
昭珩扯了一个薄薄的笑，勾着狭长的眸子，“什么事儿，说吧。”
柳杭低着头，“我，我，”
他搅着指头措辞了半天还没吐出第二个字，云喜在一旁也看得着急
这柳公子，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的
昭珩眯着多情的眸子，里头情绪搅动的厉害，他朝对面的柳杭勾了勾手，柳杭一脸不解的倾身过来
昭珩轻笑，语气拿捏得散漫，散漫尽头，是浓浓的危险意味，“还是说，你坐这儿来，是来逗我玩儿的？”
“不，不，”柳杭慌了，连忙摆摆手，头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世子爷，我是真的有事跟您说，只不过还没想好怎么说。”
后面的声音逐渐越来越低，到最后也没什么底气了
“那好，”昭珩往椅背上一靠，盯着慌乱的六神无主的柳杭，“给你一分钟时间，能说就说，不能说就走。”
转头又朝云喜笑，与方才的皮笑肉不笑不一样，昭珩笑得眉眼里都盈满了温柔
“刚刚说到哪儿了，我们继续？”
云喜，“……”
柳杭目瞪口呆地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世子爷，内心瞬间翻涌
他索性一咬牙，一跺脚，话就从齿间蹦出来了，“我，我要举报，这次科考有人作弊！”
世子爷终于回神，转过来时把眼底漾着的笑意收的干净，他正视着柳杭，道，“这事儿可不是儿戏，莫要胡言乱语，惹了麻烦不自知。”
“不！”柳杭听见昭珩不信他的话，他神情激动，上前一步，握住昭珩的衣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世子爷，你要相信我！今年的考题是，策论题，题目是兴邦安国之道！我说的对不对。”
云喜虽然没听见说得是什么，但明显昭珩脸色变了，从方才的漫不经心变得异常严肃
她重新将柳杭打量一眼，从上到下一副书生打扮，文质彬彬中还透着些富贵之气，此时他的情绪激动，白净稚气的脸上涨的通红
眼睛十分专注地望着昭珩，像在等面前的人一声令下，当即行动
昭珩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直直地投过来
他扭头，蓦然发现这道目光是径直越过了他，投递在柳杭身上
他偏了偏头，又瞧了瞧柳杭，顿时来了兴趣
他朝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旁边那道目光
云喜后知后觉，一回神，便和昭珩的目光对上了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沉默…
云喜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每次都能叫他遇上
过了很久，昭珩偏了偏头，呼吸正打在云喜耳垂，“看什么，很好看？”
粉嫩的耳垂由一个红点扩散，耳垂上像挂了两颗红珍珠，红的娇艳欲滴，整个人都看着娇艳可人
昭珩视线落在她已经红了一半的脸蛋上，心头一动
“世子爷，您看……”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将两人之间流动的暧昧气氛打破
昭珩转头，目光冷下来，“知道了，你回去吧。”
“哎，好。”柳杭简单拱手行礼后退下
“等等。”
一道沉稳的声音叫住了他
柳杭还没走几步，闻言又折回来
“世子爷，您说。”
昭珩扫了一眼茶楼里时不时交头接耳的人，看模样大约都是个书生打扮，“他们，也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就是在这儿互相传阅呢。甚至有的，还公开叫价的呢！我就是来这里才知道的！”
昭珩脸色沉沉的，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脸，眼神透着阴戾，令人害怕
柳杭待昭珩点了头，匆匆告别便离去了
桌上只剩下云喜和昭珩两人，云喜没话说
两人之间尽是沉默，昭珩盯着茶馆里奔来走去的客人，眉头越皱越深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科举考试，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倘若出了差错，尤其是泄题这样的大事儿，不仅对朝廷名声不利，而且是对其他考生不公平
更有的考生，十年寒窗苦读，背上行囊，远离家乡赴京赶考，为的便是这一次科举一举提名，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如果现在连基本的考试都做不到公平公正，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朝廷便失去了信誉和权威，损害朝廷名声
云喜没听见柳杭和云喜讲的什么，只看见昭珩紧蹙着眉头望着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