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近了才更能感受到这棵桃树的壮观。
通常来说，为了采摘方便，果树都会被人为控制高度，不会任凭它们恣意生长。但这棵桃树大概是因为种在佛寺里的缘故，所以没有人对它加以修剪，以至于比同类大出许多。
树上结的桃子大部分看起来都已经快要成熟了，隐约能闻到阵阵果香。
就在殷岚仰头看时，桃树主干上钻出一张须发皆白的皱巴巴老脸，和一只枯瘦的皮包骨的手。那手朝树底指了一下道：“看下面，看下面。”
下面不就是土吗？
殷岚疑惑低头，当场就被吓退几步——刚才看着还一切正常的桃树下，此时竟然叠了好几层白骨，就连他站的地方都有！那些白骨纠缠在一起，好像在互相扒拉，攀踩着其他人，想抓住桃树的树根往地上爬。
最顶上的几具白骨的头已经快要钻出地面了。
桃树妖叹息道：“压不住啦，我已经没力气了，你帮我转告那些和尚，今年不能再无视了，必须把西院打开让人进去，越多人越好，要赶在九月二十四日之前把我结的果分掉。还有把西院的殿门打开，得让她受香火……记住啊，一定要转告他们！”
手机的闹铃声响起，殷岚醒了过来。
他躺着听了会儿室友们起床的动静，这才不情愿地爬起来。
带个话倒不是多辛苦的事，关键在于这话要怎么带？直接跑去跟无桃寺的住持说你寺里的桃树下面有很多尸体快要爬出来了，它让我转告你们不想出事的话要如何如何做？只是脑补了一下这画面，殷岚都觉得自己像个该被送去精神病医院治疗的人。
写封匿名信寄过去好了，这样就能避免露面。不管收信人肯不肯相信，至少自己已经尽力了。
打定主意，殷岚上课期间顺手就把昨晚被托梦的事简短写在信中，然后趁着午休时间去校内邮局寄出。这样只需要有收件人的信息即可，不会有人要核对他的身份。他问过工作人员，同城平邮最迟明天就能送到，而现在距离九月二十四日还有五天的时间，怎么都来得及。
把信封投进邮筒里，觉得事情已经办妥的殷岚轻松不少。
今天的无桃寺依旧照常开放。
楚明站在院里等正在求签的兄弟，等着等着烟瘾犯了，瞅一眼周围也没什么人监管，顾不上什么素质不素质的，当场就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
尼古丁的味道盖过寺里的香烛味儿，让他觉得舒服不少。
要说自己这兄弟也是做生意亏本亏惨了开始病急乱投医，见个庙就拜，也不管人家供的是什么佛。就这几天，他陪着他差不多把槐州市大大小小的寺庙都走了一遍，连送子观音都没放过——你说你一个求财运的拜送子观音有什么用啊？！
在楚明看来，同样的钱与其用来求神拜佛，还不如拿去买彩票，说不定这运气忽然就来了呢？
“……没用的，在这寺里许愿。”
有一瞬间，楚明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旁边一个偏院里传出来的声音。
“这些香客啊，天天来这边烧香，却不知道自己祭拜的法子都不对。”
“可不是么，愿望系那棵假树上有什么用啊？这寺里灵的是这院子里的这棵。”
“诶，这不是怕许愿的太多桃仙顾不过来吗？所以庙里那些和尚才把这院子封了，只给特殊的贵客拜。其他的寻常香客，随便糊弄一下就够了……”
楚明一开始没想细听的，但这庙里实在太安静了，这窃窃私语的声音就不停往他耳朵里钻，他忍不住听了一会儿，发现内容还有些不得了，下意识就朝那个院子多走了几步。
偏院的木门关着，他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好在院内的声音并不受影响。
“我呀，也是听住在附近的老人说的，这寺里求什么姻缘、学业、事业都是没用的，这边呀，只管财运。但也不是随便乱许个愿都有用的，其中有秘诀。要在子时的时候，避开其他人，自个儿悄悄来，把许愿条绑在桃仙的树枝上。如果天亮来看，发现条子不见了，这就表示桃仙收下你的愿望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啦，许愿条也有讲究的，得用血混了墨写。求小财用鸡血，平日里来都行；求大财就要用自己的血，只有九月二十四日的子时许愿才行。而且愿望成真以后，得还愿的，具体怎么还我就不知道了，据说桃仙会给人托梦。”
“听起来怎么有点邪门？”
“要不这些和尚怎么瞒着普通香客呢？给人知道他们私下还接这样的生意，传出去可不好听。行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记得九月二十四日那天可别跟我一个时候来，要错开，避讳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哎，我们那翻进来的那块缺口不会被这些和尚堵上吧？”
“不会不会，那地方都垮了好些日子了，有树丛遮着呢，放心。赶紧走吧，待会儿扫地的那个小沙弥又要来了，可不能被他发现我们怎么溜进来的。”
交谈声没了。
这时楚明手指被烫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听得太专心，连夹在手上的香烟快燃尽了都没注意。摁灭烟头，他用脚把地上落的烟灰蹭掉，有点心虚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注意自己的举动，这才放下心来。
几步走到还在磕头的兄弟旁边把对方拉起来，楚明克制着得意的情绪压低声音说：“别拜这没用的泥人了，我刚才听到了更灵的法子，走出去说。”
他拖着不情愿的兄弟出了无桃寺，凭着大概的印象，绕着院墙找到刚才那个偏院的方位，然后果然发现有一处院墙稍微塌了一部分，只是被院墙旁边的大树枝叶遮住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绕过来的路上楚明已经说了自己听到的内容，这时就指着墙头对兄弟说：“今天晚上，我们就先来试试求个小财灵不灵，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