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消息, 毓敏都为伊尔根觉罗氏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个结果了。
毓敏心里默念了一声佛,然后又去佛前上了一炷香。
她对这些神佛要说信, 也不见能信的多深, 总归是这么个意思, 也算是一个寄托。
等上完香出来,又听人说, 惠妃接到消息后,差点欢喜的昏过去。
毓敏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心说这回总算是让她称心了,日后也只盼着她们能少折腾些。
这念头才刚在心里转过去,很快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的传了过来。
太子听闻之后, 立刻给御前去了信。
皇后听说了,也立刻亲自前往二所探望。
就因为这么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仿佛整个紫禁城的大人物都被惊动了。
毓敏听着这些,心里却十分平静。
思索了片刻, 很快就下了命令:“按照以往的规矩赏了。”
香萍听着这话顿时一愣,仿佛是没料到太后会这么说, 毕竟之前她看太后的态度, 还以为太后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香萍到底是在毓敏跟前伺候了多年的人, 心中对于毓敏的脾气也摸得很清楚, 知道这会儿不是多嘴的时候, 便也没敢多言,立刻应声退了下去。
至于毓敏,她看着香萍离开的背影, 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至此之后, 宫里只怕又要踏入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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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福晋生产完的第二天,太子妃来寿安宫给毓敏请安。
两人说着话,自然而然的也就说起了三福晋生产的情形。
太子妃是去探望过一回伊尔根觉罗氏的,因此知道的倒也清楚,她仔细道:“三弟妹这回生产是受了大罪了,听太医说,胎位竟是有些不正,得亏了接生的产婆经验老道,用了些手段,这才勉强顺利生产。”
毓敏听着这话,只觉得昨个那句母子平安显得格外的讽刺。
可是这会儿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淡淡道:“如此更该好好养一养才是,这回她坐月子,最好坐个双月子。”
太子妃听了满脸的笑:“您倒是和皇额娘想到一处去了,皇额娘也是这个意思呢。”
毓敏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倒也不惊讶,皇后本就是个周全之人,哪怕她心中再忌惮胤禔一家子,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分毫。
之后太子妃又和毓敏说了说那孩子的情况。
听说生的也算肥壮,但是到底在母体利憋得时间有些久,生下来时还是有些蔫巴巴的,肤色也有些蜡黄,不过哭的嗓门倒是很大,看着中气十足。
毓敏听着这些话,心中情绪十分复杂,千言万语,到了最后也只剩一句:“好生养着吧,小孩子家家,长大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太子妃笑着应和。
祖孙俩说了一会儿的话,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太子妃也告辞离开了。
毓敏自己坐在屋里,陷入了沉思,就目前这个状况来说,并不如历史上的情况凶险。
历史上这个时候,只怕储位之争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可是现在来说,胤禔虽有此心,却依旧过得遮遮掩掩的,而太子的地位,也比历史上的胤礽稳当的多。
但是即便如此,毓敏也不敢真的就此就放下了心,按着她的本心,她是极不愿意看到太子和胤禔兄弟相残的。
可是有时候你想的再多,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受你的控制。
毓敏内心焦灼不安,最后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一点一点朝着不可预知发展。
想到这儿,毓敏不由叹了口气。
她真心希望,玄烨的脑子能清醒一点,不要再走历史上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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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乾东五所二所,伊尔根觉罗氏并不知道太后正在为了她们一家子的日后而感到担忧。
经过了一晚上的睡眠,她终于醒了过来,此时的她精神百倍,刚一睁眼,就要求要看孩子。
底下伺候的人当然不会拦着,立刻就有人去将乳母叫了过来。
伊尔根觉罗氏小心翼翼的从乳母手中接过了孩子,看着襁褓中孩子天真的小脸,伊尔根觉罗氏几乎落下泪来。
就为了这个小东西,她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天可怜见,如今老天爷也总算是怜悯了她一回,终究让她得偿所愿了。
正在情绪起伏间,伊尔根觉罗氏身上又忍不住一阵难受,她脸色惨白,急忙将孩子交回了乳母手上,然后这才在宫女的搀扶下,靠在了身后的引枕上。
伊尔根觉罗氏呼吸有些粗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劲来,低声道:“阿哥昨晚歇的可好?”
乳母自然是老实回答:“阿哥昨晚起了一次夜,除此之外,歇的都还算安稳。”
伊尔根觉罗氏惨白着脸点了点头,许久又道:“我生产时并不顺利,阿哥只怕也受了罪,一定要仔细照顾着,不得松懈。”
乳母又战战兢兢的应了是。
之后伊尔根觉罗氏仿佛是话痨附体一般,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关照的话,一边的宫女都有些纳罕,福晋都多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可见这回诞下阿哥,福晋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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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所为了这个好消息上下欢腾,但是东宫此时却安静的有些过分,只能隐隐听到东宫大阿哥弘晟的读书声,旁的声音是一点都不敢发出来。
这倒不是太子妃做了什么,而是哪怕再不长眼色的奴才,也都明白,如今东宫和三阿哥府上的关系有些微妙,三阿哥家中有喜,太子妃不一定会觉得高兴。
在这宫里,主子的意志就是一切,既然主子可能不高兴,那奴才们自然也不敢高兴,这几日都过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招了主子的眼。
不过这事儿其实却是他们多虑了,太子妃并未因为此事而生出什么情绪来。
主要是她也早就明白,即便如今三福晋诞不下阿哥,那日后也是迟早的事儿,何必为了这注定就会发生的事情而去求全责备呢?
再说了,她们一家子的地位,也不是靠着一个皇孙来维系的,更重要的,还是太子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其他的都是虚妄。
但是即便如此,太子妃还是针对这件事做出了一些反应,首先,她加紧了对于底下人的管理,也是怕他们不够谨慎,惹出什么祸端来。
其次她也提升了防范之心,之前伊尔根觉罗氏眼看着心如死灰,那是因为她自觉此次怀孕危险万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命搭进去。
但是现在伊尔根觉罗氏顺利生产,又诞下了阿哥,肯定也会重燃生活的希望,再加上为了孩子考虑,只怕也难免会代入东宫的对立面。
虽然说她做出过激行为的几率很小,但是太子妃还是不得不防范一二,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等处理完这些事,太子妃这才算是腾出功夫来,一面检查了闺女的功课,以免又问了问弘晟在上书房读书的情形。
从今年二月开始,弘晟便正式入了上书房读书,他第一日去上书房,还是皇帝亲自领了他过去的,这也算是颇为罕见的待遇了,哪怕是皇帝的亲儿子,弘晟的几个叔叔辈的,也少有这样的待遇。
一时间弘晟在上书房风头无俩,但是幸好这孩子并非是个轻狂的性子,也并未因为这些恭维而飘然。
反倒是依旧好学上进,每日只是闷头读书。和人交际时,也是温和有礼,如此这些沸沸扬扬似真似假的传闻这才消散了去。
太子妃一开始也有些担忧儿子会因为此事受到影响,但是很快的,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弘晟虽然年纪小,但是人却十分聪明,对于旁人无来由的夸赞和亲厚,他心中都自有一杆称,每次和太子妃说起时,都是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倒是把太子妃逗得直乐。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总算是明白,其实自己这个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而今儿,她这个不省油的儿子,大中午的就从上书房回来了。
太子妃听了有些诧异,急忙将人叫过来问话,仔细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今儿上书房只上半天课,说是因为下午骑射课的谙达有要事要办,告假了。
太子妃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叮嘱儿子,既然下午不上学,就早些将课业写完,不要拖到晚上去。
当然了,这些话太子妃便是不说,弘晟也不会忘了,她也不过是白提醒一句罢了。
不过今儿弘晟兴致看着并不高,太子妃说起事情的时候,他还是一副蔫巴巴的模样,等说太子妃完了话,他许久才点了点头。
太子妃察觉出有些不大对头,忍不住道:“可是有什么事儿,你怎么瞧着有些无精打采的。”
弘晟抿了抿唇,许久才道:“额娘,今儿十七叔同我说笑,说阿玛当年十分聪慧,和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读完了四书,这是不是真的啊?”
太子妃一听这话,微微蹙了蹙眉。
十七阿哥胤禵,算是年幼皇子中,比较受宠的一个,他生的聪明健壮,又是四妃之一的德妃所出,因此自小到大也是娇养着长大的。
之前在上书房,最被先生和皇帝看重的,除了他就是十六阿哥胤祥,兄弟俩也一直你追我赶暗自较劲。
可是谁想到,一朝来了个大侄子,倒是把他们两人的风头都抢光了。
胤祥为人宽厚,并不会去嫉妒一个晚辈,反倒是对弘晟处处照顾。
但是胤禵就不一样了。
他本就是小皇帝一般养到这么大的,一生中最过不去的坎,也是胤祥这个哥哥比他略微受宠一些。
哥哥压他一头也就罢了,好歹年纪比他大,但是现在被侄子压在头上算怎么回事啊。
因此也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他便日日在弘晟跟前念叨起了太子大哥的厉害,直把弘晟说的心下不安,生怕自己是不是不够优秀,丢了自家阿玛的脸。
这个道理,太子妃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她心中无端的窜起了几丝怒火,但是又很快的压了下去。
她迅速换上一副笑脸,笑着对弘晟道:“这话我可不知道,你若是好奇,自可以去问问你阿玛,前段时间他还和我说,怎么弘晟去了上书房,就不爱和他说话了,可是烦了他这个阿玛。”
弘晟一听这话,脸上立刻一红,同时又有些小窃喜,原来阿玛心里也会挂念着他,一时间,被十七叔挑动起来的自卑和不安,也瞬间被抚平了许多。
他小大人似得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我,我是因为课业繁忙,这才没时间和阿玛说话,哪里是烦了他啊。”
太子妃听出了这话里头的别扭,忍不住抿唇一笑:“这话你该去和你阿玛说,却是和我说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