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 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无非就是胤禔这段时间有多频繁的往庙里去,听说还和一个大喇嘛来往十分密切。
承祜听着这些话,神色还算平静, 他仰靠在椅背上, 手上闲闲的敲了敲桌面,淡淡道:“可知道那喇嘛是谁吗?”
胤祉点了点头, 低声道:“是个蒙古喇嘛,叫巴汉格隆。”
承祜的眸色深了深, 许久才道:“身为皇子,于神鬼之道还是莫要牵涉太深为好,否则于国也是不利。”
胤祉虽然不知道太子这话有何深意,但是既然是太子所言,他当然也是赞同的,立刻就点头:“太子所言甚是,三哥与这些和尚如此亲近,的确有些不太好。”
而承祜却是又沉默了许久, 才终于道:“你这段时间, 先多盯着点老三, 他年轻气盛,难免为人所哄骗,若是真有个万一,只怕后悔莫及。”
胤祉一听这话,立刻便知道了太子的意思,急忙点头:“您放心就是, 我这段时间一定会仔细盯着他的。”
之后承祜又叮嘱了胤祉几句, 都是要他小心谨慎的意思, 胤祉自然一一应下, 心里却彻底确信,太子对于三阿哥,是起了提防之心了,可是他却不懂,为何太子会对这事儿如此重视。
要知道,在之前他也曾和太子禀报过,胤禔和明珠似乎又勾搭到了一起,太子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听到他和和尚搅和在一起,竟然起了兴趣。
胤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太子的心思,但是幸好他只用按照太子的吩咐办事儿,因此也就不再多想。
等到胤祉说完事儿离开,承祜的神色这才露出了几分复杂之意。
胤禔和喇嘛搅和到了一起,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要一想到历史上牵扯到这种事上的情况,承祜的面色便越发冷凝了,胤禔他,应当是没这个胆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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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孙子之间的暗潮涌动,毓敏这个做祖母的一无所知,如今她的寿安宫里正热闹呢。
不为别的,只因为明年就是选秀年了,胤祉和胤禛兄弟也到了该成婚的岁数了。
这两人一个是荣妃所出,一个是德妃所出,生母都是高位妃嫔,两人读书也十分上进,平日里也得皇帝的看重,因此这回的指婚,身为父亲的玄烨也十分重视。
如今眼看着入了秋,皇帝一方面为了给太后找点事儿打发打发时间,一方面也为了提前考察儿媳妇,便把这事儿交到了太后和皇后手上。
至于福晋的人选,现在约莫也定下来了,一个是乌拉那拉氏,一个是董鄂氏。
这两人都是名门之后,乌拉那拉氏是国主之后,她的父亲费扬古,如今刚刚授了侍卫内大臣之位,从姓氏到家世都十分显赫。
而董鄂氏,也是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的嫡系后裔,她的父亲朋春,更是屡立战功,十分得皇帝看重。
如此两家的女儿,配给哪个阿哥仿佛都是足够的,不过按着两人岁数,还是董鄂氏年纪更大一些,因此按着玄烨的意思,董鄂氏配给胤祉,乌拉那拉氏配给胤禛。
毓敏这几日也好好将这两个姑娘了解了一下。
两人虽然都是出身名门,但是性格却是各有不同。
乌拉那拉氏虽然年纪小些,可是性格却比年纪大一点的董鄂氏还要沉稳,也不怎么爱说话,可是若是开口说话,却总是言之有物,让人称奇。
而董鄂氏就更活泼外向一些,爱笑嘴甜,十分讨长辈的喜欢。
毓敏瞧着这两人,竟觉得哪个都好,不过想着胤禛那样话唠,或许沉默寡言的乌拉那拉氏配他会好些,不然俩夫妻坐在一处,总不能争着抢着说话吧,总得有一个聆听的才成。
毓敏脑子里不知道已经转过了多少念头,不过在面对俩小姑娘时,面上还是带着浅笑。
今儿见面,不止是毓敏和皇后,荣妃和德妃也一起来了。
这两人从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未来的儿媳仿佛也挺满意,尤其是荣妃,拉着董鄂氏的手说个不停,把董鄂氏都给说害臊了。
而德妃这边,又是另外一幅场面,虽然表面上也是温柔可亲,但是言语间却也只是细细垂问了乌拉那拉氏几句,便没有多言了,最后是皇后怕冷落了小姑娘,接着德妃的话,也和她说了几句。
最后等两人都离开了,德妃这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孩子有些寡言。”
皇后听了这话,笑着接话:“寡言也有寡言的好处,老七是个爱操心的,若是再找个爱说话的,叽叽喳喳的一天,烦也烦死了。”
皇后这话当然是开玩笑,但是也不无道理,德妃想了想,也笑着点头:“还是皇后娘娘见事分明,正是这个道理呢。”
皇后看着德妃的神情,笑而不语,再没有多说。
一边的荣妃看着情形,急忙岔开了话题,夸起了董鄂氏。
毓敏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也没插话,等到几人都离开了,这才感慨:“没成想一次选秀,倒是弄出这么多是非来。”
其实也怪不得德妃有些不大满意,毕竟和乌拉那拉氏比起来,董鄂氏的家世的确要更高一筹,她的父亲朋春也更受重用,可是说到底长幼有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心里再不得劲,也只能接受。
不过幸好德妃也是个聪明人,自打这以后,之后每次乌拉那拉氏进宫,她对乌拉那拉氏的态度都要好上许多。
而这两人处着处着,竟也真的挺谈得来的,到后头,毓敏只觉得,德妃对乌拉那拉氏的亲近也多了几分真心,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后来德妃在毓敏跟前夸赞乌拉那拉氏,只说这姑娘虽然话少,却温柔细腻,日后一定能照顾得好老七。
毓敏对这话不置可否,不过若是能婆媳融洽,倒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不过虽然宫里的喜事接二连三,在这份喜悦中,还是难免会有坏消息传来。
一直身子不大好的贵妃,在快到年跟前的时候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毓敏接到消息时,太医已经过去看诊了,后来听香萍禀报,原来是一不小心得了风寒,再加上她身体本就不好,这才越发严重了。
毓敏听了只是叹息,当年贵妃勉强诞下胤?便伤了身子,之后这十年来,一直都缠绵病榻,偏她家里也不安生,她的亲哥哥法喀在康熙二十五年的时候就被革了爵位,钮祜禄家的爵位则是被当年才十七八岁的异母兄弟阿灵阿给继承了。
这事儿对贵妃打击极大,毕竟当年她既是皇帝的贵妃,又诞下了皇子,钮祜禄家该当是如日中天才是,可是皇帝的行为却给他们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即便是诞下皇子,皇帝对他们也不会有半点留情。
而且更出乎人意料的是,皇帝对胤?这个出身极高的皇子的态度也十分冷淡,对他的态度,甚至还不如胤禩,要知道胤禩的亲额娘可是出身辛者库,满宫也找不出比这更低的出身了。
可是胤?至今,却也只能在胤禩跟前当跟班,皇帝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如此差别待遇,更是让贵妃心中郁结,再加上她又不是什么心宽之人,日复一日的,身体便越发孱弱,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伤寒,就将她击倒,听说已经起不得床了。
毓敏听着有些不忍,可是对这事儿,她却是没什么办法的,只能吩咐太医院仔细医治。
不过太医院也不敢怠慢就是了,玄烨虽然对胤?和贵妃的亲哥哥十分冷酷,但是对于贵妃还是十分上心的,早早就嘱咐了太医院要小心伺候,因此不过几日,医药就如同流水一般抬入了承乾宫。
毓敏听人说,皇后还亲自去看了一回。
这个毓敏倒是没有太惊讶,皇后本来就会做人,只要不是和她有利益冲突,她做事向来周全。
等到年底之时,贵妃的病情总算是好多了,至少年夜饭的时候,她好歹露了一脸,毓敏看她那样子,面色实在是苍白的可怕,身形也瘦了一圈,坐在席上也只是动了几下筷子,并没有吃多少。
心中便明白,虽然是好些了,但是也好的有限,说到底,人的底子坏了,再怎么修补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后来贵妃也没能坐完全场,吃了一半便匆匆告罪离开了,看着她削瘦的背影,毓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真是作孽啊。
贵妃走了之后,席间的气氛稍微冷淡了几分。
大家伙似乎也没心情说笑了,都沉默着吃着东西看着歌舞。
就在这时,一边的惠妃突然抬头往伊尔根觉罗氏方向看了一眼,伊尔根觉罗氏收到信号,立刻掩住口鼻,做出一副恶心欲呕的模样。
她这动静,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毓敏也看了过去。
伊尔根觉罗氏面上有些发白,一脸歉意的起身告罪:“是妾身之过,扰了诸位娘娘用膳。”
毓敏挑了挑眉没说话,倒是皇后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道:“如今还说这话做什么,你这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可是病了?”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摇头:“多谢皇额娘关心,妾身只是有些恶心,没事的。”
皇后依旧一脸关切:“可不能这样说,身子有什么不适,还是要及时就医,不能拖延。”
说完对跟前的宫女道:“将三福晋扶下去休息,再去太医院传我的话,派个太医过来给三福晋诊脉。”
宫女恭敬应下,立刻走上前去要搀扶伊尔根觉罗氏下去休息。
一边的惠妃见着这一幕也急忙起身,笑着道:“皇后娘娘慈心,那我也跟着过去瞧一瞧吧,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平日里也是报喜不报忧,我竟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身子不舒服,今儿可得好好听太医说一说才成。”
皇后自然也不会拦着惠妃,笑着点了点头:“也好,你跟过去我也放心。”
惠妃笑着给皇后和毓敏行礼告退,跟着一起出去了。
毓敏看着这婆媳离开的方向,眸色微微沉了沉,今儿这一出戏,还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毓敏瞄了皇后一眼,她相信,皇后肯定也看出了其中端倪,但是偏偏皇后面上看不出分毫动静,依旧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见毓敏看过来,也只是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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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席间更是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相熟的人互相打着眉眼官司,没有相熟的就低头用膳。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人传话,惠妃求见。
皇后顿了顿,立刻让人宣召。
片刻之后,便只见惠妃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对着皇后和毓敏行礼,笑着道:“嫔妾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道喜了,刚刚太医诊断,伊尔根觉罗氏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