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诞下子嗣的事儿, 是在毓敏还没用完早膳的时候听香草禀报上来的。
香草看起来有些忧虑:“皇贵妃诞下子嗣,皇上特别高兴,甚至说, 甚至说……”
香草后头的话说不出来。
但是毓敏眼皮子却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道:“说什么?不必隐瞒。”
香草低下了头,许久才蚊子哼哼似得说出了口:“说四阿哥是第一子。”
果不其然。
毓敏内心几乎没起什么波澜。
这的确是顺治能说出来的话,或许在他心中, 只有皇贵妃生的孩子, 才能算得上是正统嫡脉, 要是放在关外的时候,皇贵妃在也当是和正妻平起平坐的西宫大福晋,而她们这些人, 如今虽然也称大福晋,可是和那个大福晋却是差得远了。
毓敏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她不在乎自己在顺治心里什么地位,反正她也不喜欢他,更对他没有任何期待, 可是她却心疼玄烨。
玄烨对自己父亲的父母亲近,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若是这话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又该怎么想呢?
毓敏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睛。
有些事儿, 不是你不愿意面对,就可以逃避的了的, 自己必须要和玄烨好好说说, 她不想儿子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腌臜事。
想到这儿, 毓敏顿时没有用饭的心思, 放下了筷子, 淡淡道:“将桌子撤了吧。”
屋里伺候的宫人, 一听这话,顿时都有些紧张,一个也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香萍硬着头皮道:“主子,您只用了几口,不如再多用些吧?”
毓敏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了,撤了吧。”
说完又顿了顿:“三阿哥呢?”
香萍小心翼翼看了毓敏一眼,许久才低声道:“三阿哥去读书了,您忘了吗?”
毓敏一恍惚,哦,差点忘了,他读书自来走得早,今早走之前还来给自己行礼请安呢,她一时竟忘了。
毓敏摁了摁太阳穴,只觉得有些头疼,这样残酷的事情,她又要怎么和玄烨说呢?
想了想,到底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道:“你让人留心着些,三阿哥一回来,就让他直接过来见我。”
香萍恭敬应了,最后又看毓敏实在是没心情用饭,便也招呼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而毓敏则是呆呆的坐在屋里,直楞楞的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皇贵妃诞下四阿哥的事儿,自然不止毓敏这儿接到消息,很快的,就传遍了整个南苑,皇帝和太后那边下了重赏就不必说了,其他妃嫔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毕竟朕第一子这样的话,不仅是毓敏和董鄂福晋听着扎心,那些没能诞下子嗣的妃嫔,也隐约察觉到了皇上待皇贵妃的不同。
这哪里像是普通的宠妃,分明有了先帝时宸妃的气象,那位主至今在许多满蒙后妃里都是一个传奇人物,现在突然发现,传奇人物竟在我身边,她们心中的滋味可想一般。
毓敏这边还没等到玄烨回来呢,先等来了董鄂福晋,她一脸的忧郁,一进来就叹息道:“皇上实在心狠。”
一说这话,眼泪倒是先流下来了。
毓敏沉默片刻,许久才道:“姐姐这话在我耳边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了千万别露出分毫。”
董鄂福晋依旧流泪:“这话我哪里敢往外说,便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冒犯,可是我实在是难受,福全都长这么大了,每回皇上来,还都高兴的什么似得,自己吃点心尝着好,都想着给他汗阿玛留一块,就这样一颗热腾腾的赤子之心啊,皇上竟是从没放在心上过。”
毓敏一听这话,眼圈也霎时红了。
玄烨又何尝不是呢?
顺治玩笑似得给他布置的作业,他写的小手磨出茧子也要写完,顺治每次过来,都小猫似得想要腻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大英雄,他的神。
小孩子,从一生下来,就对自己的父母有着天然的眷恋,哪怕他们的父母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一次次的想要靠近他们,想要感受到温暖。
之前她总觉得,其实顺治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对玄烨很看重,也愿意陪他玩,算是勉强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这么想,不过是自欺欺人。
看重和爱是两码事,要是顺治真的心里有这个孩子,今日也不会脱口而出说出这样的话。
毓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安慰的,抱怨的都说不出来,她只愣愣的坐在那儿,听着董鄂福晋一句句痛彻心扉的哭诉。
**
董鄂福晋到底不是个不知道高低的人,哭诉了一会儿便勉强收住了眼泪,似是有些尴尬,起身和毓敏告辞。
毓敏将她送了出来,在她离开的时候,犹豫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道:“姐姐,你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如今我也说给你听,在这宫里,想要生存,最要紧的就是要谨守本心。”
董鄂福晋一下子愣住,她眼圈泛红,定定的望了毓敏一会儿,许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妹妹金玉良言,我记住了。”
毓敏想要对她露出一个笑,可是到底失败了,是勉强勾了勾唇:“姐姐一路好走。”
董鄂福晋也勉强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毓敏心情复杂,算着时间,玄烨也该下学了。
**
玄烨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回来的,比以往晚了一些,毓敏第一时间就让人将他叫到了正殿。
她小心打量了一下儿子的神情,发现好似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变化,心里松了口气。
可是松完这口气之后,却又有些为难起来。
那句话到底要怎么和他说。
毓敏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先招呼了玄烨用午膳。
为了安慰儿子,今儿中午,她给他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蛋糕。
软软绵绵的一块,就放在他面前,玄烨看了一眼,面上露出笑来:“额娘做了奶糕!”
毓敏笑着点点头,亲手给他切了一块,放到了碟子里,柔声道:“知道你喜欢吃,吃吧。”
玄烨迫不及待的用小叉子扎起来吃了一快,面上的笑越盛了:“真好吃。”
毓敏看着他的笑脸有些心酸,却也不敢露出什么难受的神情,而是坐到了他身边,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假装不经意的道:“昨个还闹着让你皇贵妃额娘给你生个弟弟呢,喏,今儿总算让你如愿了,皇贵妃额娘真生了个弟弟。”
玄烨立刻做出惊讶神色,有些欢喜道:“真的吗?”
毓敏看着儿子的笑容,忍住了心中酸楚,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是真的了,你汗阿玛高兴的什么似得。”
后面这句话,却是轻飘飘的带过去了。
谁知玄烨只是小大人似得点了点头:“汗阿玛爱重皇贵妃额娘,自然也喜欢四弟。”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毓敏一眼,小声道:“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额娘,汗阿玛他,他其实也喜欢额娘的。”
毓敏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竟是安慰起她来了。
她又摸了一把他的脑门,笑道:“额娘也最喜欢你。”
说完顿了顿,猛地将儿子抱进了怀里。
“不管旁人怎么样,额娘最喜欢你,我们玄烨,也是有人疼的孩子。”毓敏说这话的时候,隐约有些哭腔。
她在现代的时候,父母恩爱,家庭幸福美满,从小到大,都沐浴在爱的光芒中,所以越是这样,他就越心疼这孩子,总觉得,他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玄烨被额娘这么抱着,先是一愣,继而也红了眼眶。
虽然还不到四周岁,可是生长在这深宫里,又哪里会是个人事不知的孩子呢?
汗阿玛的那句话,他早就知道了。
还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听外头的奴才说小话听到的。
当时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回忆起以往和汗阿玛的种种,他一时间也有些迷茫。
原来在汗阿玛心里,他算不得他的孩子吗?
那他是谁?
不管玄烨日后有什么成就,现在他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一想到这个,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可是他却也不敢大声哭,生怕旁人知道了笑话他,因此就只能偷偷哭。
一边哭还一边想,不能让额娘知道了,额娘知道了,该多心疼他啊。
可是他没想到,即便自己不哭,额娘也这么心疼他。
玄烨吸了吸鼻子,他才不难受,以后也不哭了,他有额娘疼。
**
此时的太后住处,并没有往常的温和沉静,反而显得气氛有些肃杀。
太后坐在殿中,人还半靠在榻上的引枕上,但是腰背却挺得很直,一丝放松的意思也无,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坐在底下的儿子,眼中流露着淡淡的责备之意。
“你怎么可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伤人心的话?”
顺治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只是顺口一说,并无其他意思。”
太后并不信这话:“你都写在大赦诏书上准备颁行天下了,还敢说并无他意?”
皇帝无私事,有些时候,一个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再三琢磨分析。
自己的儿子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了,虽然性格毛躁些,但是太后并不信他是个敢在这种事情上随性行事的人。
只怕他心里早就有了给四皇子前程铺路的念头。
太后想到这一点,只觉得满心疲惫。
倒不是介意儿子如此重视四皇子,而是有些气他竟然如此防备着自己。
这样的大事儿,竟然也不和她商议。
她可是他的亲娘,哪怕两人的政治理念有所不同,可是自己难道会害他吗?
太后心里既失望又愤怒,同时又有些无奈,这是自己的儿子,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如今他挣扎着,要从自己的羽翼之下离开,那自己又何必强留呢?
若是再强留,只怕最后这一点母子情分也要无了。
太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色也白了几分,她摆了摆手,叹息一声:“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拦着你了,下去吧。”
顺治一听这话,先是一喜,继而又有些惊疑不定,他望着太后许久,见她满面都是颓败,心里又反而有些不安。
可是想着前朝还有许多政事没有处理,便也只能起身行礼告退。
太后闭着眼睛再不看他,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顺治将要退出殿中了,太后这才淡淡道:“还有句话,我最后叮嘱你一次,佛法精深,可探讨不可沉迷,你是一国之君,应该知道轻重。”
顺治脚下一顿,许久,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才离开。
**
这一天,后宫妃嫔们各怀心思,但是整个宫廷外在表现的却极为热闹,顺治帝高兴得了个这第一子,因此整个皇宫都各个有赏,奴才下人们因着这意外之财,各个喜笑颜开,就差张灯结彩庆贺皇贵妃诞下皇子了。
而此时宫里的皇贵妃,她望着躺在自己身侧,有些瘦弱的孩子,眼中满是心疼和慈爱。
她轻抚婴儿柔软的脸颊,轻声道:“他怎么看着这么瘦?”
一边的宫女语气一滞。
皇贵妃这一胎生的并不顺利,先是突然早产,后来从开始阵痛到生下来,又整整用了一夜的时间,差点就要一尸两命,幸好留下来的太医得力,这才勉强将孩子诞下。
如此波折,四阿哥瘦弱些也是寻常。
可是这些话,如今说起来,却未免有些戳心,宫女只能捡好听的道:“咱们阿哥出来得早,自然瘦弱些,等日后养一养,定也能和二阿哥三阿哥一样白胖。”
宫女知道皇贵妃自来喜欢孩子,对两位阿哥也多有关照,因此也都是捡好听的话说。
皇贵妃先是抿着唇笑了笑,然后又忍不住蹙了蹙眉:“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他,若是那日,我没去御花园散步就好了。”
一说这话,宫女顿时不敢出声了。
原来十月初六那天,皇贵妃突发奇想,想要去御花园转一圈,底下人苦劝不住,也只能顺从,过去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了也一起过来的纳喇格格,两人说了几句话,皇贵妃便邀请格格同行,结果两人刚走了半圈,皇贵妃突然脚下一滑,就向右倒去,把纳喇格格也给带到了,当时纳喇格格就见了红,皇贵妃也开始肚子痛。
想到这儿,宫女叹了口气,得亏纳喇格格这一胎也有惊无险的生下了,否则她们皇贵妃只怕也得倒霉。
想着这事儿,宫女沉默了一会儿,到底安慰道:“哪里怪得了娘娘,怪只怪那御花园的石子路不平整,害了娘娘,等皇上回宫,一定处罚了那些奴才给娘娘出气。”
皇贵妃蹙了蹙眉,仿佛是在思索什么,许久摇了摇头:“此事不要再提,等皇上回来再说。”
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不说董鄂妃觉得不同寻常,便是如今身处南院的顺治也觉得不同寻常。
今儿他激动高兴之后,也终于想起了这回皇贵妃不是正常生产是早产,而且貌似生产的过程也不顺利,便立刻招了太医院的人还有皇贵妃宫里报信的人过来问话。
这些人也是早有准备,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顺治听完之后,先是皱了皱眉,许久才道:“此事要细细调查,若有不妥决不轻饶。”
说完又有些恼火:“皇后在宫里是做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儿,她竟也一点都不上心。”
没错,这次来南苑,不止是皇贵妃,皇后也没一起来。
皇上如此恼火,但是其他人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帝后之间的事儿,哪轮得着他们插嘴。
顺治自顾自气了一会儿,最后到底想着太后的脸面,也没说出更难听的话,只道:“回去传信,晋封格格纳喇氏为小福晋,还有,令宫里太医院各处,小心侍奉皇贵妃和四阿哥,一切等朕回去处置。”
底下人立刻领命,顺治的心气儿这才平息了一些。
**
顺治对自己这个四儿子,要说上心,那也是真的上心,为了庆贺这个第一子,他又是祭告天地,又是受群臣朝贺,甚至还颁布了皇第一子诞生的诏书,而且听说后面还会大赦天下。
如此大张旗鼓,简直像是把前头两个儿子的脸放在地上踩。
毓敏气的好几天没吃下饭,每天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毓敏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还是个孩子呢,竟然就要承受这些,顺治这个人,真的是让她恨得牙根痒痒。
她每日无不期盼着,能到到他完蛋的那一天,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窒息。
可是或许是乐极生悲,就在顺治大张旗鼓的颁完大赦文书之后,太后突然病了。
而病的很急很重,毓敏隐约听人说,是生了疹子。
还有人说,或许是是天花。
这个时代的人,几乎都闻天花色变,这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南苑一片肃杀的氛围,都没人敢出门了。
而毓敏此时却是神色微动,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或许要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宫外的确仿佛听闻有天花在传播,如今太后又突然生了疹子,不管是不是天花吧,玄烨或许也能趁这个机会,把牛痘给种了。
毓敏说做就做,当晚就给刚调入院里伺候的香兰悄悄下了指令,让她给外头送一封信。
虽然家里上次往宫里送了一些牛痘的痘痂,可是隔了这么久了,谁知还有没有效果,还是得再来一次。
那个香兰的哥哥在十三衙门当差,出入都很方面,因此夹带东西也容易,这会儿还是在顺治年间,甚至有妃嫔出宫疗养的先例,更不必说往宫里带点东西了,更是小意思。
毓敏早上把信送出去,下午一封回信和一点痘痂就送了进来。
毓敏捏着薄薄的牛皮信纸,有些犹豫,许久,终于叫了香萍进来,让她把三阿哥的东西都搬到正房来,今晚她想要玄烨睡在正殿。
香萍想着今天皇上也没有翻主子的牌子,而且以往主子也经常让三阿哥过来,便没有多想,立刻吩咐底下人去做事了。
毓敏将信收了起来,她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天花这种东西,和顺治一样四处乱窜似得躲着,是没用的,皇帝躲来躲去都没躲过,更不必提她一个小妃嫔了。
索性趁着这个机会,一起终身免疫了,以后也就不必再操心了。
而且她也不放心把玄烨一个人留在南苑,自己的孩子总得自己操点心才成,更不必说,如今还有太后在,等她和玄烨好了,也不怕皇帝忘了她们。
毓敏既然下定了决心,行事便十分果断。
当晚叫了玄烨来正殿,母子俩一起读书玩耍,直到玄烨有些困了,毓敏才亲自抱着他去了榻上。
小玄烨有些害臊,他总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不应该被额娘像是小宝宝似得照顾,可是他又舍不得离开这么温柔的额娘,因此只好满心纠结的乖乖被额娘抱着。
等到被放到床上后,额娘就坐在他身边,轻轻哼着歌儿哄他。
玄烨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额娘,小脸蛋上又生出一丝薄红,他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轻轻蹭了蹭毓敏的手背,小声道:“额娘能等我睡着再走吗?”
毓敏心下一软,有些复杂的看着儿子,一时间说不出话,许久只说了一句:“好孩子,额娘不走,你睡吧,等醒来了,一切都好了。”
玄烨这才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等到玄烨沉沉睡去,毓敏这才颤抖着手,从匣子里取出,送进来的那个牛皮纸包。
她打开纸包,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再打开盒子,里头静静的躺着一个薄薄的信封,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一倒,便有粉末从里头滑落了出来。
毓敏知道,这就是佟图赖在信里说的痘痂粉末,她从针线包里拿了一团棉花,沾了水,又沾了痘痂粉末,颤抖着往玄烨的鼻子里擦拭了一下。
她的手抖得厉害,若不是一口气支撑着,只怕此时就要软倒在榻上。
她擦拭了一下就不敢再弄了,接下来又照样给自己来了一回。
她不是学医的,不懂这样能不能有效,只能躺回榻上,静静等着黎明的来临。
没过一会儿,她便有些昏昏沉沉的了,周身有些发热,身体难受的紧。
毓敏知道,症候要来了,她握了握拳,只盼着能一切顺利。
**
第二日一大早,南苑出了大事儿。
景仁宫娘娘和三阿哥,都生了痘疹。
这消息一传出来,顺治那边立刻派了太医过来,然后又将毓敏宫里的奴才尽皆看管了起来。
董鄂福晋听了也是大骇,担心忧虑的同时,也怕自己也得了,毕竟她和毓敏十分亲近。
可是无论他们什么心情,此时的毓敏却并未外界想象的那么糟糕,她只是腿上和胳膊上有了一点点反应,热度也不高,太医进去诊治了一下,只觉得景仁宫娘娘这症候倒是出奇的轻,并不严重。
至于三阿哥,那就更轻了,只是胳膊上出了一点,不过他人小,总是嘟囔着难受。
后来在毓敏的一再要求下,太医将玄烨养病的地方搬到了毓敏卧房外头的次间,两母子离得近了,小玄烨这才安心。
毓敏一边安抚儿子,一边给宫女们安排活儿,香萍香草还有那个香兰,都算是近距离接触过自己母子的人,因此躲也躲不开,只能留在屋里伺候,剩下的人,大部分都让他们离开了,只留一小部分照顾外头。
毓敏刚吩咐完,太后那边的苏茉尔倒是过来了。
她曾生过天花,因此并不怕这个,进来看了毓敏和玄烨一回,看完之后,面上的担忧也没了,笑着道:“娘娘和阿哥吉人天相,疹子生的并不重,想来定是能好的。”
毓敏也跟着勉强笑笑:“劳烦姑姑来探望我们母子了。”
苏茉尔只是笑:“太后一直操心着娘娘呢,老奴过来也是奉命行事,还有件事要和娘娘说,如今南苑出了痘疹,皇上是在此处待不住了,只怕过几日就要回宫了,不过娘娘莫担心,有太后在,一定不会慢待了您。”
毓敏对此早有所料,即便是在历史上,顺治对天花的惧怕也很有名,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黑色幽默,他自己最后也是死于天花。
“姑姑放心,我虽是深宫妇人,却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皇上的龙体要紧。”
这冠冕堂皇的话,毓敏也不是不会说。
苏茉尔听了,果然很满意,笑着夸赞了毓敏几句,便也离开了。
玄烨看着苏茉尔离开,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额娘,低声呢喃:“阿玛要走了吗?”
毓敏的眼泪几乎都要下来了,但是还是忍住了,假装无事的摸了摸玄烨的脑袋,柔声道:“阿玛走了,你还有额娘,玄烨不怕。”
小玄烨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郑重:“玄烨还有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