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太后又与他说了几句有的没的,顺治帝原本想要赶紧回乾清宫歇息呢,也一时半会儿走不脱。
眼看着天都黑透了,太后这才笑着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皇帝,我看你也不必回前头去了,就去坤宁宫歇着吧,跑来跑去的,没得累得慌。”
这话说出来,殿中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皇后死死低着头,手里的帕子都快揉拦了,但是却没有勇气抬起头看对面一眼。
而顺治此时面上早是一片冷凝,冷冷的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太后被皇帝这样看着,却分毫不觉得不自在,也笑眯眯的回望着他,语气温柔:“你如今大了,许多事也用不到我一一细细叮嘱你了,只是有些事儿,我身为你额娘,还是要提醒你几句,皇后贤惠,也并无过错,多少也该给她留些脸面,否则她日后又怎么在六宫面前立足呢?而且你如今子嗣上也单薄,不要因为一时斗气,耽误了正事。”
虽然只是温温柔柔的几句话,一点指责的意思也不带,可是听在耳里,却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顺治依旧冷冷的看着太后,一句话也不说。
殿中的氛围变得有些冷凝,许久,顺治终于开了口:“儿臣不孝,让额娘为儿臣费心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语气却异常的冷淡。
可是太后却仿佛没听出来似得,面上依旧笑意吟吟:“你我母子,何必说这些外道话。”
顺治仿佛是冷笑了一声,他垂下眸,许久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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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顺治到底还是和皇后一起回了坤宁宫。
太后坐在殿中,看着儿子儿媳离开,原本面上时时刻刻都挂着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忧虑的神色。
许久,她长长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也不知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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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是对是错没人知道,但是毓敏第二天早起之后,接到坤宁宫那边的消息,说是皇后病了,不必过去请安了,倒是着实愣了许久。
不过她又很快回过神来,神色自然的应对了过去,又让香萍亲自送了来传话的人离开。
等人出去了,她这才皱起了眉,仿佛是在思索什么。
一边的香草看着,小声道:“娘娘可是在忧心坤宁宫那边?”
毓敏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更担心皇上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毕竟昨个皇上可是在坤宁宫歇着的。”
香草一听正是这个道理,心中也恍然,不过想着皇上和皇后的关系,她倒也不觉得惊讶,只小声道:“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娘娘头上。”
毓敏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的确怪不到她头上,可是皇帝要是不高兴了,这后宫哪个人又能得着好处去呢,更何况,她还得思索出一套应对皇帝的策略来。
想着这个,毓敏心里有些郁闷,自己这个妃嫔当得,比二十一世纪的社畜还劳心劳力。
不过想再多也无用,眼前这个事态,毓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不去请安也有好处,她总算能踏踏实实吃一顿正儿八经的早膳了。
吃完早膳之后,她还睡了个回笼觉,整个人过得十分惬意。
等回笼觉起来之后,毓敏都在考虑,要是以后能天天这样,那么承受皇帝不高兴的余波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做梦罢了,一觉醒来,该干嘛还得干嘛。
毓敏简单洗漱了一下,看着外头天气不错,就让人抱了玄烨出去走走,走了一圈,刚好走到永和宫门口,正好看见董鄂福晋正坐在院里和宫女说话,见她路过,笑着将她叫了进去说话。
因着流言的事情解决了,董鄂氏的气色也比以往好了许多,两人先是说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董鄂氏这才切入正题。
“我听人说,昨个坤宁宫那边,动静不小,皇上就没进后殿的门,直接在前殿歇了。”
毓敏都惊住了,这样隐秘的事儿,董鄂氏都能打探得到,这人脉可够广的。
不过同时也能理解皇后为啥今儿称病了,这脸直接让皇帝扔到地上踩了,但凡有些气性的,谁不生气。
毓敏咂摸了一下,轻声道:“皇上这么做,只怕太后那边也不会高兴。”
“谁说不是呢。”董鄂氏一边说话一边逗怀里的福全:“太后今儿早上也称病了,皇上过去请安,太后都没让人进去。”
毓敏听着这些消息都有些麻木了,自己不过睡了个回笼觉,到底错过了多少好戏啊,不过这两母子也挺有意思的,你来我往的打擂台,就是可怜了皇后,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虽然毓敏对这些皇家秘辛挺感兴趣的,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说这些是有风险的,因此琢磨了一下,还是转移了话题:“笔什赫额捏福晋的处置下来了,也不知道她那边如何了。”
董鄂氏见她话题转的这般生硬,似笑非笑的看了毓敏一眼,不过到底也没有戳穿,顺着她的话头回答道:“还能怎么样,听说是闹了一场,砸了许多东西,但是就她那点胆子,又能做什么呢?闹完之后,不还得老老实实的。”
毓敏叹了口气,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盼望此事能早些过去,宫里也早日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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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毓敏的心愿在一定程度上也得到了实现。
在这之后的几个月中,宫里的氛围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虽然皇帝和太后那边看着还是别别扭扭的,但是到底也没再闹出什么大新闻了,两母子最后还是和以往一样,到底是和好了,至于是谁先低的头,没人知道。
而皇后那边,那一日称病之后,也很快就好了起来。
毓敏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看着她惨白的面色,削瘦的身体,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同情,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你连病都是病不得的。
一直到入了秋,宫里再没出什么大事儿。
眼看着到颁金节了,这才又热闹了起来。
这次的颁金节,按理来说该是皇后操持,但是因着这是皇后册封后第一个颁金节,因此太后多少还是要帮衬着些,与此同时,那些蒙古妃嫔们,也都跟着分到了一些差事,一时间整个宫里的人倒是都忙碌了起来。
要说皇后这个人一碗水端的平呢,她甚至还想给毓敏她们这些满洲妃嫔们也分一些差事,可是毓敏却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用的借口当然也是现成的:玄烨年幼,需要人照料。
这借口过于万能,皇后也不好强迫她,只能同意。
毓敏做出了表率,其他满洲妃嫔们自然也跟着拒绝了,大家伙都不是傻子,该什么人干什么事儿,皇后客气客气,你自己个可千万不能不客气,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阿格福晋似乎对毓敏她们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十分满意,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转过头又笑着和皇后商议起了采买上的事情。
毓敏只当没看见,等熬完了请安,就和董鄂氏一起出了坤宁宫。
两人边走边说话,董鄂氏苦笑道:“还是你心志坚定,便是我,听到皇后娘娘那话,也恍惚了一瞬。”
毓敏却只是笑笑:“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我之所以不敢接这差事,也是自己能力不足,怕闹出笑话罢了。”
董鄂氏深深看了毓敏一眼,都是满洲勋贵出身的女子,哪怕佟家比起董鄂氏稍微逊色一点,但是在培养女儿这件事上,也未必比董鄂氏差到哪里去,董鄂氏心里明白,毓敏说这话不过是自谦罢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淡淡一笑:“妹妹过谦了,妹妹的本事,便是我没见过,想来也不会差的。”
毓敏有些哭笑不得,说实在的,她在现代虽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经理,管理经验是有的,但是在古代,环境都不同了,她心里还是有些含糊的。
不过这些话当然不好和董鄂氏说,因此毓敏只是一笑,再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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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颁金节的事儿,这几日以来,阿格福晋在宫里走路都带风,不为别的,只因皇后将最要紧的采买事宜分到了阿格福晋手上。
皇后的亲妹妹都没这个待遇,至今还要每天去慈宁宫里捡佛豆,可见这次对阿格福晋的重视了。
阿格福晋自己也很享受这份殊荣,这几日说话都比以往有底气了,对毓敏这些满洲妃嫔们,更是比以往刻薄了许多,话里话外都是居高临下的教训口吻,有一次都差点把情商高超的董鄂氏给惹毛了。
最后幸好是皇后出来调解,不咸不淡的训斥了阿格福晋几句,这才将这件事揭过去。
毓敏当时看着董鄂福晋气的脸都白了,可是等从坤宁宫出来,却见她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像刚刚那副样子,只是假装的一样。
她心里顿时隐约明白了什么,可是却也没把自己的心思说出口,只是又一路说说笑笑的回了景仁宫。
等到回到了自己宫中,毓敏这才开始琢磨这几日宫里的事儿。
皇后因着之前的事儿,对阿格福晋自来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最近却突然重用起了她,此事不管怎么看都有些不大对头。
阿格福晋自己身在局中,又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看不出端倪,但是她们这些置身事外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皇后如此行事,只怕另有所图,而且这所图的,对阿格福晋来说,决计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到这儿,毓敏轻笑了一声,看起来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