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天天跟时先生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夏婵一下子来了兴趣,积极道:“那加我一个呗?”
小区里有跟踪狂确实挺让人膈应的,就算找不到人, 能吓唬吓唬他也爽的。
时天天看着坐在地上傻乎乎的元宝,灵机一动道:“夏婵, 能不能把元宝也带上?万一它能认出昨天晚上那个人呢?”
都说狗的鼻子灵,说不定元宝也能起作用。
夏婵顿感压力山大,委婉道:“我家阿拉斯猪……可能胜任不了这个工作。”
“它是块头大, 看起来唬人,但实际上除了吃和拆家,别的干啥啥不行。”
这种狗就是实打实的宠物犬。
真说起来,元宝的能力别说跟能搜救的警犬比了, 就连和农村里看门护院的田园犬都没得比。
时先生也道:“你忘记夏婵为什么带元宝来这么偏的地方了吗?有些人怕狗, 我们带着大狗上门,万一有人不喜欢狗呢?到时候伤害到元宝怎么办。”
这么想来好像确实不太行。
时天天遗憾地摸了摸狗头。
她也就是那么随便一想,不成就不成吧。
对于一只用体型吓走了坏人的英雄犬, 就不要再在智商上要求太多了。
多了一位伙伴,再看看时间都快到三点, 就算是午睡的人家应该也醒了,几人便正式出发了。
行动从小区1号楼开始。
之所以不是从宋女士说的二十几号楼, 是因为用时先生的话来说,既然这么多层都要找了,也不差剩下的几栋。
干脆整个小区都不要放过。
小区里没有电梯,现如今有了夏婵, 按照时先生的意思, 时天天全程在楼下等着就行。
时天天不服气。
也不知道系统这个健康度是按什么算的, 她现在的健康度虽然只有百分之三十一, 但实际上她自己感觉,身体其实至少好了百分之五十。
所以她觉得爬几层楼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她‘觉得’,不如时先生‘觉得’。
争论了好几分钟,在各退一步的情况下,时天天最终不得不按照时先生的‘强行建议’,每跟着大家爬一栋楼就在楼下歇三栋。
算起来差不多爬一次楼可以休息十分钟。
如果不同意,她就会彻底失去这次活动的参与权。
时天天:“……”
行叭。
一行人在小区里逐栋拜访。
速度比他们原本预计的要快很多。
有些人不在家或者不开门,没办法面对面交流。老时同志就把一个写有‘小区内昨晚出现跟踪狂一人,望众居民警惕’的纸条放在他们家门口。
一层层楼走过去,到17号楼时,正好是时天天休息好可以跟上去的时候。
时先生这会儿体力很足,所以采取的是先一口气上到顶楼,然后再一家家往下敲门的方式。
下到三楼,时天天忽然想起这楼住的是谁,连忙说道:“爸,这楼有个特别难缠的老太太,我之前跟她吵过架,你等我下去再敲。”
夏婵从小在这个小区长大,了然道:“吕大妈是吧?”
“是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时天天自己一个人先下到二楼。
这边的楼层是一层两户,左边不知道是谁,右边正好是跟宋女士最近结为忘年交的季奶奶一家。
时天天想着楼上两人都在忙,她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先敲了左边的门。
叩叩叩,连敲两三次,屋内都没有人回应。
时天天正准备尝试最后一次,她身后的门反而开了。
回头看去,开门的居然是季清和。
男生一身简约的黑色系穿搭,额前的碎发随意地垂在两侧,不似之前穿着职业白衬衫系着领带那么板正严肃,反正透出一种清贵与殊冷。
“你找他们家的人有事吗?”季清和问道。
时天天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小区里出现了一个尾随女性的绿变态……”
说话期间,季奶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听到时天天说的,季清和不由得皱了皱眉,“我记得小区里的监控坏了好久了,找不出这个人确实麻烦。”
有些人可以突破下限一次,就有可能会有更多次。
从尾随变成猥亵或者抢劫,什么都有可能。
季奶奶也听得隐隐担忧。
说话期间时先生和夏婵两人刚好从来楼上走下来,看到季家两人,夏婵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季奶奶乐呵呵道:“真是小婵啊,刚刚我就说在门口看到你和天天了,清和还不相信。”
自打上次和吕家闹了次矛盾,季清和第二天就在家门口外面装上了一个小监控。
季奶奶觉得这东西挺新奇,有事没事就会往监控器屏幕上瞅两眼,今天就正好看到时先生他们三人一起上楼的一幕。
时先生早就听宋女士提起过季奶奶,有时天天在旁边互相介绍,他也很客气地跟老人家聊了一会儿。
说话期间,时天天从季清和口中得知他们家对面屋子没人住,房子常年空着。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家就不用继续敲了。
几人还有任务要继续,没说上几句就要离开。
只不过大家没想到的是,季清和居然也跟了过来。
“你要和我们一起?”时天天诧异。
“嗯。”季清和走到时天天身侧,“小区里发生这种事,我觉得我也有必要尽一些义务。正好我今天不上班,跟你们一起吧。”
“嗯?”
前面的夏婵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声。
一个小区里认识了快二十年,她怎么没看出来季清和原来是个这么热心肠的人?
不过队伍里多个出年轻劳动力,速度确实比之前快了不少。
一栋楼七层,大家现在干脆分成两组。
为了照顾时天天,时先生和夏婵就跑上面三层,让时天天和季清和负责下面几层。
头一次跟季清和合作,时天天敲门,季清和在别人开门后负责解释,没想到两人配合的还不错,速度比时先生他们还快。
两个小时过去。
时间来到十点半。
小区里的楼栋差不多被他们跑了一大半。
时先生擦了擦脸上的汗,感叹道:“夏婵看着瘦瘦小小,没想到体力居然这么好。”
时先生已经是少有的注重身体锻炼的中年男人了,可他这会儿后背几乎都快被汗湿了。
但夏婵竟然只是头顶冒了层细汗。
“还行吧,”夏婵咧开嘴,笑容多了两分辛酸,“还不都要感谢我们家元宝。”
只要一天不带着狗子在外面跑够两个小时,那家伙铁定就要开始拆家。
不说了,再说她眼泪要掉出来了。
说了会儿话又继续行动。
到了52号楼的时候,时天天距离上一次爬楼已经快休息了二十多分钟。
季清和望了她一眼,隐隐有些担忧,犹豫道:“要不然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这栋我来就行了。”
“不用,我可以!”
时天天现在每次只用跟着跑三层楼,而且还是隔一栋楼休息三栋,根本没消耗多少体力。
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是她跟时先生提出来的,有夏婵他俩跟着跑已经帮了很大忙了。
可以的话,她还是打算多做一点事。
时先生悄悄揉了揉有点软的大腿,望了时天天一眼,看到女儿闪着斗志的双眼,还是沉默了。
就剩这么一段时间了,让孩子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
到了52号楼的三楼,时先生两人继续往上走。
时天天和季清和则默契地停下。
先敲301的门,这家人并没有人回应。
季清和:“大概也是趁着周末出去了。”
他们今天碰到过好几家屋里没人的情况。
时天天没太意外,转身走向对面的302。
轻轻敲一会儿,屋内很快有了动静,随着咔哒一声,门后出现一个绿色身影。
看到他的那一瞬,时天天瞳孔骤缩。
开门的男人上身穿着一件下摆沾了污渍的深绿色polo衫,领口绣了一圈红色的条纹装饰,脚上踢踏着一双拖鞋。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下巴上冒着点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衣服满是褶皱,看起来颇为颓废。
最重要的是,他抬起的右手掌根处,居然裹着一小块白色的纱布。
男人这会儿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不久,头发乱糟糟的,左手捏着手机,右手夹着根点燃的香烟,
他目光扫过时天天两人,不耐烦道:“找谁?”
时天天猛地看向季清和。
季清和也确实没辜负她的期望,迅速伸出左手揪住男人的衣服,趁人不备把他往前一拽。
与此同时,时天天反应迅速地伸出右脚,‘砰’地一声踹在了她旁边的大铁门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男人关在了自家门外。
绿衣男人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拿着烟的手一抖,差点掉在他自己身上。
意识到发生什么后,他瞪大了眼睛望向两人,惊怒道:“你们神经病啊?关我家的门干嘛?”
他身上没拿钥匙,要不是屋里头还有人,等会儿差点就进不去了。
季清和没理他。
时天天往后退两步,往筒子楼上方的楼梯空隙里一抬头,双手放在嘴边,朝着上方急切大喊:
“爸——”
筒子楼的隔音本来就不好,对着楼道转角处的空隙里往上方喊,声音能往上传很远。
“喊什么呢?”绿衫男人莫名其妙被人拽出来,正恼火着,“你有病是不是?大下午的过来敲人家门喊‘爸’?我可没你这种闺女……”
“闭嘴!”
季清和冷声打断,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着的录音笔,在绿衫男人面前晃了晃,警告道:
“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正在被录音。当众辱骂他人属于侵犯他人名誉权行为,所以如果你再继续,我们不介意跟你一起去警局走一趟。”
这次出门是为了陌生男人半夜跟踪尾随的事,所以出于职业习惯,季清和在各个楼层转悠时就一直把录音笔开着。
原意是就算没碰到什么人,万一到时候在拜访邻里间如果出现矛盾,也可以提前保留证据。
男人听到警局二字时慌了一下,眼神里浮现出惊恐。
正常人提到警局时可能会有敬畏,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害怕。
季清和警惕起来,对于这个衣着体征本来就和夏婵形容的十分吻合的男人,又多了几分确信。
楼上的时先生和夏婵在听时天天的喊声后第一时间就往下跑了。
到三楼时还没站稳,时先生就扶着栏杆在拐角上急吼吼地喊:“怎么了?天天怎么了?”
可别是天天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
提心吊胆之下,时先生冲下来后第一时间看向了时天天。
在看到女儿并没有发病,也没有其它情况后,他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套动作下来,反而是跟在他后面的夏婵第一眼注意到了那个陌生男人,她惊呼道:“这个人跟昨晚那个跟踪狂好像啊!”
衣着和体型都一模一样!
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时天色太暗,夏婵没能看清他的脸,所以还不能完全确定。
绿衫男人脸色变了变,但仍然强自镇定道:“你是谁啊?胡说八道什么呢?”
时先生看清男人身上衣服的颜色,脸色顿时变得奇怪,目光犀利地望向男人的手掌心。
绿衫男人一直捕捉着他们的眼神,发现几人都在看他的手,下意识把那只受伤的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藏好后,他故作凶狠地挺起胸,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你们莫名其妙跑过来敲别人家的门,还把我家门给踹上了,有没有半点礼貌?一堆神经病吧!”
说完,他一副不想跟几人纠缠的样子,转身抬起没受伤的左手猛拍铁门,愤怒吼道:“开门,里面的人给我开门!”
就在他背过去的这一会儿,时先生果断出手,从背后钳住男人的右臂,把他藏起来的手掌强行翻转了过来。
粗糙的男性大手上,一块剪的乱七八糟的纱布上正缠着两条白胶布,恰好将男人掌根的位置包裹了起来。
但因为伤口面积太广,所以依然可以从露出来的皮肤上看出一些擦伤的痕迹。
眼前这个男人的伤口是擦伤,而跟踪狂手撑在地上,最有可能造成的也是擦伤。
对上了!
夏婵机敏道:“时叔叔,昨天他在花园摔了一跤,膝盖跟小腿上的裤子上应该有灰!”
前提是男人没有换裤子。
时先生扭着绿衫男人的手腕腾不出手来,时天天见状要去检查男人膝盖,结果被季清和抢先一步。
“确实有。”季清和肯定道。
绿衫男人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目的,连手里的烟都顾不上要了,急急忙忙想将两人推开,“你们在说什么啊?跟我没关系,别要往我头上泼脏水啊!”
“我手上的伤是前天在马路上不小心踩到井盖摔的,衣服也是也是那时候沾的灰,只不过没洗而已……我警告你们啊,放开我,你们再这样小心我报警了!”
时天天冷笑一声。
这么拙劣的借口还好意思说?
混乱中302的门被再次打开,屋内顶着鸡窝头的男生不耐烦地拉开门,“吵什么吵,好不容易有个休息天……”
鸡窝头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时先生已经忍无可忍,一拳头砸在了绿衣男人身上,“你tm个畜生!还想狡辩?!”
突然看到门口有人打架,鸡窝头男生一个哆嗦,顿时整个人睡意全无。
身侧一双冷漠的眼睛略带警告地望了他一眼。
于是刚刚打开的门,又悄无声息地被人关上。
“老子打死你!”时先生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抬起拳头就往对方身上招呼。
一想到昨天晚上宋女士被吓得整晚做噩梦,他整个人就火冒三丈。
一拳不解气,他还拽着绿衣男朝他身上猛踹了好几脚。
时先生动手期间,季清和目光闪了闪,冷静地把夏婵跟时天天带离战场,“你们先退下去,不要呆在这里。”
楼道本来就狭窄,只有门口这一小块空地,打架的时候人左闪右避,很容易造成误伤。
两个女孩子往下走了一层,季清和则只退了一半,站在了两方中间的楼梯上。
如此一来,现在待在三楼上的就只有时先生与绿衫男人两人。
绿衫男人又被时先生踹了两脚。
发现季清和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下去了,抬起拳头就开始向时先生还击。
时天天看得眼皮直跳。
时先生虽然看着体型不错,但是根本没有跟人打过架的经验,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她望了眼背对着她俩正在观察楼上情况的季清和,踌躇了下,还是没有开口喊他上去帮忙。
毕竟人家是学法律的,大概道德底线比较高,不会轻易跟人动手。
况且这件事本来就跟季清和没有关系,打架这种事危险性又这么高,他要是掺和进去反而是自找麻烦。
算了。
时天天抿了抿唇,目光开始在楼梯内搜寻武器。
打算万一时先生落入下方,她就自己冲上去帮忙。
这么想着,前面的季清和却抬起手,拿出手机对着正在打架的两人拍起了视频。
时天天:“???”
还没等她看明白季清和这波操作的目的,他就已经放下了手机,大步往楼上走去。
上面两人正缠斗着,时先生到底不如年轻人身身强力壮,眼看就要落入下风。
就在绿衫男人的拳头即将重重砸到时先生脸上时,季清和也及时赶到,抬起手挡住了那一记猛拳,也成功帮时先生避免了破相的惨剧。
卸去男人十之八九的力道后,季清和又反手一绕,顺势站在男人身后将他的双臂牢牢禁锢住。
一对二,而且失去双手,绿衫男人的战斗力瞬间下降一大截。
时先生抓住机会往男人脸上扇了两大耳刮子,抬腿往他身上猛踹,恨恨道:“老子让你半夜跟踪女人,让你不要脸!”
几巴掌毫不收手地扇下去,男人的脸几乎立刻就肿得老高。
季清和没有跟着动手,但全程稳稳抓住绿衫男人的手臂,保证时先生打得拳拳到肉。
感觉时先生气出的差不多了,季清和换了个方向,不动声色地挡到绿衫男人与时先生中间,“时叔叔,差不多了。”
伤势再重一点,事情要就闹大了
时先生狠狠瞪了绿衫男人一眼,不过爬楼爬了一下午,他的体力的确实也被消耗差不多,再想打也没多少力气了。
季清和看他听劝,也就把手里的人放开了。
男人一被撒开,立刻呲牙咧嘴地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怒气冲冲道:“你们给我等着,在我们家门口对我动手,我非报警弄死你们不可!”
“行,报警,你还当我怕你?”时先生又被他激起怒火,扬声道:“半夜三更跟踪女同志,你不报警我也要报警!狗东西!”
昨天报警是没有监控,也找不到其他证据,警察来了也没办法。
今天都找到人了,他肯定要把这人送去派出所。
这么说着,时先生的速度比绿衣男人还快,掏起手机就打了110。
大概是出警过一次有了经验,所以这一次警察来的速度比昨天晚上还要快。
过来的两个警察都穿着制服,其中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警察看了眼几人的情况,威严道:“怎么了?谁报的警?”
楼梯道太窄,几个人一直堵在那里这栋楼影响居民通行,所以现在五人都在52号楼下等着。
听到警察问的话,绿衣男人恶人先告状,抢先道:“警官,这几个人今天下午突然堵我家门口,等一出门他们就冲上来就打我,您得为我做主啊!”
老警察皱了皱眉,审视的目光在时先生一伙人和绿衣男人身上扫过,“怎么回事?说具体点。”
这回不用绿衣男多说,时先生就往前走了一步,先把事情昨晚的事都抖了出来。
跟在老警察身后的年轻警察恰巧是昨晚来过的人,对时先生有印象,在旁边点头道:“没错,他昨晚是报过警。”
结合着时先生说的‘证据’,老警察往绿衣男手上和膝盖上都看了一眼,最后朝着几人招了招手,“行,既然这样那就都跟我走一趟。”
报案人、嫌疑人和目击者都齐了,刚好回警局就能处理。
时天天也跟了过去。
说实话,头一次进警局她还怪紧张的。
不过说到底这件事跟她和没什么关系,所以警察只稍微问了她两句,就让她在一边等着了。
季清和跟她一样,所以也出来的很快。
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也没怎么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等着时先生他们出来。
虽说人证有了,物证也勉强算有了。
但这事儿除了他们四人要录口供之外,还要从绿衣男人那边审查一遍,所以没办法那么快结束。
之后夏婵和时先生也陆陆续续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几人一起等到了下午快六点,终于迎来了好消息。
“郝X承认了,昨晚九点二十他确实跟踪过一位女性。我们这边会依法将他拘留三天,并且处以一百元的罚款。”
听到审讯结果,时先生激动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跟来传达消息的警察握手,“太好了,谢谢警察同志!”
虽然关押的天数不多,但是至少定了这人的罪,而且时先生刚刚狠狠打了那人一顿,勉强算是解气了。
“先别高兴的这么早,你随便打人也不对。”警察板着脸对时先生提出批评教育,“遇到这事第一反应要交给我们警察处理,别动不动就打架。”
“今天要不是你旁边那个小伙子有你动手后郝X还手的视频证据,就凭你打人事儿,你也得被关进去教育几天。”
“啊?”时先生诧异道:“为什么要关我啊?”
那个警察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为防时先生再犯错,就多讲了两句:
“按照法律规定,两方起争执,如果只有一方动手,那么视为先动手的一方为过错方。但如果在这种情况被打一方下还了手,那么这事件的性质就会变成互殴。”
“郝X身上的伤还挺明显的,你打人了肯定不对。刚刚在里面郝X坚持让你因为打了他的事负责,不过还好小伙子给了视频证据,所以他才放弃追究你的责任、”
单方面打人跟互殴不一样。
时先生只是不痛不痒地挨了两拳,身上根本伤口,但郝x不一样,但看脸上就知道他受了伤。
所以要是郝X咬死了自己没有动手,到时候时先生恐怕也得受牵连进去,而且说不定还要赔上一笔医药费。
但幸好季清和提前录下了证据,证明这件事郝X在中间动过手,所以性质就变了。
从‘打人’,变成了‘互殴’。
那么在‘互殴’的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两方互相道歉,互相负责对方的医药费,然后就此讲和。
如果郝X坚持不和解,那就两人一起罚款,一起进拘留所。
好在郝X想了想那笔罚款,最后还是放弃了跟时先生硬扛到底的想法。
所以说,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季清和提供的视频。
“原来如此,小季,多亏你了。”听完民警的解释,时先生感谢地拍了拍季清和的肩膀。
有些话在警察面前不方便说,但这小子确实不错,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季清和笑了笑,狭长的眸子弯了起来,清冷的脸上在天边晚霞的映照下,看起多了几分温柔与腼腆。
时天天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刚刚打起来的时候季清和没有第一时间过去帮忙了。
原来那时候他拿出手机是在收集证据。
亏她还觉得人家是趋吉避凶。
果然一切都是无知惹的祸。
后悔之下,时天天决定回去就苦读《民法典》,不认真读上个十条她今天晚上就不睡觉了!
*
结果出来,一行人立刻离开警局打算回家。
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他们家里人都会担心的。
走到警局门口,时先生琢磨着,“那人看起来不像这个小区的业主,应该是租的房子。天天你说今晚我再找他房东聊一聊,能不能把这种败类给撵出去?”
打一顿外加让这败类被拘留,爽是爽了,也解气了,但是仔细想想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
这家伙可还住在这个小区里。
一想到这个人还有可能继续吓唬他老婆,时先生就忍不住手痒。
“我也不知道,要不试试吧。”时天天支持时先生的想法,“那等会儿回去咱们就找物业要房主的联系方式。”
闹出这种事,物业应该不会在这一点小事上为难他们。
要是能把这个危险分子从小区里赶出去,以后宋女士也不必那么提心吊胆了。
“其实想让他离开这个小区,还有个更直接的办法。”季清和突然开口。
时天天:“???”
时先生“???”
夏婵:“???”
对上三双充满求知欲的双眼,季清和笑了笑,看向了时天天,提醒道:“你还记得302房间里的情形吗?”
时天天被他清亮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脑子里霎时间闪过无数画面。
摆放的乱七八糟的家具、被衣服挤满的内置晾衣架、散乱在各个角落的拖鞋……
时天天顿时福至心灵,激动地伸出手拽上了时先生的胳臂,“我想起来了,他们那家是群租房!”
“可以报警!”
*
考虑到人民警察也是要休息的,为了不给兢兢业业的警察添麻烦,时先生和时天天良心发现了一次,在第二天9点时候才再次拨打了警局的电话。
十分钟后,鸿鹄小区里又响起了熟悉的警笛声。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这会儿正是闲着的时候。
昨天有人被抓的事已经在小区业主群里传的沸沸扬扬了,今天警车又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大爷大妈们的视线。
看着警察在52楼附近忙碌,一大群人立刻站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丫丫他奶奶,这儿怎么聚了这么多人?发生啥事儿了?”
“嗨,听说楼上有一家群租房,一个屋子里住了足足20个人呢。这不,警察来就是让他们赶紧搬走。”
有人被吓了一跳,“二十个人怎么住啊,我记得咱们这边的房子结构都差不多吧,那他这一个房间里不就得住七八个?”
“可不是嘛。我进去看了一眼,那屋子里臭烘烘的,摆的都是高低床,到处堆的都是衣服鞋子袜子,我家杂物间都没那么乱。”
“一个屋子里住这么多人可不行,市政府这几年早就出台不能有这种群租房了,万一出点火灾之类的事儿,一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跑不了。”
有老头高深莫测道:“你们懂什么?火灾这种事儿不怎么常见,其实是这种群租房容易出别的事儿。小区里前天有个人尾随一老太太的事儿你们知道吗?听说这人就住在这间房子里呢!”
站在人群里偷听的时天天:“……”
这才一晚上就传成老太太了?
“别的不说,你都不知道他们一个屋里住这么多人倒底有多吵。”
正好住在302楼下的一个老太太诉苦道:“他们家天天晚上12点多有人在楼顶咚咚咚走路,还大半夜用洗衣机洗衣服,吵得老婆子我整夜睡不着觉,上去跟他们说过好几遍都没用。”
“那你怎么不报警啊?”有人问。
“这不是没想到还能报警吗?”302楼下的那个老太太笑了,解气道,“这回我也学到了,要再有这种邻居,以后我也报警!”
人多就有杠精,这是在哪里都避免不了的。
就这会儿讨论着群租房事儿,一群老头老太太们中间就冒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这些小年轻都是租不起房子才来这里的吧?听说这种房子房租可便宜了,一个月三四百就能住。啧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的心,二十多个年轻人呢,害得这么多人都要没地方住,多大仇多大怨!”
时天天:“??”
这是人话?
时天天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结果发现说话的老头居然还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老头体型干瘦,头发花白,身上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灰蓝色短袖,眉心藏着一点黑痣。
这不就是那一天在公园里下棋“观棋非要语”,然后被别人怼回去的老头吗?
时天天好笑道:“您这么善良,那您把这些年轻人都接回你家住呗?”
“哈哈哈,没错没错,小丫头说的有道理!”
旁边有和黑痣老头不对付的人,当即笑话道:“老夏你家房子地儿那么大,随便腾几间出来给这些小年轻住呗?到时候也别收房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家客人,保准没人赶他们走。”
老夏当即黑下脸,“凭什么要住我家?要住也是住举报的那人一家!他害了人家二十多个年轻人没地方住,他就得负责!”
时天天简直对他的奇葩逻辑叹为观止,“那你的意思是万一杀人犯被判死刑,那受害人的家属还得负责杀人犯的身后事了呗?”
颠倒是非简直有一手。
“这哪能混为一谈?”老夏瞪了时天天一眼,对这个出言顶撞他的女孩很没有好感,“你一个姑娘家不在家好好学习等着结婚,跑出来当什么长舌妇!”
说得好像女性就只有结婚这一条路能走一样,真是讨厌。
时天天摊手,不落下风道:“那您一大把年纪了,不也没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寿终正寝,反而还出来聊八卦吗?”
“你……”老夏估计没这么被晚辈当面冲撞过,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上次下象棋时老夏被花衬衫老爷子怼时也是这个反应,也是这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一看就是不会吵架的人,典型的又菜又爱说。
时天天大气道:“别说一遍了,三四五六七遍都行。这样吧,要不您把手机拿出来录一下吧,存在手机里,以后你想听几遍都行!”
黑痣老头:“!!”
气煞他也!
正吵着呢,有老太太认出了时天天。
她是昨天被时天天当面通知到的人之一。
这么一想,估计今天警察来这事儿跟小姑娘家脱不了干系,也难怪会跟老夏吵起来。
老太太赶紧打圆场道:“老夏,你跟人家小孩子计较什么,你要是不说什么‘这群人就该住到报警的人家里’,人家小姑娘也不能这么说你。”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时天天就是过来看看这边警方行动情况的,本来没打算参与老头老太太们的话题,要不是这老头一开口就离了大谱,她也不想说话。
老夏却觉得自己没错,倔强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本来就是报警的人害得人家小年轻无家可归!”
“二十多个孩子呢,没钱又没本事,好不容易找个这么便宜的地方,结果还被人举报了,多可怜啊!”
他颠来倒去就这么几句,也不管楼下群租房老太太诉苦的声音,逮着租房子的年轻人可怜、穷这一点不放,还真让几个脑子糊涂的老头老太太听进去了。
“好像老夏说得也确实有点道理啊……”
时天天脸色微变。
连续三天报警,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所以用不了多久到时候小区里的人肯定都能知道这里是被他们家举报的。
而要是所有人都怀着同情这群年轻人的心态,那到时候他们家可不就是里外不是人?
说不定宋女士去跳广场舞的时候还要被人膈应。
时天天正颜厉色道:“这是可怜的问题吗?这是住群租房违法的问题!要是这种时候可怜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遇到事情不能总是情绪作祟。
法律既都规定了,那么就必然有它相应的道理。
而且这二十多个租户也不会因为换了房子而饿死冻死。
他们最差不过是想办法租一个更偏一点的屋子,或者选择小一点的单人间继续跟人合租。
但也不至于二十几个挤在一家安全性没完全没有保障的屋子里。
“而且你也别只说他们可怜啊。”时天天指着身上的小楼,“楼上屋子里住着这么多成分复杂的人,女孩子出门难道不会担心自己会被人跟踪吗?阿婆整天被邻居吵得睡不着,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被时天天这么一提醒,很多人立刻想了起来,那个跟踪犯可不就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吗!
许多人歪了的心思当即被拉了回来,“对对对,小姑娘说的对!”
谁家里还没个女性?
就算没有小姑娘,只有老太太也不安全啊!
没听说那跟踪犯专跟老太太么!
大爷们纷纷觉得自家老婆子如今不安全了,赶紧附和道:“是啊老夏,你就别在这瞎说了。你要是真觉得他们可怜你就给请回自己家里得了。”
慨他人之慷谁不会啊。
老夏能说让举报的人负责,他们也能说让老夏负责,反正那家伙最后肯定也不会干免费让人住进去的事儿,就看谁嘴皮子利索能说过谁呗。
事实证明,老夏确实不是跟人吵架的料,黑红着脸只会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虽然他态度坚定,但是耐不住周围街坊邻居左一句右一句挤兑,最后气得他恨恨丢下一句:“我跟你们说不通!”
甩袖子走人了。
“哈哈哈。”一群老大爷老大妈们在他身后畅快大笑。
刚刚帮着时天天说话的老太太朝她挤了挤眼,小声道:
“丫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是吕红他老伴,哦对了,吕红就是那天在广场上挤兑你们的那老婆子,他们这家人都这样。听说他儿子最近在闹离婚,儿媳儿要抢他们家房子,闹的可凶呢!”
老太太经常去小广场跳舞,之前恰巧见过时天天和吕大妈发生冲突的那一幕。
时天天恍然,“怪不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老两口都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