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您未免太客气了一些。”至冬执行官的第九席笑吟吟地应和着, “这一次算得上我们有求于人,何况时间上我们早到一些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说起来,之前还在贵国买了些能在寒冬开放的特殊花种, 若是能在至冬成功开放的话,也算是满足了我一点个人小小的私心。”
“感谢您对须弥教令院技术的信任, 潘塔罗涅先生。”我不知为何对方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但也不是很想一直顺着对方:“教令院学派众多,其中阿弥利多学院主要是由贤者纳菲斯负责, 您若是在这方面有什么疑问, 问他比问我更方便一些。”
“是吗?”潘塔罗涅很温驯的接过话头,看起来很是有点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绕圈圈的打算, “那些花我已经见过了, 很漂亮, 也很配它的价格,只是根据卖给我技术的那位学者所说,须弥地区的气候温暖湿润, 无法展现出这种花最美的一面——毕竟是专门为极寒天气研究的花朵,我本来还想着若是这一趟能顺便和大贤者交个朋友,将来某一天还可以邀请您去至冬看看呢。”
去至冬?
我摩挲了一下衣袖上精致的绣纹, 须弥特有的花纹在指腹下缓慢划过,带给我一丝柔韧的安定感。
“私下的关系姑且另外再说吧。”我对他笑笑, 声音还算得上平静:“至冬的贵客来到须弥, 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聊聊阿弥利多学院买了什么花的吧。”
“当然。”
明明是愚人众执行官的第九席, 掌握至冬财政大权的北国银行真正掌权者,潘塔罗涅这一次的态度却是有些超乎预期的和善。
“只不过在讨论正事之前, 倒是有一件额外的事情需要和您聊聊, ”他那张俊秀斯文的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苦恼之色, 并不算多么冒昧,也不会显得他多么柔弱可欺,潘塔罗涅生了张很温和的漂亮面容,这种程度的无奈只能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轻而易举就能拉低旁人对他的心理防线。
“其实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的,在此之前,我们之间已经有过一次小小的交流……但是初次的讨论结果嘛,可能并没有达到双方都满意的程度。”
他对我笑笑,语气很是温和:“当然了,您自然是很满意的,我不怀疑这件事情。”
“……”
不等我回答,达达利亚忽然意味不明的低低笑了一声。
潘塔罗涅有些意外的回头觑了一眼,低头侧首时高挺鼻梁上镜片折射出一点带着警告意味的冷光,年轻的末席却只是一脸无辜地回望着第九席,很是乖巧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觉得那一次我和大贤者大人其实聊得都很愉快?……或者说,相当愉快。”
“……”
我的舌尖忽然有些莫名的幻痛。
你他妈的当然愉快了你个不要脸的至冬狐狸崽子。
在璃月那一次的交流,初次谈判的结果是远超至冬承受极限的一个恐怖天价——即使这是二代虚空,即使这是至冬女皇势在必得的一件东西,有璃月和稻妻的合作在前,我自然也清楚哪怕用摩拉来衡量,这东西大概能卖到个什么价位。
真正值钱的地方根本不是交换的这些摩拉,而是在此之后两国之间的默认合作关系,须弥永远不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分享,而哪怕是璃月也不可能接受让自己所有的信息被他国掌握,之前和至冬聊的那一次,两边都清楚不会是最后结果,只是初步试探对方的底线罢了。
换句话说,这一趟折腾下来我拿不到钱,至冬也拿不到核心技术——双方只能说是勉强达到了一个平局的状态,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只有达达利亚成功拿到切实好处的世界达成了。
……啧。
“我不是很满意。”我干巴巴的回道,即使面对着潘塔罗涅不解的目光我也要说,“你们至冬和人谈生意的方式……不得不说,令人印象深刻。”
“没办法,毕竟我们的末席并不擅长这方面的事务。”
明明是对方点名要末席达达利亚去的任性在前,但是潘塔罗涅此刻也展现出了一份堪称温顺的愧疚之态,“若是他在此之前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达达利亚也跟着煞有其事地低下头,他坐在潘塔罗涅的旁边,笑眯眯地和我道歉:“如果大贤者大人是觉得我之前的做法太过粗鲁的话,下一次我会学着温柔一点的。”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我实在是很想说你学会闭嘴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温柔了。
“……我尊敬的末席。”潘塔罗涅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同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之前来的时候说过什么,您还记得吗?”
“我也没说多余的话吧?”达达利亚当真就是一个百无禁忌的性子,在这种场合下他也没什么避讳,年轻人眨眨眼,很是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辩解道:“何况我现在也只是和大贤者大人道歉,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确是在道歉,潘塔罗涅面无表情地想。
但是对面这位大贤者的眼神让我感觉你当时在璃月干的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你说的话也不仅仅只是字面意思。
……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额外捅了什么篓子。
“没有下一次的,末席。”
我以一种连我自己都很震惊的冷静回答道,达达利亚看起来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是谢天谢地,他只是歪歪头看着我,眼中情绪究竟是什么意思姑且不谈,好歹他终于知道闭嘴了。
潘塔罗涅也不是很想让达达利亚继续有机会加入话题,好在末席的擅长方面就和他的神之眼属性一样好懂,当正式开始交流正事的时候,达达利亚就属于一个完全插不上嘴的状态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在双方就价格问题反复拉扯磨蹭嘴皮子的时候,被迫保持安静的达达利亚让这位第九席也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但是这是他们至冬执行官内部的矛盾,不是我最着急的问题。
我看着面前的那份只是初步草拟的合同,不由得皱起眉头。
在此之前,我必须承认最初在璃月的那一次我是在漫天要价,但是一下子砍到了这个价位,只能说潘塔罗涅不愧是出身璃月深谙什么叫讲价先砍一半的道理,这一刀下去,我甚至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找茬。
“您有点过分了,潘塔罗涅先生。”
“您为什么不听听我能给出的额外附加条件呢。”潘塔罗涅只是笑笑,轻描淡写的继续说道,“就算是白纸黑字的契约合同,璃月也知道如何利用文字达到利益的最大化,请您不要单看摩拉的数字,有些东西是不太好写在这上面的,大贤者。”
“您都恨不得让须弥直接在至冬再造一个全新的虚空了,潘塔罗涅先生。”我心平气和地应和着,不知道他还能拿出来什么筹码来让我点头,“何况别的不说,这个数字我也完全感觉不到至冬方面的诚心。”
“——当然了。”
潘塔罗涅点点头,他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坐姿,慢慢说道:“二代虚空的价值毋庸置疑,而您的能力哪怕在至冬也是已经得到了女王和首席的认可的;假设您不介意和至冬开展更深层度的合作与交流,那么——”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只是很安静地看着我。
……明白了。
我让须弥这一边的其他记录人和负责人先出去,而至冬也跟着屏退了其他的愚人众,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两位执行官在场,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听我们后续的谈话后,潘塔罗涅这才继续说道:
“您觉得,用愚人众现任第二席的性命来做交换,这个筹码怎么样?”
“……”
哇哦。
——哇哦。
不说别的,这的确是不能写在纸面上的东西。
我向后靠在椅子上,不可否认的是我曾经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想象过这样的画面,有什么人愿意为了我去不顾一切代价杀死多托雷什么的……但是当这份想象当真成真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愚人众,不愧是愚人众。
这不会是潘塔罗涅这位第九席能独自许诺的奢侈东西,而达达利亚的反应如此平静,说明这只会是多托雷自己曾经说过的承诺:很有可能还是那个疯子在所有人面前,亲口允许我去杀了他。
“……我只能说,这的确是意料之外。”
我斟酌着措辞,看着潘塔罗涅那双仍然写满了平静的眼睛,忽然生出几分额外的好奇心,“只是除此之外我还是想单纯地问一句,您打算用什么方法来完成这份‘额外的条件’?”
他总不会是想说,让须弥的大贤者大大方方走进至冬的领土,然后砍下来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的脑袋然后就坦然离开吧?
“自然不是。”
潘塔罗涅答道。
“我是个商人,自然一切向利益看齐,如果我认为能为我提供利益的对象可以胜过现在的第二席为我创造的价值,我当然会愿意倾尽一切资源为她达成这一目标。”
“您的意思是,我如果作为您的合作对象,二代虚空和我为您创造的价值要比现在的多托雷更多?”
潘塔罗涅幽幽回答:“实验总是很费钱的,大贤者大人。”
特别是他们尊贵的第二席还很喜欢用至冬的钱在至冬之外的地方搞超大规模的实验——最说服人的一个例子就在他的眼皮子下面,作为负责出钱的那一个,他甚至不知道净琉璃工坊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清清嗓子,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准备润润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您打算和我发展出一段有关两国合作伙伴之外更稳定的私人关系似的……”
“的确如此。”
面对我的调侃,对方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因为除了多托雷这一部分的承诺以外,我认为一段稳定的姻亲关系是比两国合作更适合说服旁人的一种常见手段,所以如果您认可了这一附属条件,那么我打算直接和您推荐我本人作为下一步的联姻对象——”
潘塔罗涅坐直了身子,慢声说道:
“说的更直白一些,我现在的确是在和您求婚,斯黛拉小姐。”
噗——!!!
我最后的理智只够支撑我不把这口茶水直接喷到对面执行官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