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北国银行相关负责的长官偷偷说, 执行官大人这一次回来的样子有点奇怪。
公子大人回来的时间不算太早,他踩着凌晨时分的匆匆而返,肩膀和胸口的衣襟揉满了凌乱的皱褶, 就连领口都不知道被谁随手扯开了一点, 但那副样子看上去分明又不像是刚刚打完架回来满身杀气的血腥亢奋。
他也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所在,手指随口敷衍了几句上前询问的愚人众, 凭着下属对上司的敏感关注度, 这名愚人众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位难伺候的执行官今晚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他试探着借着余光抬头觑了一眼, 第一眼好巧不巧的, 正好瞥见了执行官唇角被蹭开的一点浅色唇脂。
这名愚人众心头悚然一惊,立刻低下了脑袋。
达达利亚肤色冷白,即使是这么一点淡色的唇脂被蹭上去,在这张俊秀漂亮的脸上也显得格外惹眼,他漫不经心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哆嗦着重新低下头的这名愚人众,并没有投注太多的目光。
***
至少到这一步来说, 他在璃月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她的脾气肯定是不会继续让自己待在璃月的,这不用多想, 所以达达利亚刚刚已经和愚人众简单交代过, 早上他会乘坐最早的商船离开璃月港,毕竟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理论上不能做的死皮赖脸也都求着做完了;最想要的甜头已经尝到了滋味,再得寸进尺一点那只抵在胸口抓住衣服的手怕不是乖乖扯皱一点衣服,而是直接就要穿胸而过让他心跳过快的心脏物理冷静一下。
达达利亚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 忽然脸颊一热, 直接把自己砸进了被褥之中, 捂着脑袋打了几个滚。
果然不是错觉。
……璃月的口脂, 尝起来果然还是太甜了一些。
达达利亚从衣兜里拿出来不久之前顺手摸鱼带走的另外一样东西——放在她梳妆台上一盒已经用了一小半的口脂,他打开盒盖对着灯光比划了半天,终归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太擅长辨认女孩子的东西。
等回去至冬后,让冬妮娅按着这个色调的帮忙挑一挑,买几套最好的先存着吧。
当达达利亚抚着唇角,自诩已经心满意足可以重新躺下的时候,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晚上脑子里想来想去的大概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总归不能指望他花这点时间来琢磨那上面的条约内容有多少是对至冬有好处的,又有多少就是蛮不讲理狮子大开口的——自己擅长什么,又对什么有兴趣,达达利亚自己清楚得很。
哦当然了,他相信自己的同僚也都清楚得很,所以最好也别指望他能在这方面帮上多大的忙……哄好在璃月“度假”的须弥大贤者,带回去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样就已经算是他完成任务了。
至少现在来说,达达利亚要抓紧的机会应该是赶快回至冬国争取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而不是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前提下,继续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在钟离这样的危险存在眼皮子下面反复横跳。
他喜欢刺激不假,但也不是真的就是要疯狂找死。
这一趟璃月对他来说本质上已经算得上回本,余下的麻烦那是富人他们需要处理的问题……可达达利亚余下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几度试图闭眼睡觉养精蓄锐,最后都不得不用力重新睁开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眼巴巴地瞪着头顶的天花板。
……嘶。
达达利亚揉揉脑袋,不得不岔开腿重新从床上坐起来,捂住了脸。
——睡不着。
已经约好了走早上最早的船离开璃月港,剩下的这点时间好像也不够在做什么,达达利亚一脸苦大仇深的换了个相对不那么难受的姿势坐着。
他有点饿了。
并非是被食欲和空洞的腹腔勾出的对与食物的渴望,而是另外一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陌生干渴。
身为战士的达达利亚本该并不陌生这种奇异的焦渴,可这两者之间似乎还有一种微妙的差异——他应该已经是满足了的,至少他自己愿意这样承认。
可是当时间沉淀,声音静止,刚刚才被那一点纯粹的甜味填满的窟窿这片静谧的空间里又沉沉坠成了更深更贪的深渊。
他先前尝到的不是糖,更不是他自以为是的奖赏。
那点清爽的甜蜜从舌尖纳入喉中,又被缓缓吞入腹中,可它现在像是一把带着钩索的滚烫长线,从腹腔一路烧到喉舌,搅得人血脉沸腾,心神不安。
达达利亚抽着冷气,咬着牙,在一壶冷水灌下去仍然无济于事的时候,他只能磨着后槽牙换了个姿势,缓缓将手伸了下去——
……他妈的,失算了。
***
——由于各种各样原因影响,最年轻的执行官成功因为失眠的原因,导致他带着那份文件回去的时候,表现出了极为罕见的怏怏疲态。
但至冬愚人众中他冷酷无情的同僚们是不会感慨年轻的后辈这点可怜兮兮的样子的,他们的同理心和保护欲不会比冰雪中的温度更高,而富人潘塔罗涅在简单看过那份据说是须弥大贤者亲自拟定的初版合约,他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
然后,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亲爱的末席——”
潘塔罗涅忖度自己的措辞,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态度一字一顿的问道:“我是否可以问一下……你是如何用远超我最高预期的三倍预算,只买回来二代虚空在至冬范围内三年的使用权的?”
“……”
在一同参加本次讨论的公鸡普契涅拉疑惑望来的目光中,达达利亚无声转开了脑袋。
“据我所知,你是不介意战斗与杀戮的,或者说,你相当擅长此道才对。”潘塔罗涅语气满满,怀疑与担忧掺杂在一起,暗示和提醒听着当真是恰到好处,“是那位大贤者的性子过于狡猾拿捏了你的什么短处,让你不得不签下了这样的条件;还是你和之前拿取岩神神之心的情况一样,跃跃欲试想要和人家比试一番,最后反而棋差一招,半点好处都没拿到不说,反而还输得一塌糊涂?”
“倒也不必如此苛责。”普契涅拉主动开口打着圆场,“末席的年纪即使对与整个执行官来说都是最年轻的,对方可是智慧之神的眷属,又和我们的第二席曾经有着那样的关系,若是如此轻而易举就对着至冬点头提前许诺诸多好处,想来智慧之神也不会让她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这就是那位之前亲自点名末席前去的原因?”
抽空过来打算听一听这件事进展的队长卡皮塔诺语气冷淡,他并无斥责之意,但也没有多少赞同的意思:“既然知道对方很有可能并非诚心与至冬交好,又何必让末席多余跑这一趟?”
潘塔罗涅淡淡解释道:“二代虚空的价值是二席亲自介绍过的,女王陛下也已经点过头,对方主动提出条件,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唇角忽然一抬,很是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至于那位大贤者为何会和至冬这么不对付,我想这个答案第二席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多托雷对此只是轻嗤一声,不曾言语。
公鸡普契涅拉叹道:“与其将细节和重点放在这种事情上,不如考虑一下我们的下一步要怎么做,对方要的太多,分明也是一种试探,我们可以和她讨论,但是这其中的尺度与分寸……恕我直言,仅凭在须弥和至冬现在的关系,怕是不太乐观。”
“也没有说的那么夸张吧?”
始终有点魂不守舍的达达利亚冷不丁开口,“联姻呢?行不行?”
“……”
此话一出,一众执行官纷纷沉默。
潘塔罗涅摸摸下巴,咽下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音。
公鸡回头看了一眼达达利亚,想了想,伸手拍拍小年轻的肩膀。
“——不行。”
这一次还不等普契涅拉好意开口说明,沉默到现在的多托雷终于沉声开口,“如果你是想走普通两国联姻的方式来稳定须弥和至冬的关系,别人可以,她不行。”
“倒也不能说不行吧。”
潘塔罗涅轻飘飘地开口,很是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勃勃:“单纯执行官和大贤者的身份来说,两边好歹也算是平等的。”
“那也要看什么席位才算得上平等。”
多托雷语调沉沉:“何况她那样珍贵的身体若是用作联姻,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多托雷。”
卡皮塔诺听不太惯这样的形容,“用这样的描述来形容一位女士,不太合适。”
但是多托雷没有回应他,达达利亚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正巧对上二席似乎投向这边的目光。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多托雷如此说道。
“须弥如今的大贤者,她如今所使用的那具身体是我最成功的心血之作,我当然清楚她的所有状态——我根本没有保留那具身体生育的机能,要想走所谓联姻这条路,我奉劝一句还是不要多想。”
达达利亚脸上敷衍的浅笑瞬间就消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多托雷微微侧过头,冷冰冰的解释道:“孕育子嗣会对母体产生无法逆转的伤害,这是在基础不过的常识,我自然不可能允许她出现这种风险——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末席?”
——那具身体,那个人,那个灵魂。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给旁人觊觎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