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银行的负责人答应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
这是好事情, 也是坏事情。
说这是好事情，因为这代表了哪怕没有神之心这一级别的强悍筹码，我也可以和愚人众执行官这一级别自由对话；说这是坏事情……这些看人脸色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的家伙现在可以不走所谓的程序“问问上一级这要怎么办”, 而是自己就能答应的这么痛快，总感觉多托雷好像又在哪里说了什么多余的废话。
卡佳在门口等着我，那些北国银行的人离开后她终于不再掩饰满脸的惴惴不安, 慌慌张张的凑过来问我：“乖乖，你让公子大人过来……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很坚定的点点头，但是达达利亚认识卡佳和科利亚，所以他来的时候怕是还需要他们出去躲一躲才好。
可卡佳摆明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她伸手摸摸我的脸, 想起来自己在层岩巨渊与宝贝相聚是曾经一眼窥见的来自执行官的目光, 似乎比起自己躲出去，她更想要现在就把我藏起来：“可你选公子大人，难不成你真的……”
“嗯？”
我眨眨眼, 忽然反应过来卡佳在想什么：“没有, 想太多了。”
我选达达利亚过来纯粹是因为他看起来就最好骗。
如果散兵现在还是愚人众第六席那我自然要找他过来，不过那矮子现在还在须弥教令院瘫着呢，强行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神明的强度, 他承受的负担可想而知, 断掉了和正机之神的连接后不要说正常行走怕是短期内都起不来，而且这一次怕是也不可能再回归愚人众的行列里面了。
排除掉这一理想答案, 要找个最合适下手……呸, 商谈的对象, 自然是要选达达利亚。
这个答案, 卡佳看起来只能勉强自己接受了一半。
毕竟她这个层面接触不到二代虚空的本质, 也无法理解我究竟做了什么才换来了和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伟大执行官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但是卡塔琳娜仍然选择不去问, 也不去听。
就像她当初留下了那封信一样，她能做的，只是以姐姐的身份给予我最大的支持和肯定——至于那些她真心想要问的问题……会很痛吗，会很难受吗，是什么她帮不上忙的事情吗？
最后，也只是化作了一声满含怜爱的无奈叹息。
“乖乖自己要小心呀。”
我对她笑笑，点点头。
“好。”
***
在安排卡佳和科利亚的事情上，天权星并没有吝啬她的帮助——她这件事情也的确做的非常妥帖，他们不像是外出躲避愚人众的耳目，更像是换了个更加清净悠闲的地方去度假散心，至于这一路上的全部花费，也都由天权星全部负责了。
凝光小姐的动作很快，卡佳原来还觉得这举动太过仓促，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我，但很快频频上门造访的北国银行的人就让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常见不过的，说是殷勤探望努力讨好，某种角度上却也算得上是另类的看管——生怕我多走一步，他们就不知道如何和愚人众执行官大人交代。
好在这几个人还知道个中分寸，我出去岩上茶室在璃月街角闲逛，偶尔看中什么东西还来不及掏钱，就总有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愚人众装扮的人客客气气的帮我买单付账，我不讨厌有人主动凑上来当冤大头啦……但是这个频率下去，我总有点担心我在璃月港普通人的眼中形象会变得非常微妙。
不说别的，之前那位卖给我桃木簪的老板在发现我身边付账的陌生男性——这里甚至不包括女性——已经超过了五位后，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从惊恐到痛心，又从痛心疾首变成了微妙的敬佩，现在，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写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敬畏。
我：“……”
虽然不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我希望您不要想。
但是这样也很麻烦啊……我有点头疼的想。
待在岩上茶室就要面对一天三遍的问候和各种送礼，出来逛街也是被盯着的，很烦，但是也不能直接说。
毕竟这种明显是上级留下的硬性要求，我去为难一群只是执行命令的打工人也没什么用。
在又一次在某个摊位上多停留了一会，结果就有人凑上来要买下我看中的东西后，我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我说啊……”只是我一句话尚未说完，一道沉稳声线已经从我身边响起，熟悉的黑色手套从旁伸出，无比精准的点中了我刚刚看中的几样东西。
“老板，这几样东西我都要了。”
老板很为难的看着我，结果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在我旁边的愚人众已经先一步喊了起来：“这位先生，这几样东西可是这位小姐先看中的，您如此夺人所爱怕是不好吧？”
我捂着脸叹口气。
“没事没事，我也就是看看并不是真的想要……你卖给这位吧。”虽然不知道钟离先生忽然出现是为了什么，但是东西他买总比愚人众买下来再送给我比较好……老板见没有再起争执也跟着松了口气，手脚利落的打包好东西送给这位客人。
钟离先生神色如常的接过东西，但是并没有拿上就走，而我身边的这位愚人众还有些不不甘心，毕竟这位可是执行官大人眼中的大红人，如果现在讨好成功对日后有百利无一害，他清清嗓子，换了副更谦卑的态度小心问道：“小姐，可还看重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无论看中什么都不用客气，您尽管提出来就是！”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就更想叹气了。
“小友。”
在这种微妙时刻，钟离的声音打断了我捂脸的冲动，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我，眉眼间神色如常，和过去与我相处时并没有任何区别：“这些东西放我那里不大适合，你若是无事，不妨帮忙给点建议？”
我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当我看看气度尊贵的钟离，又看了看摊子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各类颜色鲜艳模样精巧可爱的瓷娃娃和小动物，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位到底随手买了一堆什么东西回去。
所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是真的在帮我解围啊。
……我一下子就又想捂脸了。
对不起，我让岩王帝君拎这种东西，我有错，我有罪。
但是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可以摆脱愚人众的理由……我有点头疼的拍拍脑袋，好声好气地对着那边的愚人众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暂时不方便让你继续跟着。”
“这是自然，”对方连连点头，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们那儿新得了一些不错的食材，您若是习惯北国的口味，我们晚上送过去给您试试？”
“这位小友晚上已经与我有约，倒是不劳烦阁下挂念了。”钟离语气不变，但逐客之意也已经非常明显，眼见着这位愚人众还想多说几句，我也顾不上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简单敷衍了几句后扯着钟离先生的衣袖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好消息是愚人众的确没有再跟上来，坏消息是当我松开钟离先生的衣袖，感觉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
沉默。
无法忽略且太过尴尬的沉默。
虽然但是，对不起，我贫瘠的社交经验还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我要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话说现在我和钟离先生到底应该算是什么关系？
要说朋友似乎谈不上，说是故人之子也有点怪怪的，敬做长辈也不太合适，至于岩王帝君之类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好像也很难再从这个角度去定义了。
先生走在我的另一侧，脚步轻缓，并未和我拉开一前一后的距离，手中还拎着与他整个人气场都相当格格不入的一堆小玩具，如此精巧的瓷器即使用了软布和稻草做间隔也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他也不曾掩饰自己为难的神态，我也不好让他一直这个样子，只好主动开口：“您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去岩上茶室坐坐的。”
钟离立刻松了口气。
见他这副样子，我原本心中那点说不出的隔阂和不安也跟着散去了大半。
果然那枚发簪说到底只是一时兴起吧，如今放下了也就放下了，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要说我对此一点遗憾都没有，那绝对是在撒谎，被这样的一个人委婉又小心地赠送发簪，哪怕只是单纯基于虚荣心的角度来说就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但现在一切恢复成我最习惯的样子，却也的确能让我感受到久违的安心。
岩上茶室自然是先生来惯的地方，老实说我本来还以为他会在那之后抵触和我相关的一切，如今一看先一步坦然接受这一结果的是他，倒显得我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可笑的执念了。
楚仪惯例选了最好的茶招待这位贵客，而钟离左右看了一圈，便注意到了哪里不对劲。
“你的兄姐不在这里？”他微微蹙眉，已是想到了关键所在：“因为愚人众？”
我耐心回答：“他们的情况有些特殊，若是让认识他们的愚人众注意到他们还活着，会很麻烦。”
钟离慢慢说道：“但你还是让他们跟在你的身边，包括日常出入岩上茶室。”
“是的，先生。”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等到愚人众执行官再一次来到璃月，我与愚人众交好的情况只会更加明显，与其那个时候还要支支吾吾，不如现在就全都说出来。
“但是如果您是要问我是不是要和愚人众做交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您，是的。”
钟离的表情淡淡，只是静静点了点头。
他没表达任何反对的意见建议，但也没有露出可以理解为赞同的表情就是了。
在璃月的地界，在岩王帝君的眼皮子下面，和之前差点淹了璃月港的愚人众谈一场生意。
……嗯。
我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请您不用担心，璃月这边我已经和天权星达成了协议，保证不会对璃月这边产生任何负面的影响……至于和愚人众之间的交易，是我的私事，先生不必太过在意，我自有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