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摩斯港的地理环境很好, 降诸魔山与水天丛林,无论哪一个对我来说都是绝佳的好去处。
随着我一步一步往雨林深处走去,内心的不安也跟着越来越重。
奥摩斯港此时尽在我的监听之中, 可是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搜查的信息——多托雷不可能到了这一步还察觉不到我做了什么, 我将自己的种子融入地脉,但是他没有派人来抓我, 反而近乎以一种坦荡的姿态来迎接我的“入侵”。
“这是在等您自投罗网呢, 小姐。”奥罗巴斯的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我和冒头的蛇神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现在才说话?”
“因为我现在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小姐。”奥罗巴斯很冷静地回答说, “我假设您还记得之前把我直接扔在了海祇岛的盒子里, 如果不是现人神巫女还记得把我放出来,我现在还在海岸对面的稻妻等着您什么时候把我想起来——而到了奥摩斯港以后很明显您的注意力已经被某个须弥的靠谱但是糟糕的成年单身男性吸引走了, 我等着您找我帮忙,但是很可惜,没有。”
我:“……”
我欲盖弥彰地迅速拿出了神樱树的树枝:“先不要生气了嘛~我用这个给你做个新身体呀?”
奥罗巴斯很矜持的看了一眼神樱树的树枝,冷笑一声:“鸣神的伟大造物,我这种刀下败将一缕残渣,配得上么。”
啊, 不太妙。
这不是好生气的嘛。
“不过神樱树本来就是为了镇压邪祟瘴气才会诞生的造物,根系可以吸收内部的污秽净化地脉稳定稻妻全境……”
奥罗巴斯顿时警铃大作, 一时间的矜持和架子也顾不上了, 又开始用尾巴拍我的脑袋:“瞎想!瞎想!又开始瞎想!都已经把自己磨碎了扔进地脉里了你还想干什么?!”
“我也没有想太多嘛~”我晃晃手里的神樱树树枝,和奥罗巴斯提了一件刚刚才注意到的事情:“这根树枝, 是八重神子处理过的——除了品种的确还是樱花树, 但是已经彻彻底底只属于我的东西。”
奥罗巴斯还是没有放下警惕心:“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这个算得上那位雷神眷属送我的一件个人小礼物。稻妻可以依靠神樱树来解决本地的邪祟和污染净化地脉,那么我也可以用这一根树枝来吸收死域——哪怕只是一丝,哪怕只是一点。
“走吧,蛇神大人。”
我知道我该去哪里了。
——往昔的桓那兰那,我有了新的钥匙,所以我要回去那个梦里。
那是一切的开始,那是想要结束却未曾结束的终点,过往繁华的绿色被如今的黄沙与被死所蚕食的树干,当我的手抚摸过那些残存的痕迹,所能感受到的最后的信息并不是重逢的欢喜,。
黄沙与枯藤汇聚在一起,阻止了我前进的脚步。
不要再前进啦。
他们劝道。
那些昔日的觉王树,那些曾经强壮的种子,那些在此地生长出参天巨木的伟大种子,他们大多已经回归沙恒之中,但却仍然在这里竭力留下了最后的歌。
不要再前进啦。
他们说道。
可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可我已经成为森林与沙恒本身。
我为何不能前进?
因为星星已经成为了勇敢的种子,因为星星已经经历过了无数的成长与绽放——你已经完成了作为种子的使命,森林是你,沙桓是你,庇佑梦境的星与夜同样是你。
星星是勇敢的种子,勇敢的花。
所以你要走下去,你的疼痛与轮回都已经成为了你的养分,你要去聆听生命的歌,你要去学习新的梦,我们已经在沙恒中重逢,所以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忧。
你还没有过自己的歌,唯独承载梦的星星不曾拥有自己的梦。
所以离开这里,不要再前进啦。
他们再次说道。
“……所以,离开这里,不要再前进了。”
少女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奥罗巴斯原本平静的气息瞬间转为强压的暴怒,深渊的气息,死的气息,我将手从黄沙之上挪开缓缓起身,当我转过身去与金发少女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是超乎意料的平静。
“……荧。”
深渊的公主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却对我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
“我们上一次见面不太成功……但我还是很想说,好久不见了呀,斯黛拉。”
“和兰那罗不一样,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如此回答。
我最初的友人,为我带来人间金色的那菈。
“就像兰那罗不会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一样。”
我转开了看着荧的目光,奥罗巴斯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卧入我的掌中,他很不安的看着我,仍有杀气,仍有怨恨,仍在愤怒,但是我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他也只能竭力保持沉默,不发一言。
“——我永远不会问你,那天之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层岩巨渊。”
她微有愣怔,最后却也只是苦笑。
“……那么,我也会说:无论你准备怎么想我,我是真心邀请你来到我的身边的,星星。”她对我伸出手,其中距离却相隔遥遥。
最后,她只是放下了一朵洁白的花,因提瓦特。
在我们还同在桓那兰那的时候,我也曾经用那朵花编过头发。
“我来到这里不能待太久,只是想要借着机会和你说几句话。”
“不去见兰穆护昆达反而在这里和我说话,很重要么?”
“是的,很重要。”
她如此回答道,少女露出笑容,她的笑容让我有些恍惚,仿佛一切为曾发生,仿佛我们仍然还是可以双手交握的朋友。
“‘我们仰头所见为虚假之天,但是在这片虚假的星空之下,我有幸得见真正耀眼的星芒’。”
虚假之天。
极少数的占星术士,曾经提出过类似的说法。
但是后面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你是在深渊待久了已经彻底谜语人完全不会说人话了吗荧。”
荧一愣,随即轻笑起来:“当然不是,只是这种情况当然要说的含糊些比较好。”
她开始向后退去,似乎真的就像她所说的,自己根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的时间,这次短暂重逢的最后,少女也只是如此回答我的问题:“就像你隐瞒愚人众的执行官原因一样,我也是同样的意思。”
深渊的传送裂隙带走了少女的身影,我在奥罗巴斯的阻止声中拾起那枚因提瓦特,要佩戴吗?
很漂亮的花,但是不太符合我现在的风格。
“虚假之天,真实的星星……”
荧所说的那句话,是我能在这片天空之下做一些什么特殊的事情么?
没有头绪,缺乏线索,懒得思考。
……
再说一遍,我讨厌谜语人。
……话说之前艾尔海森是不是说过教令院让他调查金发旅行者来着?那正好当哥哥的在这附近,我把她哥绑架了她能不能出来解释解释这谜语啥意思?
我这边刚刚离开昔日之梦的黄沙之境,兰宁巴就急匆匆的找了过来:“星星!”
我有点心虚的拍掉裙摆上的黄沙,蹲下来看着慌慌张张的兰那罗:“怎么啦?”
“好久没有找到星星,兰穆护昆达让我来这里找你。”
……这怎么还带打小报告的呢。
“我在这里啦,”我叹口气,“你看到我在这里了吧,好啦好啦~不过兰宁巴在这里是不是能帮我一个忙?森林里有一个金色的那菈,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吧。”
“星星自己找不到金色的那菈吗?”
“能。”但我懒。
“没关系,我知道金色的那菈在哪里,我来告诉星星他在那里。”兰宁巴拍拍我的衣摆,领着我走过水天丛林和漫长的河谷,最终在溪流的尽头看到了正和几只长鬓虎维持着一个对立姿势的……金色那菈。
话说,这也算是最快一次的重逢了吧?
为首长鬓虎体型健壮强悍,哪怕坐下来也比成年男子高出许多,比起聚精会神的空,虎王罗阇比空更早一步注意到我,它放缓绷紧的身躯,绕过持剑而立的人类,脚步轻盈地踩着古木的木藤行过高处慢悠悠走到了我的身边,呼噜着把脑袋蹭进了我的手里。
我撸了两把罗阇毛茸茸的大脑袋,这才在崖边蹲下来,盯着那个站在溪水里的金发旅行者。
派蒙这次意外的没有直接叫我的名字,而是高高兴兴地摆摆手,笑嘻嘻飞高了一点看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空。
哎呀,怎么反应这么慢。
用石头砸人太危险了,我左右看了看,随手摘起路边的蔷薇去扔空的脑袋,抬高声音喊了一句:“看什么呐,这里。”
金发少年的目光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明显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你在这里。”
“你可是在须弥的森林诶,”我笑眯眯的答,“只要你在这片土地,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好啦,先上来吧。”
我把手递给还在崖下的空,只是这一次的少年仰头看着我的时候却先是一怔,随即才故作无事地把手递过来让我把他拽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急急忙忙回了须弥就没空搭理我了呢。”
“怎么会呢。”我一脸诚恳:“我可是专门为你而来的诶~”
空一呆,立刻摆出满脸做作的痛心疾首:“……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万一引来心怀不轨的坏人可怎么办!”
“空是坏人吗?”
空立刻否认:“当然不是,不要质疑为父纯洁又纯粹的父爱!”
“你父爱纯不纯洁真的无所谓……”我已经懒得吐槽这个了,总感觉把现在的旅行者绑架去深渊也不一定能撬开深渊公主的门,那就先凑合这样吧。